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目光齊刷刷地盯著方菲,見她整個臉都糾結到一塊兒去了,肉呼呼的小手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身體明顯僵硬著,表情變得很痛苦……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痛,方菲冷汗直冒,臉色蒼白,這可把屋子裡的三個人給嚇壞了。
唐子言,肖尚,夏筠,全都緊張地站起來,夏筠更是半抱著方菲的身體(因為長肥了,只能抱住一半的體積!),心疼地為她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徒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孩子在踢你啊?」
這句話同時也是唐子言和肖尚想要問的。這三人對於生孩子一事,毫無經驗,加上方菲的預產期是在幾天之後,一時間還沒人想到這是……
方菲額頭上的汗珠越擦越多,吃力地搖頭,艱難地吐出斷續的字句:「我……我可能要生……生了……快……叫我老公快回來……」
「要生了!」同一句話,分別從三人嘴裡驚叫出來,肖尚反應最快,忙不迭地拿起電話撥通了殷蔚天的號碼……
唐子言好歹是醫生,雖然不是婦科醫生,但是對於一些基本常識還是稍微有那麼一點的。
「方菲,你別緊張,深呼吸……深呼吸……放鬆……放鬆……你越緊張就會越痛……」唐子言強作鎮定,他也慌了,生孩子是大事,可偏偏這關鍵的時刻,殷蔚天居然不在家!去邘凌峰的住處拿東西去了……
「痛……好痛啊……痛……痛死我了……」
「師傅……我……好痛……怎麼這麼痛……」
「……」
方菲被這陌生的劇痛給折磨得慘叫連連,開始那幾聲還挺大聲,後邊越來越聲越弱,因為她的力氣全部用來呼吸了,氣若游絲地呼痛,比歇斯底里的吼叫還讓人心疼不已。
三個人手忙腳亂,如臨大敵,看著方菲痛苦的樣子,心都揪緊了,好像跟著她一起在疼似的。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叫救護車啊!」夏筠一語驚醒夢中人,唐子言還是醫生了,一慌就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喂喂……120,我這裡有一個孕婦……」唐子言的話還沒說完,只聽見一聲驚呼……
「來不及了,少奶奶的羊水破了!快點送醫院!」這是邘家的御用保姆,剛才她在廚房,一出來就看見這客廳裡亂成了一鍋粥!
羊水破了?!
唐子言和肖尚兩個大男人瞬間頭大了……
夏筠差點哭出來,眼眶一下就紅了,痛心疾首地沖兩個男人大喊:「你們快把她抱上車!」
「快快快!趕緊地!」保姆在催促,她也慌了,少奶奶這身子,那不是一般人能抱得起來的!
很明顯,這屋子裡的兩個女人是抱不起方菲這150斤的孕婦!
唐子言狠狠一咬牙,彎腰摟住方菲的後背,一手放在她膝蓋,一使勁!
抱起來了!唐子言吃力地抱起方菲,只不過才剛走兩步,他的腿就開始發軟,不得已只能又將方菲放下,懊惱地搖頭……
夏筠一個凌厲的眼神向肖尚掃過去!
「你來抱!」scb5。
肖尚這回沒鬥嘴,急忙推開唐子言,像他剛才的動作一樣地,彎下腰……
「我的天,真沉!」肖尚暗呼一聲,不過他怎麼會讓夏筠看扁自己呢,卯足了勁,氣沉丹田,吃乃的力氣都用上了!
肖尚,滿以為自己能將方菲抱起,可是……事實證明,他和唐子言一樣的,比人家孕婦還緊張呢!以至於一抱起來就洩氣,難以為繼。
「好痛啊……我要老公……老公……痛……」方菲現在已是滿頭大汗,她最想見的,最需要的就是她的老公!
