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襲面無表情,那冷靜的模樣,好像是看到一顆石子掉入了水裡那樣的反應。只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言語卻相當有道理:「當年獨孤遠在雲閒被宣佈死亡的時候,說長歌是她的女兒,事實上,這三年來,我想他與長歌都沒有討論過這個事情吧!我想,在那天以後,他都沒有再向長歌說明這件事情,而長歌也並沒有追問,所以我們可以想像,當時他用的只是緩兵之計!長歌根本不是她的女兒。而她的頭髮,從三年前或者更久以前開始就一直都戴著的,對嗎?」
「那又如何?」穆斯眸色一凝,鎮定地詢問:「這能說明什麼?」
對於這件事情,他倒是從來都沒有太過留意。以往他雖然很關心長歌,但與她相見的時間畢竟不多,所以並沒有太過上心這些細節的問題。如今聽得任襲這樣說話,心裡倒有幾分疑惑!
任襲輕哼,視線沿著他的臉面淡淡地掃去一眼,道:「又如何?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在這裡裝什麼?」
「當年洛真驗過長歌與千里行的dna,並不相符,所以大家都相信長歌不是千里行的女兒。事實上,那根頭髮,並不是長歌本身的,那麼dna自然就跟千里行不一樣了。」穆斯唇瓣一撇,無奈地把自己心裡的想法道了出來:「你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但那又能證明什麼?就算那頭髮不是長歌的,可當年雲閒確實是流產了。後來她必定不會再與千里行有任何的關係,那麼她怎麼可能再與千里行懷上長歌?」
「你怎麼就知道,當年她確實已經流產了?」任襲冷嗤一聲,眸光沿著長歌與雲閒凝睇過去:「雖然長歌與千里行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得到證實,但雲閒這些年來沒有過任何的其他男人,不是嗎?以長歌的出生日期,雲閒不可能在流產後的一個月內又懷孕並且提前早產長歌而沒有出任何事情。她的身子有多差,我們都知道,她流產,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穆斯的臉色相當不好看,他濃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冷眼瞪著任襲。
任襲聳聳肩,雙手一攤,道:「你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不過這件事情,終究還是會被戳破的!」
「夠了!」穆斯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情,我會自己調查清楚,不需要你來操心!」
他越過了任襲,腳步往著長歌那端快速走了過去。
少女正與雲閒挑選著洗頭水,眼角眉梢都有著淡淡的喜悅之色浮出,那俏麗的模樣,完美到讓人想歎息。
這個丫頭,是越長越俏了,但那神韻,在聽得任襲一翻言語以後,任襲突然覺得她跟千里行那混蛋還越tmd有點相似——
「穆叔叔,這個好不好?」長歌突然轉過臉,輕聲詢問他。
「呃,還不錯!」穆斯的視線沿著她手裡的洗髮水瞟去一眼,淡淡道。
長歌眸子閃爍一下,櫻唇輕輕地撅了一下,邁步走往任襲的方向。
穆斯側身凝睇著她,視線片刻都沒有移離過。
「穆斯,怎麼了?」雲閒早便已經察看到他的異樣,在旁邊低聲詢問。
穆斯的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秒,並沒有說話。
片刻後,才苦澀一笑,搖了搖頭,側著身子輕輕地靠著貨架,那眉眼裡,有抹冷凝的色彩浮出。
「你有心事?是不是我剛才的那些話……」雲閒在旁邊輕聲猜測著。
「不關你的事。」穆斯雙手抱在前胸,目光與雲閒交碰,空氣裡一陣冷凝,他才悠悠地開口:「雲閒,我想知道,長歌是不是我的親侄女!」
身你人她。乍聞他這言語,雲閒的心裡一悸,抬起了眼皮,幽幽地盯著他。
穆斯也沒有立即便追問,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這刻多了幾分清冷的亮光,好像是在控訴著一些什麼——
雲閒咬了咬下唇,苦澀一笑:「穆斯,為什麼突然會提這個問題?」
「我跟千里行是兄弟!」穆斯濃眉稍微揚起,聲音有絲飄忽的感覺:「這些,我本來不想說,當初我與你一起回g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想要對付千里家。當年關於你鬧出了醜聞被攻擊時候我對付千里家,其實很大程度上不僅僅是因為你才那樣做!我的目的,也是為了羞辱千里家。事實上,我做到了,但我真的一點都不開心。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我因為你亡故的事情而離開了g城。這次如果不是接到千里行要訂婚的消息,我可能還不會回來。當然,期間我也有聽說長歌歸來的事情,所以才會跟著一起來看看的。我想,這個消息是有人故意放給我們的!現在突然聽任襲說起這件事情,我很困惑。」
「是或者不是,根本不重要。畢竟,現在長歌只是我的。」雲閒並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淺薄一笑,道:「穆斯,千里行有靜希那個女兒就已經很足夠了。而且,他一直都是喜歡紫薰。當年因為我才令他們沒有在一起,如今他們有機會組織一個家庭,我會給予他最好的祝福。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既然如此豁達,那麼他又計較些什麼呢?
