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第是不喜歡拿主意的,假如他要拿主意就沒必要徵求那麼多人的意見,作為當地最高級別的官,他如果有什麼想法要實施直接下個命令就是,就算要做點面子上的事,最多就是徵求意見的同時或明或暗地暗示一下自己的觀點讓大家順著說.見三個人決定不下來的事五個人也決定不下來,高第有些頭疼了,他本想上奏說明情況把問題交給上面,但又怕皇帝或者軍務院說他沒能力連小事也辦不好,一時之間就有點為難‰記住本站的網址:。
就在高第正為難的時候,趙率教這時候突然冒了句話替他解了圍,趙率教說:「各位大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年底離京前皇上曾經說過一句話,雖不是針對貴州的情況但我認為可以參考一二,不知各位大人有沒有興趣聽?」
高第一聽大喜道:「皇上的話肯定是不會錯的,趙將軍你就說來聽聽。」
趙率教見朱燮元和蔡復一等人也點頭應允,於是說道:「去年年底,皇上讓我帶兵沿運河而下直到南京,要我瞭解一下運河沿岸的具體情況,說準備在運河邊修建幾十座村莊安置我的部隊及其家屬,安置完後就讓我們把運河修好≠走時皇上召見我說修建村莊時要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去修建,說到南方邊陲****多就是因為官員沒有照顧到普通百姓的利益,讓那些土司鑽了空子挾民自重。」
高第問道:「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說趙將軍修河修村子跟土司制度有什麼關係?」
趙率教說:「皇上的意思是南方很多地方是土司和流官並存,但百姓對朝廷派去的官員視若不見,就是因為這些官員有事不管不顧只會推卸讓土司管,長此下去自然就沒人把朝廷官員當回事。假如這些朝廷派去的官員能夠主持公道讓百姓的利益不受到損害,自然就會慢慢樹立威信,百姓的利益在哪裡?還不就是吃飯穿衣解決溫飽嗎?我們修河修路修房就是要讓百姓有個安穩的生存環境,百姓看看朝廷給的好處比較土司的壓迫,慢慢就會心向朝廷。」
趙率教平時不苟言笑給人以穩重的印象,一番話說出來讓高第也輕輕點頭,不過高第在點頭的同時不經意間發現趙率教向張靜安遞了個眼色,高第頓時就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意思了。從趙率教的話裡可以聽出他還是堅持要修路修河修村莊,按原來的既定規劃辦事,不過他沒有明確說出反對朱燮元的圍困計劃,該誰或者說該用什麼理由來反對朱燮元的計劃呢?趙率教向張靜安遞眼色是不是說明他們早有默契該張靜安出面?
果然,張靜安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趙總兵的話讓我也想起了一件事,就是臨行前皇上也派人給我傳過口諭,說到貴州後能不殺人盡量不殺人,能少殺人盡量不要殺得太多,對叛軍慢慢圍逼比大肆剿殺要好得多。」
朱燮元一聽鬱悶了,你們去年年底就到了貴州,算起來都來了小半年,你們都是現在才想起皇上的話,不同的是一個是親自召見時說的一個是口諭,反正都是說的沒有憑據。對一般人朱總督可以說口說無憑等話,但懷疑皇上是否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如何是問不出口的,不過假傳聖旨是大罪一般人不會這麼做。
朱燮元想了想問:「張總兵說皇上口諭裡要你少殺人或者不殺人,是不是包括安邦彥和奢崇明的叛軍?」
張靜安說:「當然包括,皇上說了叛軍之中的人其實本來也是百姓,反過來普通百姓拿起刀槍也就是士兵。假如我們強行大開殺戒,首先死傷的就是被安邦彥和奢崇明欺騙過去替他們送死的百姓,這樣做就會讓還對朝廷持好感的人死心踏地替叛軍頭子賣命。根據皇上的話我認為假如我們不那麼急切去圍剿,而是圍而不打重點放在分化瓦解敵人內部上,就能達到釜底抽薪的效果。」
高第這時點頭說:「這話有道理,只要我們殺了一個人,那麼他的兒子、兄弟等人肯定會燃起報仇的怒火,殺死十個百個千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跟朝廷結下死仇,確實不如分化瓦解效果好。不過怎麼分化瓦解敵人是個難題,前一陣有不少人舉家下山,後來聽說在叛軍的威逼和連坐措施下已經沒有人敢再下來,兩位總兵有什麼辦法嗎?」
