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拿過高攀龍交上來的稿子一看,第一篇就是徐光啟寫的,題目就是萬曆初年改革之殷鑒,內容就是通過張居正改革之艱難說明民選官的重要性。徐光啟的這篇稿子原來作為奏章呈上來讓天啟看過,高攀龍首先推薦這一篇說明他對這篇的觀點比較贊同,既說了及時處理小問題可以避免大問題的聚集,又指出了民選官的局限性。對張居正的改革讓很多人不滿一事,文章中強調那是因為積重難返不得不矯枉過正,假如實行民選官就可以及時知道社會問題並處理。
徐光啟說的道理很容易被人理解,就像一個人很久不梳頭上的頭髮,那麼他的頭髮梳起來就很難梳,據說一個一年梳一次頭的懶女人梳起頭來覺得很疼,想不通那些天天梳頭的人為什麼不怕疼。好多邋遢的人穿衣服也是一穿就是一兩年,這穿了一兩年的衣服估計就沒有洗的必要了,因為他這件髒衣服不洗還能穿一洗恐怕就會洗爛。張居正的改革就是要在不洗爛衣服的前提下把上面的老垢甲去掉,現在想起來都有些令人佩服,因為那確實是一種高難度的活。
小問題不解決就會慢慢積累成大問題,到時候處理起來難免會讓很大部分人感到難受,這就是改革出現的難以避免的陣痛,受到傷害的人不滿意主持改革的人也不好受。宋朝的王安石和明朝的張居正都是因為有巨大權力才進行改革,她們生前能大刀闊斧運用雷霆手段,但是他們死後都被人攻擊,他們這樣有絕對權威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那些沒權沒勢的人要改革很可能當時就身敗名裂。
既然大家都不喜歡張居正那樣傷人傷己式的改革,就應該想辦法在問題積累得足夠大之前完全解決掉,按天啟的說法治國就是治吏和治事,民選官這一簡單的行為就可以把兩者結合起來。朝廷運用官吏制度治理國家時本身像是正常運轉,當出現了某些問題的時候老百姓最先感受其害,就是人們常說得鞋合適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官員能不能及時體察到民間疾苦,能不能及時拿出方案解決問題,這就是這個官員能力的體現,可以說民選官既能及時發現問題也能考驗出官員的能力。
當然徐光啟最後也說了民選官是件新生事物,沒有經驗可以借鑒很可能有反覆甚至出現錯誤,只有認清方向不斷改進方式方法才能最終取得成功。他指出最大的不確定性就是選出的官員不一定能勝任,或者說選出的官員其能力不符合朝廷的需要,大明真正需要的官員是既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又能得到朝廷的認可,需要在不斷試驗中找到正確的方法。
天啟看了徐光啟的稿子後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這篇稿子跟前一陣呈上來的那篇大同小異,徐老頭怎麼就不知道改一點呢?自己通過很多途徑想了很多辦法才明確表明了自己的觀點,這觀點也讓包括高攀龍、劉宗周在內的東林黨人的贊同,就是一切觀點一切方案在實施宣揚之前都必須強調對朝廷對君主的忠誠。徐光啟是搞實際運用實踐的人,沒想到這些可以理解,但高攀龍把徐光啟這篇排第一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天啟搖了搖頭又開始看第二篇,這一篇是東南軍區監軍袁化中寫的,原本是寫給軍務院的提議,但是因為其思想有點新意所以也被高攀龍選了上來。袁化中在上書中說東南各地民族多信奉的神靈也多,福建一帶的人除了信佛信道還有很多人信媽祖,廣東一帶還有很多外國人聚集,信天主的信真主的什麼都有,長此下去不是什麼好事。
袁化中說這些人經常在外面舉行各種儀式,對沒有多少是非識別能力的百姓進行誘騙,很多家庭傾家蕩產去捐獻,實在是大明一大禍害。其中甚至有神漢趁機誘拐良家婦女,最後做出逼良為娼之事,趁機謀奪他人錢財的事例更是數不勝數。現在天啟下旨所有宗教人士和異族之民,要舉行儀式和其它獨有活動,必須在自己家裡或者在廟裡觀裡教堂裡等特定場所,東南軍區配合地方抓捕了不少不聽聖旨的人。