穆斯淺薄地笑了笑,掌心沿著女子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這些話,當我沒說吧!」
轉身,他的腳步已經跨向了長歌。
雲閒看著他的背影有種孤獨的寂寥之感,心裡莫名地一抽。
穆斯是關心她,關心長歌的,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過。只是她給予報以他的,就只有默默的祝福而已。
穆斯,你要的我給不了,我只能給你,我能給的。
我曾為你的作為感動過。
那種感覺,是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忘懷的。
而我最終什麼都把握不住!
包括你想給我的幸福!
對不起!
你,一定要原諒我——
………………………………
回程路上,長歌與雲閒坐的是穆斯的車子,因為座席不夠,原本的司機改成了任襲,穆斯便坐在副駕座上,雲閒母女與柏妮絲一併留在後座。
柏妮絲往日畢竟便為長歌服務過,這時候彼此相見,長歌倒是熱情,攥著她說了些話。柏妮絲看起來比較謹慎,一如既往地長歌問一句,她便答一句。到後來長歌覺得有些乏,便偎著雲閒的肩膀閉目養神了。
雲閒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指尖順著她的髮絲緩慢地滑動著,嘴角吟了淺淺的笑靨,那唇瓣間的弧度,宛若盛放得燦爛的夏花,有種絢麗之感。
原本一切都該是順利美好的,只可惜了他們的車子被人擋了道。tpnh。
一輛加長型的豪華轎車!
「應該是千里行的人!」任襲踩了剎車後,冷靜地開口:「雲小姐,你是不是要跟他們碰面?」
「柏秘書,請幫我照顧一下長歌好嗎?」雲閒點點頭,把長歌的身子往著柏妮絲的懷裡輕輕地推了過去,低聲道:「拜託了!」
「我會照顧她的。」柏妮絲低聲承諾。
就聽她這樣說話,穆斯便已經知道雲閒要去見千里行了。他濃眉緊蹙,眉眼裡明顯帶著不愉悅的神色,只是,那是雲閒的選擇,他不會干涉!
無論他們最終的結局如何,這一場鬧劇,最終還是要落幕的!
他推門下車,親自為雲閒拉開了車門,傾正腰~身,雙瞳直勾勾地盯著女子,低聲語道:「我只准許你們在車子外面交談,不要再給他任何的機會與希望。他那種人,不值得!」
「我知道了!」雲閒衝他感激一笑,眉目裡透露著的神采,如斯恬靜,好似一朵清冷的蓮,可遠觀而不能褻玩焉!
穆斯這才扶她下了車。
任襲這刻也推門走了下來,但見對面車子裡那男人高大的身子也跨了下來,眼角一斜,瞳仁裡散發出來的視線,淡淡的,有些黯然的光芒。
他繞過了車頭,看著穆斯握住雲閒的手不願意放鬆,似乎是不願意讓她過去千里行那端,眸子便輕凝而起:「放手吧!」
穆斯瞪他一眼,瞳仁裡有抹清冷的暗光閃出。
「穆斯,我不會有事的。」雲閒的言語雲淡風輕的,就像說著白開水的味道不錯。
「小心點!」對千里行這些年於雲閒的懺悔,穆斯不是不知道,但在他看來,那些,遠遠不夠懲罰千里行!
「嗯。」雲閒虛應著,眸子瞟向他的大掌。
穆斯再不捨,卻終還是緩緩地放開了。
他心情相當沉重,就像是……放開了,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未來!
關於,他與她的!
雲閒深呼吸口氣,腳步往著千里行跨了過去。
任襲高大的身子靠了過去,他後腰靠著車身,雙臂環上前胸,冷眼旁觀這一切。
雲閒的腳步很慢,反倒是另一端邁步而來的那男人有些急速。
兩個人,站在了一起,彼此對視著,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只是這沉靜,只是剎那的。
終究是有人要率先打破這種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