「沒出息!」夏筠狠狠瞪了肖尚一眼,心裡別提多焦急了。
「實在不行就用抬的吧!」
「……」
會這我方。唐子言和肖尚尷尬萬分,今天太丟臉了,一百幾十斤在平時也不是如此不濟事啊!其實是由於他倆太過緊張,心理作用,生怕方菲有閃失,越緊張越岔氣,勁兒使不上來……
方菲被兩個大男人抬著往外走,她裙子的下擺都濕了一大片,淒慘的叫聲斷斷續續地從她嘴裡擠出來,可是痛苦絲毫不減。
「方菲,你忍著點啊,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對對對,忍住,一定要忍住!」
「徒兒,忍著,先別生,到了醫院再生!」夏筠情急之下冒出來的這句更是讓隨行的保姆哭笑不得,沒生過孩子的人還真體會不到,那不是你想忍就忍得住的,陣痛來了,羊水破了,好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地,人力控制不住了,孩子隨時都有可能出來!
就在大門剛一開,旋風似地衝進來一個黑影,是殷蔚天回來了!
「我來抱她!」殷蔚天低沉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他從邘凌峰的住處一路狂奔回來,氣還沒喘上幾口呢。
擁有絕對強健體格的殷蔚天,一把就將方菲穩穩抱在懷裡,肖尚很自覺地拿著他的車鑰匙去車庫取車了。
殷蔚天抱著方菲並不是不吃力,但是他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心態不一樣,他必須要抱得穩,必須要讓方菲和孩子平安!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心裡形成的一個堅定的意識。
邘凌峰也跟在後邊一個車,難得的是殷蔚天的母親——魏琴,她也跟著來了。魏琴和邘凌峰住在也有大半年了,可是她依舊不會跟他多說話,無論他怎麼做,怎麼對她好,她就是孤僻到底了。至於殷蔚天和方菲,她見了也是當陌生人一樣。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即使是這樣令人惋惜,關係毫無進展,但是殷蔚天已經很欣慰了,他始終相信,只要母親在溫馨的家庭環境裡待的時間再長一些,總有一天她會恢復正常的!
邘凌峰更是表現出了最大的耐心,與心愛的女人分開了二十八年,本以為這輩子也許無緣再見,現在能夠破鏡重圓,他很滿足,就算她不能像年輕那時候與他親密無間,那也不要緊,只能能每天守著她,看她平安健康地活著,他此生就無憾了……
令人感到驚喜的是,魏琴今天聽見殷蔚天說方菲要生孩子了,竟破天荒地要跟著來。邘凌峰和殷蔚天欣喜萬分,這是不是代表了魏琴的病情在好轉呢?
一共兩輛車齊齊開往最近的醫院。方菲羊水已破,情況十分危急,只能送往最近的醫院。
肖尚開著車,殷蔚天和方菲在後座,保姆在副駕駛的位置。
方菲的意識有點模糊了,痛得她已經連喊都喊不出來……
「少奶奶,深呼吸,注意呼吸,不要停!」保姆一再提醒方菲,就怕她因為太痛而呼吸短促到最後恐怕會昏過去!
殷蔚天此刻的感覺就是……胸膛裡那顆心臟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全繫在她身上。看著她痛成這樣,他除了心疼,什麼都不能為她分擔,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痛,無能為力……生孩子的事,你想幫也幫不了,是她在生……
殷蔚天用最最溫柔的聲音在方菲耳邊一遍一遍地說:「老婆……呼吸,慢慢地,深深呼吸……不要緊張,不要怕,有我在這裡,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來,看著我,跟著我呼吸,不要怕……乖,別怕……老公會一直陪著你……」殷蔚天在引導著方菲調整呼吸,在這樣的情況下,孕婦的呼吸會很亂,最糟糕的情況會休克,那樣就更加危險!
方菲全身都濕透了,下本身被羊水浸透,上半身是因為疼痛而流的汗水。殷蔚天的聲音對於她來說是唯一能刺激到她的。方菲黯淡無光的眸子在接觸到眼前這一張熟悉的面孔時,感受到他那海一樣深邃的愛意,她會覺得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雖然身體的痛苦依舊錐心蝕骨,可是他的目光和體溫給予了她溫暖,給予了她多一份力量!方菲吃力地握著殷蔚天的手,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盯著他……
「啊——!好痛!」方菲驀地發出一聲才慘厲的嘶喊,震得車裡的人直打冷噤。
「還有多久到醫院,肖尚你開快點!」殷蔚天肝膽欲裂,一雙瞳孔發出駭人的赤光。他要瘋了,方菲千萬不能有事!
