茅元儀雖是官宦子弟但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不像戲文裡描述的衙內那樣整天提籠架鳥沒事調戲良家女子,而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據說他在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還花了十幾年的業餘時間研究古代戰史戰例,比如戰國時、三國時、唐代、宋代等時期的軍械戰法,還有長平之戰、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等戰例,寫了一本書叫住《武備志》,得到包括孫承宗在內的很多人的好評,
據說《武備志》一書花了茅元儀十五年的時間才寫成,涉及的書約有兩千多本,可以算得上以史為證言之有物,讓人信服覺得能給自己啟迪,茅元儀雖然姓茅但是沒像那些江湖騙子一樣,動不動就說自己獲得茅山道士的真傳,他寫了這本書以後為人也很低調不怎麼顯擺自己,寫這本書給他唯一的方便就是對大明的九邊要塞比一般人要瞭解得多一些,哪裡該怎麼守哪裡可以囤糧屯兵隨口可以道來如數家珍,
見倪元璐不是很同意自己的想法,茅元儀說:「倪大人不必擔心,皇上也許出於保密或者均衡方面的考慮,不會同意新器械裝備給某一個軍區,但是肯定會同意把空閒的人用來研製民用器械,別的不說就說民用器械的研製積累到的經驗今後能用在軍備上,皇上就會同意我們的想法,民間有個說法叫『三天不摸手生』,皇上也不會喜歡千辛萬苦找來的這些人由熟手閒成生手,」
孫承宗建議倪元璐向天啟提出上林苑試驗場開始研製民用器械,茅元儀也提出了同樣的想法,如果說孫承宗的建議有一部分是為了讓倪元璐避開王在晉,那麼茅元儀的想法多為博學院多數人的利益考慮,倪元璐既很擔心自己貿然向天啟提出軍用轉民用的想法沒有說服力,同時又擔心天啟同意他的想法但今後出事,萬一因為他的建議使大明的軍備減弱丟城失地,到時候他就是大明的罪人,
見茅元儀如此說倪元璐突然想起茅元儀知道的軍事知識比他自己要多,於是問道:「其實我也知道皇上多半會同意,只是擔心女真人會不會突然襲擊,到時候搞得手忙腳亂事小出了漏洞補不上就是大罪,」
茅元儀搖頭說:「倪大人你看,現在遼東情況是這樣的,城池方面明軍佔領了錦州、義州、大凌河堡還有右屯,周圍的醫巫閭山也被我大明軍隊逐一佔領有利地形,北面我們堅守住了兩河口、大寧、會寧等險要處,南關到金州之間雙方都把路挖斷掘爛,陷人阱和陷馬坑不計其數人畜難過,在這種情況下倪大人認為無論女真人從哪裡來,要攻破其中一點至少需要多少時間,」
倪元璐想了想說:「按現在的防守態勢就算女真人傾力來攻,無論他們從哪個方向來明軍堅守一個月應該沒有問題,何況我們後面的長城還有寧遠關都能成為第二道防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要我們有一個月的緩衝時間,就算把人和物都轉為民用也沒有關係,」
茅元儀說:「不但如此,據說女真人也向我們學習,在廣寧和西平堡之間構築了相聯的邊牆,這不正表明他們也沒有正面進攻的想法嗎,」
倪元璐想了想說:「當年漢高祖劉邦就用燒棧道這一招欺騙楚霸王,最後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進攻出來,只因為女真人修邊牆就認定他們不會來攻還是不可信,」
見倪元璐還是沒有下決心,茅元儀問道:「當年王陽明曾經說過只要守住宣府、大同、薊州、遼東四處,大明就可以高枕無憂,倪大人你怎麼看陽明先生的話,」
倪元璐說:「陽明先生創建心學時人以為近乎聖人,他的話總歸是不錯的,現在女真人佔據遼東也應了陽明先生的話,我們不小心應對要吃大虧,」
茅元儀說:「以我看來當年陽明先生的話是對的,但是他的話放到現在就未必正確,」
倪元璐大吃一驚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連陽明先生的話也不看在眼裡了,是不是酒喝多了有些狂了一點,你平時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茅元儀說:「天下萬事都在變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相信陽明先生在世也會同意我的話,那就是現在不能再抱著消極地防守這一老思想了,現在女真人已經佔據了遼東,我們再想守已不可得必須要進攻,那些在城裡隨時等著敵人進攻的士兵時間久了會閒壞,不如經常打仗增加戰鬥力,我想今後我們跟女真人的決戰不會是城防的攻守,而是在草原上的對決,草原上的對決取不了巧,只有不斷壯大自己才是正道,讓百姓富足軍士多訓練才是壯大自己的方向,」
