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緩緩的伸出手,就要觸到紙袋的時候,紀昭南恰好推門進來,夏唯慌忙縮回手,尷尬的站起來,走到另一邊。
紀昭南看了她一眼,又扭頭看了看,推上抽屜,這個動作讓夏唯更覺得尷尬,他一定是想到她要做什麼了。
夏唯尷尬的咳了咳嗓子,道:「你不是說要去散步嗎?」
「你就這麼讓我出去?」
夏唯看了看他的腿,然後在病房裡找到輪椅,扶他坐上去,臨出門的時候,夏唯看到沙發上一件西服外套,隨手拿了起來。
雨後的空氣很清新,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可能是因為空氣好的緣故,出來散步的人很多,相互攙扶著走的,也有像她這樣推著輪椅的,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愉悅的笑容。
「去那裡。」
紀昭南指了指遠處湖邊的一個涼亭。
夏唯推著他過去,因為地點有些偏,沒有什麼人,把他安置好後,自己也坐在亭子裡的長凳上。
因為臨湖的緣故,這裡的空氣似乎更涼了一些,夏唯看看手中的外套,走過去搭在紀昭南的腿上。
她的舉動讓紀昭南心中一喜,面上卻沒有變現出來,依然是一臉的淡定無波,微微轉頭,看著湖面。
「聽說你進了showself?」
紀昭南突然問。夏唯愣了一下,並不是驚訝於他怎麼知道的,她想恐怕這五年來她的行蹤他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只是驚訝於他在此刻問出這樣的問題。
「嗯。」
夏唯淡淡的回了一聲,臉沒有朝向他,眼睛依然盯著波紋粼粼的湖面。
紀昭南黯沉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兒的光,只閃了一下,便隱沒在瞳孔的最深處。
「恭喜你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他淡淡的語氣,夏唯聽不出只是簡單的祝福還是高深的暗諷,不過她想祝福他的人很多,可是他不是其中的一個,至於暗諷,她聽太多了,已經麻木,也學會了無視。可什你他。
「謝謝。」
她終於轉過頭,朝他露出一抹堪稱完美的笑,表達的意思只是禮貌。
紀昭南看著那笑,也笑了,說:「你真的變了。」
夏唯怔了怔,笑說:「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人都會變的。」
「那你說我變了沒有?」
正要轉過去的頭因為他這一句話而愣住,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來,紀昭南笑得清淺,正望著她,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那紀先生覺得自己變了嗎?」
夏唯又把問題丟給了紀昭南。
紀昭南盯著她淡定從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眸子的最深處隱隱閃著火花,那火花是由心底躥升出來的。
夏唯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等待著他的回答,暗自罵了一句,自嘲的笑笑,正要站起來,忽聽耳邊一聲響,一個身影快速的飛過眼前,她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麼移動的,他人和輪椅已經到了湖的最邊緣。
夏唯嚇得當即傻愣住,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你要做什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也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變,」紀昭南完全不在乎她的緊張害怕,笑得風輕雲淡,「不如我們來做個猜題實驗?」
夏唯想上前,無奈腿裡像是灌滿了鉛,一步也挪不動。她只想回家,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更不想和他玩什麼實驗,可是,恁是她有再多的不想不願,她就是提不起腳。
「試驗很簡單,你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點頭或是搖頭。」
夏唯點點頭,幾乎屏息的盯著那立在湖邊沿的輪椅車輪,這個時候只需要一個微微的力,輪椅就會掉進河裡。
「你猜我為了得到你會不會上演一番苦肉言情計?」
夏唯閉上眼睛,深呼吸平復心緒,他這麼做無非就是讓她對他服軟,可是一旦服軟,她失去會更多更多。
夏唯睜開眼睛,清亮的眸子裡恢復成一片冷靜,毫不畏懼的迎上他。
「不會,因為你是個驕傲的男人,絕不會屈就自己的身份。」
紀昭南看著她,沒有說正確或是錯誤,只是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那你猜我為了得到你會不會不擇手段?」
夏唯的心裡打了一個激靈,面上依然自持鎮定。
「我希望不要,而且無論你用什麼手段都不會得到我。」
夏唯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目光堅定。
紀昭南唇角的弧度更深,眼裡的眸色也較之剛才沉了幾許。
「我一定會得到你,你相不相信?」
「如果你說的是這具身體,我相信,但是若是你說的是這裡,」夏唯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然後搖搖頭,「我不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難道那裡沒有心嗎?」