朱燮元聽了張靜安的話本想反駁,誰知道高第搶先一步讚揚張靜安的說法,朱燮元心中很是不屑認為他們都是只會想當然的人。現在不殺人或者少殺人會不會爭取到民心不敢說,不過五年前朝廷沒殺一個人那些人還是叛亂了,說明殺人少就能爭取到民心是錯的。再說這五年多以來殺的叛軍也有好幾萬,不能結的仇也早就結下了,現在再來說止殺收買民心已經晚了好多年。
張靜安看出朱燮元的不屑表情,對高第說:「辦法我們也有,不過朱大人好像有不同看法,還是聽聽他的意見吧。」
朱燮元冷冷地說道:「既然張總兵要聽,我就說出來大家看怎麼樣,我也知道殺人不好,殺一個人就會結下一堆人的仇恨,不過打仗不殺人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只說天啟三年進攻水西龍場一役,戰鬥中殺死叛軍無數不說,戰鬥結束後還斬殺了包括奢崇明老婆兄弟在內的一萬餘人,殺死如此多的人結下的是多大多廣的仇恨?他們的父子兄弟族人又怎麼會為了小利放棄為親人復仇?」
張靜安問:「朱大人的意思是什麼呢?以殺止殺嗎?」
朱燮元點頭說:「目前來看只有這樣,叛亂之所以發生是因為安邦彥和奢崇明等人自我膨脹,認為可以通過戰爭實現其野心。讓他們還有他們的族人老實下來的辦法有兩個,一是給他們好處滿足他們的**,二是讓他們感到痛苦和恐懼最後絕望。第一個辦法已經不可能,安邦彥和奢崇明一個要建國一個要獨立,連將軍丞相都封好了,就算我們同意皇上也不會同意的,對這些喪心病狂的人只有一個字就是剿!剿得他們生不如死他們自然會老實下來。」
朱燮元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很有氣勢,在場的人都無法反駁都認為說得有道理,加上誰也不是不敢殺人的軟蛋,於是一時之間靜了下來。高第一看著急了,爭來爭去還是沒爭出個名堂出來,給朝廷的回文還沒有著落,大家都說服不了對方最後還得自己拿主意♀拿主意也不難,難的是必須要選得對,假如選擇錯了自己的主要責任是跑不了的。
不過高第也不是只知道為難的人,他想了想說:「我看這樣好不好,張總兵和趙總兵商議個緩緩圍困的方案出來,朱大人和蔡大人商議個進攻的方案出來,最後我們兩相一比較優劣綜合起來行動你們看好不好?」
四個人聽高第這樣說,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四人分開坐到旁邊的兩張小桌子上去商議去了。高第讓營中文書給四人記錄,自己端起茶碗喝了幾口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此時他才能清靜一下,一邊休息心裡一邊想著如何向朝廷寫回文才不會出岔子。
一會兒,雙方的方案都拿出來了,雙方的共同點是張靜安的三萬人和趙率教的三萬人互相配合,能夠防守好貴陽和遵義兩座城,沿線的十幾座堅固的兵站堡壘加上密集的聯合巡邏制度,能夠防守好兩城之間的四百餘里地♀是他們雙方意見的相同之處,也是唯一沒有爭議的地方。
在其他的考慮上,張靜安和趙率教的主意是讓原來在張靜安處培訓的五千人去永寧,跟川軍配合進軍鎮雄,因為防守在永寧的川軍人數要多些,再增加五千新銳去鎮雄站穩腳跟應該沒有問題。在趙率教處培訓的一萬五千人全拉出去分段修建從遵義到銅仁再到湖廣省的常德,這條路原來也有但崎嶇難行,輕車要過都很難更不要說裝載大炮的重車。只要把這條路擴寬修平,北京來的大炮也好還是湖廣省的銀糧也好都可以源源不斷地運進來。
高第看了張靜安和趙率教的方案後不由得緩緩點頭,這路一修好就能快速運物資進來,有了錢糧武器不管是急攻還是緩圍都不在話下,可以說路一通就勝利了一大半。現在雖說是以五省的力量在平叛,但很多時候還是要靠貴州一省之力,只要安邦彥和奢崇明願意且作好準備,隨時可以切斷貴州和四川還有貴州和雲南的聯繫,只要把通往湖廣和廣西的路擴寬修平,安邦彥和奢崇明怎麼切也切不到身後來,束手就擒是指日可待的事。
高第放下張靜安他們的方案,拿起朱燮元和蔡復一的規劃看了起來,這兩位的規劃中張靜安和趙率教接過貴陽到遵義的防務後,節餘出來的四萬人就可以拉去佔領鎮雄和烏撒完成對安邦彥和奢崇明的徹底保衛。當包圍完成後就四面向中節節推進,遇到抵抗就地堅守由其他方向向中間壓迫,讓叛軍防左防不了右最後只得出來決戰,一旦雙方大規模決戰離勝利也就不遠了。
雙方看似都有道理,各人的方案體現了各自的觀點,不過高經略更有道理,他將雙方的方案綜合了一下≡率教處培訓的一萬五千人拉出去修路不變,朱燮元說的節餘出的兩萬人通過永寧去鎮雄也不變,不過節餘的另外兩萬人不去烏撒和東川,讓他們輪流在張靜安和趙率教處訓練,這樣一來貴陽的安全才有畢,自身的安全始終是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