茅元儀的這番話說得就很有道理了,一支軍隊老想著防守就是不思進取,防守的圈子都被人啃了個缺還想著對付,那就是不可救藥讓人痛心,現在女真人佔據了遼東,明軍上下最該想的是如何把女真人趕走把防守圈子扯圓,而不是將就著對付甚至看不到危險粉飾太平,明軍現在最拿手的是據城而守,但是進攻時總不能把城池不斷向前推,真要戰勝女真人還得說野戰上見高低,
要在野戰上有必勝女真人的把握,那就必須在人的訓練和馬的挑選上下功夫,當年漢武帝在向匈奴大舉進攻前,他父子兩代人可是裝了好幾十年的孫子,沒辦法錢糧的積攢和馬匹的挑選還有人員的訓練上都是費錢耗時的,現在明軍只不過在東躲西閃中才專心發展了幾年,要想有野戰的絕對把握恐怕還得韜光養晦一陣,其中如何壯大民力是繞不過去的坎,因為百姓安定是軍隊打勝仗的最終保證,
倪元璐這時候也想通了,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下杯裡的酒然後說:「就依你茅大人的話,我過兩天就去給皇上上書,」
倪元璐的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面他的隨從問:「大人,有一位孫大人問大人是不是在這裡喝酒,請問該如何回答,」
倪元璐心道哪個孫大人,不可能是自己的老師孫承宗,假如真是孫承宗親自找到這裡來,那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他看了看茅元儀一眼,見茅元儀也做出不知道的樣子於是說:「請孫大人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一個跟倪元璐同樣年紀的人被領了進來,倪元璐一看原來是軍參處的孫傳庭,兩人原來是一起進的軍務院,後來又幾次一起到遼東前線去過,加上兩人都是同一年出生,所以沒有那麼些客套直接讓他上坐,茅元儀不敢怠慢立即叫人重新上菜換杯添酒,因為新添了人屋子裡面又增加了不同的氣氛,好在茅元儀現在在軍備處,跟孫傳庭的軍參處相隔不遠,時常相見也不覺得有異樣,只是奇怪他找倪元璐做什麼,
孫傳庭進來後也不客氣,先拱手為禮然後對倪元璐說:「我到倪大人府上去了,你的門房說你的轎子回來了但人沒有回來,說在醉仙居喝酒,於是我就跟著過來了,」
倪元璐問道:「今天過節你們都不在家裡呆著,到處跑是什麼個說法啊,」
孫傳庭說:「因為中午已經陪過家裡人了,所以應該趁有空做點自己的事,現在馬上要過年了得事先考慮清楚,」
原來孫傳庭也是個有上進心的人,按天啟的規定文官有年齡限製品級的說法但武將沒有,就算是文官只要你做的事跟軍隊有關也可以提一級使用,文官在品級問題上是定死了的是多少就是多少,但是功勞卻是可以積攢的,只要你積攢有功勞等你的年齡一上來,一下子從這級的門坎邊一下子提到下一級的門坎邊也不奇怪,孫傳庭的意思是現在軍參處裡只有他和張祥安、陳奇瑜在,張祥安是英國公的爵位繼承者可以不急,陳奇瑜被借去盧象升處幫忙補倪元璐不在的缺也可以不用急,
這兩人可以不急但是他孫傳庭不能不急,他想到前方謀個立功的機會,兩年前本來是讓他在西北軍區長駐,誰知道去年為了蒙古人的事他回來匯報西北軍區的事情,完了後因為要跟女真人打仗就沒有讓他再去西北,這人就是這樣只要你離開一段時間不去做你該做的事,那麼別人遲早會佔據你的位置,到時候有了功勞就記不到你的頭上,想到這裡孫傳庭不急也不成,趁有空就來找倪元璐想點辦法,
倪元璐說:「你找我恐怕是找錯人了,我們現在正在愁明年該怎麼辦,」說完就將茅元儀的想法給孫傳庭說了一遍,
孫傳庭一聽兩人的想法立即說道:「你們說得有道理,不過呢我覺得還沒有說透恐怕皇上不會同意,你們只說了女真人跟我大明軍隊軍事態勢上的分析,但是沒有說出雙方在民事使用上的比較,你們想啊你們要軍轉民用,只對軍事上進行分析不對民事上作一個具體分析比較,皇上會同意你們的建議嗎,」
這人說得好像真有幾分道理,倪元璐眨了眨眼睛問:「那你說該怎麼分析比較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