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說話,拉了抽屜,取了根雪茄,夾在指間點上。
站在窗前,看著屋外漆黑茫然的夜色,緩緩從唇間吐出動人的煙圈。
寬大睡袍包裹下挺拔的身影,倒映在燈光下,散發著落寞的氣息。
他怎麼了?刑明傑不是一向霸道的嗎?
殘酷的暴君開始走親民路線了嗎?凝著他的背影,華鵲眸底興起些許玩味,這種背影很憂鬱,莫成鯨拉她看無聊的言情電影時,她看過這種類型的。
莫成鯨說,那是憂鬱王子,很吸引人的。
吸引嗎?她怎麼覺得這樣的刑明傑很彆扭。又是一陣咳嗽,看連她柔弱的身子骨都看不慣他這種樣子。
似是被身後的聲聲咳嗽驚醒了寂靜的沉思,他轉過了身子。
將手中的雪茄換了只手夾住,刑明傑喊了林姨過來,淡淡地吩咐,「把她交給王醫生瞧瞧病。」
華鵲明媚的眼驀然大睜,把她交給醫生幹嘛,瞧病嗎?
不用這麼誇張吧?她現在手還能動,要讓醫生給她瞧病,讓她這大晉國第一神醫的臉往哪兒擱?
「刑明傑,你想幹嘛?」她不相信他有這份心思。
「想找死嗎?」送她去瞧病,還有那麼多的廢話?
華鵲詫異,轉而嗤笑,「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嗎?我死了,這不正好,了結你的心願?」
刑明傑眼睛狠狠地抽搐,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啊。
他張了張口,正想說什麼,林姨帶著王醫生進來了,刑明傑瞥了年輕的醫生一眼,默不作聲了。
醫生問,華鵲答,一切走正常程序。
「華小姐,這是夏天你的手腳這麼冰冷,是不是吃壞什麼了?」
「沒有。」華鵲據實回答。
「既沒有感冒,就是乾咳,吃過藥了嗎?」
「沒有。」她這種病,就算遇上空谷子也未必能治,她都無法自醫,還能指望別人嗎?
林姨忍不住接了一句,「小姐,還咳出血來。」
「咳出血來?難道是肺結核?當然咽喉炎也可能出現這種狀況,我建議你還是盡快到醫生做一次全面的體檢。」
「啊,這麼嚴重?」林姨大驚,年紀輕輕的要犯上重病,這一輩子就毀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華鵲吐出一口氣,淡淡點頭。
王醫生有些婉惜,這麼漂亮的女人身體什麼這麼差,他道:「我給你開點補藥。你的身體需要調養。」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很清楚。」華鵲心中瞭然,她的病不是不能治,只是那個希望微似其小。
王醫生微笑,「華小姐,我開得都是調養身體的藥。」
華鵲搖頭,什麼藥,對她都是無用的。
王醫生還是把藥方遞給華鵲,朝著刑明傑微微頷首,招呼過後,便退了出去。
上面的藥方子,無餘都是些人靈芝之類的大補藥,對她而言就算有著千年靈芝放在她面前,她都不會心動的。
伴隨著「嘶——」一聲,華鵲舉起藥方子,對半撕開了。
她這麼一撕,不要緊,可她沒有想到,她把刑明傑的怒火都給激了起來。
她這種雲淡風清的樣子,讓刑明傑好奇,因為他從沒有看過這樣冷靜的女子,更讓他憤怒,沒有人可以置喙他的決定,他第一次情緒失控地拉開嗓子,「莫成鯨,你這是要和我唱反調是不是啊?」
華鵲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這是什麼狀況?
她覺得這幅藥方子,對她無用,她不用了,撕了也有意見?
「這藥沒什麼用處,你用得著大驚小怪嗎?」
「你長了四隻眼睛啊,你比醫生還高明,你要能耐,用得著半死不活的嗎?」他瞪她,要敢再給唱反調,非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我就不稀罕這方子,你想什麼樣?」真是莫名其妙,她是自由的吧,她的生活憑什麼要讓他控制。
他黑著臉,剛想發飆正好瞅見老傭人回來,迅速走到華鵲面前,搶過她手中撕成兩半的藥方子,遞了出去,「林姨,靠著這方子去給我抓藥,熬了。」
「啊?」
一群烏鴉天上飛過,是不是變天了?
中午的時候,刑明傑終於好心情地讓她用餐了,看在同坐在桌椅上的份,她同意了,畢竟她的肚子也需要濕潤。
吃什麼,她並不講究,行走江湖的人,就圖個溫飽。
這一頓飯,兩個人和平共處地度過了。
飯後,林姨端著一大碗黑乎乎的藥
來,她推測這應該是醫生給她開的大補藥,可是她並不想進補。
藥,她沒有接。她堅持不吃,讓她承刑明傑的人情,沒門!
「為什麼不喝?」
「這藥對我不適合。」她的內傷時好時壞,這藥喝下去,太累贅了。
「喝下去!」
「不喝。」她是大夫,憑什麼讓一個毫無醫學常識的人,命令來去?
「喝下去!」咬著字兒,刑明傑又重申了一遍。
「我,不喝!」華鵲立場鮮明地拒絕了。
「想讓我一槍崩了你嗎?」他忽然伸手從褲腰帶中抽出的是一把銀色短款消音槍。
槍抵著她的腦門,鑲嵌於寒夜星辰的眸子,盯著她,眸底透著堅不可摧的堅決。
無形間,壓迫感積聚,那雙深邃的眸,像是帶著攝取靈魂的氣息與詭譎,讓她錯愕。
她接過藥碗,喝起黑乎乎的藥,她決定喝了,並不是因為懼怕他的槍,只是為了他眼底近乎人類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