對這些人地方官府準備先勸戒,不聽勸戒的就罰款直到判刑充軍,袁化中覺得這樣不足以懲罰並斷絕這些事件發生,他認為可以結合收復台灣一事一起處理。袁化中認為那些私下誘騙人入教的人,還有就是私自在外舉行宗教儀式壯大聲勢的人,都屬於吃飽了撐得慌的人,一個成天為生計發愁的人不可能信神信鬼信得那麼入迷,他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而不是虛無縹緲的神佛仙鬼對自己的看法。
台灣孤懸海外被紅毛洋人佔據了這麼些年而沒法收復,不是大明的軍隊打不過而是因為隔了一條四百里左右的海溝,假如沒有海溝紅毛鬼會跟現在大明內地那些泰西人一樣老實。袁化中的意思是閩地多山能種糧食的不多,假如把這些山全部填到台灣海溝裡去,高山變成了平地海島也變成了半島,大明憑空就會增加幾百萬畝的土地。
現在東南軍區已經在考慮廣徵民工移山填海,那些吃穿都難以解決的人是東南軍區首先考慮的人,對這些人不但要提供糧食衣服還要給他們工錢,當然還有一些人只管吃住不管工錢,這些人就是吃飽了撐得慌信這個教那個教的人。袁化中說他知道朝廷允許宗教信仰自由,但是對那些信仰宗教信得太過妨礙了普通人正常生活的人,就是東南軍區重點關注的人,這些信教信得走火入魔的人讓他們參加填海勞動,也許會充實他們空虛的靈魂。
天啟看了這篇稿子以後不禁有些好笑,台灣海峽最深處有幾百丈深,整個台灣島的長度有幾百里,假如真要把福建的山都搬去把台灣海峽填滿,估計沒個幾百年是做不好的。不過能用這事去改造那些信奉其他神的百姓,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手段,那些信奉了其它神靈的人其對朝廷的忠誠肯定要打折扣,甚至可以說他們對朝廷的忠誠已經剩不下多少,通過勞動讓他們轉過心來也是件有意義的事,而且妙在這事要做幾百年正是一個改造人的好去處。
天啟略為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看第三篇,這篇是南京軍區監軍文震孟寫的,文震孟寫的是他們的構想和對朝廷一些政策上的詢問,主要說趙率教謀劃著如何改編運河幫。運河幫就是在運河上南來北往運送糧食貨物的人,他們跟官府有業務往來但是不受官府直接管轄,時間一久就自己形成了自己的勢力。文震孟說現在運河上的這些幫會門派林立還沒有整合成一個大幫會,正是逐個改編的大好時機,趙率教跟這些大小幫派談了一年多了,有一些眉目但需要政策。
大明的北方產糧少必須從南方運糧到北方來,所需的船隻眾多而且不可能全部是朝廷的官船,以前朝廷錢少沒有辦法只有把運送業務外包給民間團體,這些民間團體時間久了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幫會人們稱其為運河幫。現在朝廷有錢了要解散運河幫,準備讓大鐵公司統管運河上的運輸業務,趙率教的任務就是逐步改編運河幫並把這些人安置好避免出問題。
運河幫的幫眾有好幾十萬其中什麼人都有,有靠出賣勞力掙錢的苦力也有在其中出主意吃智力飯的讀書人,有年輕力壯的人也有遲暮之年的老者,這些人怎麼解決是個大問題。高攀龍把文震孟的這一封文書拿給天啟想來也有他自己的意思,因為前面袁化中說了東南軍區需要人去移山填海,現在文震孟又說運河幫有很多人將來改編後可能沒有事做,其中味道非常明顯,就是想改編成功後把原運河幫中的一些人拉到東南軍區去填海。
天啟明白高攀龍的苦衷,因為袁化中和文震孟都代表的是東南和南京兩大軍區,軍務院把這兩封文書轉給政務院是要他們拿主意,高攀龍把這兩封擺一起作為稿子呈上來,其中意思就是天啟能同意就這樣辦不同意就讓大家出主意。袁化中和文震孟是東林黨人但徐光啟不是,兩人說的都有些可取之處但都不是那麼令天啟滿意,天啟看完後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其他人的稿子,結果剛好看到了兩篇滿意的,這兩篇是政務院襄助政務的周延儒和溫體仁寫的。
周延儒是萬曆年間的狀元現年三十七歲,溫體仁要大周延儒二十歲也是智謀深厚之人,前兩年聽人點評過他們,說周延儒做事謹慎但不敢擔事,溫體人深謀遠慮但成天只想如何陞官不想踏實做事。天啟經過瞭解發現周延儒是狀元溫體仁是清官,就這兩點就值得人肯定,因為這是很多人不具備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