「有,可是它裝滿了,早就沒了紀先生的立足之處了。」
夏唯的每一個回答都直逼懸崖,沒有後路。
紀昭南沒有再說話,只是盯著她,唇角的笑紋很深,深到帶著股凌厲的狠味。
夏唯覺得自己的表現很不錯,到現在她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如此鎮定又從容,她看著紀昭南笑了笑說:「實驗完畢,我覺得紀先生也變了,因為你提到了心這個詞!」
紀昭南哪裡聽不出來她這是在嘲諷他是無心的冷酷之人,皺眉沉吟片刻道:「心?或許吧!」
紀昭南沉默著,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夏唯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氣氛有些僵,夏唯本來是想推他回病房的,但是一想到回到病房他又不知道有什麼要求,不如便趁此刻尷尬的點上離開吧,這樣也容易些,這樣想著,夏唯已經站起身,說:「我明天第一天上班,還有一些資料要整理,就不陪紀先生了,一會兒我讓護士來推您進去。」
紀昭南微微一笑,卻是沒有說話,夏唯轉身離開。
剛抬起腳,只聽輕微的一聲卡嚓響,像是車輪滑動的聲音,夏唯吃驚的轉身,只見輪椅已經翹起來,而紀昭南的上半身也朝後仰去,他的背後正是一泓清澈的湖面。
「小心!」sob6。
夏唯想都沒有想的跑過去,伸手去抓他的手,抓到了,正在慶幸的時候,手腕反被他一把抓住,她沒有任何抵抗力的順著他的力量倒去,一個劇烈的旋轉翻身,眩暈感還沒有消失,只覺渾身冰涼,湖水如潮水一般的包圍著她。
她被他拽著落下湖水!
夏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一臉冷酷的男人,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怒火,她朝他吼道:「你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紀昭南陡然放手,夏唯不會游泳,咕嚕了兩下,身子不停的往下沉,眼睛,嘴巴,鼻子,耳朵裡都是沁涼的湖水,自己就像是被束縛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周圍卻是極高的氣壓,那種胸悶窒息的感覺讓她生不如死,她還不能死,她還要照顧樂樂,所以她拚命的扒著湖水,卻是越來越往下沉,她需要呼吸,大口呼吸一口,灌進來的都是湖水,她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著沁涼的湖水冰凍了。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是意志卻頑強的撐著,她要活著,她不能死,為了樂樂……樂樂……
她想到了紀昭南,想到了是他拉她下來的,想到了他還在這片讓他窒息的湖水裡……
她手腳並用的開始划動,她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這裡,因為她知道他在等她的自投羅網。
一隻手抓住了她胡亂擺動的手,她看到紀昭南沉鬱的臉,她的眼睛生疼生疼的,她的臉上滾過兩行溫熱的淚水,她相信他一定看不到她的淚,一切都太過冰涼,眼淚的溫度太過微弱,只有流淚的她在淚水劃過時才感到一股痛徹心扉的疼痛。她想說我恨你,可是求求你救救我。
可是她不敢張口,害怕最後一口氣也會被湖水給凍結。
紀昭南捧住她的臉,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同時把氧氣渡過去。
夏唯覺得他給的氧氣比湖水還要冰涼,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得貪婪的呼吸著,因為她想要活命。
一吻結束,夏唯的意識回籠,紀昭南頂著她的額頭,眼睛緊緊的鎖著她。
「你猜錯了,我不會演苦肉言情計,因為我要你陪我一起演。我不需要不擇手段也能得到你,可是我更喜歡用不擇手段這種方法,因為這能顯示我對你勢在必得的決心。你的身體是我的,你的這裡,」紀昭南撫上她的心,冰涼的觸感讓夏唯原本微顫的身體瞬間僵硬了,「只能有我,連你都不能有。我沒變,也沒有心,因為它早就不在這裡了。」
紀昭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夏唯的除了害怕就是害怕,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小臉蒼白如雪,嘴唇也沒了顏色,長長的睫毛沾滿水珠,時不時的顫抖一下,手緊緊的揪著紀昭南的衣袖,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又會淹沒在那一片冰涼的黑暗裡。
紀昭南把她抱上岸,拿起地上的西服披在她身上,夏唯立即脫下來,狠狠的盯著他,咬牙切齒道:「紀昭南,你除了欺負我還能做什麼?」
紀昭南慢慢收回被她打掉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被湖水的打濕的劉海,稍微遮住了眼睛,但是眸底裡的那股深沉冷意卻是無法遮掩的。
「很多,你不是知道嗎?。」
「威脅嗎?我媽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拿什麼威脅我?你以為我還會像五年前那麼傻嗎?」
提起夏丹萍,夏唯無法抑制內心的委屈和恨意,說著說著,淚便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紀昭南的眸底閃過一絲憤怒,臉色沉得滴水,看了她良久,只沉聲道:「那你就祈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