肖尚苦著臉回應一句:「老兄,我已經開得最快了,前邊在堵車,從這裡距離醫院還要拐個彎才能到。」
什麼?堵車!這不是要命嗎?!
「少爺,少奶奶不能再耽擱了,孩子馬上要出來了!」保姆的驚叫,讓殷蔚天方寸大亂,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
殷蔚天將方菲抱起來,棄車,走路!
「老婆,我們馬上就要醫院了,不要怕……不要怕,有老公在呢……」
「老公……好痛……我不要生了……好痛啊……我受不了了……」方菲的意識開始散亂,像許多孕婦生孩子時那樣痛得直嚷嚷不想生了。
這只是人在無法忍受劇痛時最直白的想法,純粹只是不想再痛下去,並不是真的不要孩子。
殷蔚天的心,被方菲這一聲聲的呼喚給攪碎了,他是第一次經歷女人生孩子,沒想到這麼慘烈……
「好好好,老公知道你痛,馬上就到醫院了……」殷蔚天驚人的毅力加上他平時經常鍛煉,在這關鍵的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鋼牙緊咬,硬是抱著方菲這一百五十斤的身體堅持走到了醫院!
方菲被醫生推進產房的時候,殷蔚天的意志也徹底跨了,跌坐在椅子上,兩隻手臂像斷了一樣抬都抬不起來……他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和痛苦,比方菲好不到哪裡去,渾身都濕透了,汗毛倒立,四肢發軟,頭暈目眩……這都是被嚇壞了累壞了的症狀。
隨後趕來的邘凌峰夫婦,夏筠和肖尚,還有唐子言,當然了,還通知了方菲的父親方博……
產房外邊好幾個人在焦急地等待著,殷蔚天滿臉陰沉地靠在牆壁上,縱然是閉著雙眼,默不作聲,可誰都能感覺到他有多害怕……
凝重的氣氛一度在周圍的空氣裡蔓延開來。
殷蔚天稍作休息就恢復了一點精神,站起來,在產房大門前走來走去。
「怎麼還沒生呢?羊水都破了,還要生這麼久?」殷蔚天的問題可算是問倒了好幾個人,除了保姆之外,沒人能回答了。
保姆慈眉善目,輕聲安慰說:「大少爺不用擔心,羊水破了並不是一定馬上就生了,還要看孕婦的具體情況和身體結構是屬於哪一種……放心好了,少奶奶一定母子平安的!」
殷蔚天心急如焚,一分鐘都等不下去了!後來在有個護士出來了。
「如果是剖腹產的話,早就生出來了,可是產婦執意要順產,我們沒有為她開刀,你們,再等等吧。」護士就是出來交代這麼一句就要進去了。
殷蔚天心裡「咯登」一下,呼吸一窒,頓時細胞都死了一大半!下一秒,他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護士,趁機提出他也要進產房去。
「兒子,等等!」邘凌峰叫住他。
殷蔚天一腳剛跨進產房的門,回頭看父親叫他何事。
「這個帶上,把兒媳婦生孩子的過程都拍下來,聽說現在流行這樣,以後多看看,有利於增進夫妻感情!」邘凌峰遞過來一個數碼相機。他想得真周到。
殷蔚天重重地點點頭,跟著護士進產房去了。
或許是他的到來,為方菲增添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他進去不久,不超過一小時的時間,方菲就順產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
殷蔚天第一時間是顧著方菲,反而忽略了去看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他親看見到生孩子的過程,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真正地明白女人有多苦。
一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緊緊握著方菲的手,激動得難以附加。方菲氣若游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僅存的一點意識還在,她渾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老公,四目相接,閃動著晶瑩的淚花,太多的苦和甜,一切盡在不言中……
醫生將孩子抱出去了,邘凌峰第一個迎上來,當看見嬰兒那某處時,邘凌峰仰天一陣大笑:「哈哈哈……帶把兒的,是個小子!」
方博也高興萬分,伸出手想要把孩子抱過來瞧瞧……
產房裡,方菲和殷蔚天還沉浸在喜悅中,忽然聽聞護士尖銳的聲音在嘶喊:「快去看看你兒子,被你媽抱走了!」
「……」
所有人都料不到,殷蔚天的母親在見到寶寶時,發瘋似的將孩子搶過去,轉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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