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外面逐漸變得越來越田園化的風景,心中疑惑,轉頭看向噙著笑高興的哼著小曲的莫非,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莫非神秘兮兮的看了她一眼,道:「當然是去好地方。」
既然莫非說是好地方那就一定是好地方,夏唯也想保留一個懸念,便不再問了,扭頭高興的看著窗外鬱鬱蔥蔥的美景,呼吸著與都市裡截然不同的新鮮空氣。
車速越來越慢,直至停在入山口處。
莫非看夏唯一眼,率先推開車門下車,夏唯也跟著下車。
入眼的先是一座綿延很長的山脈,有一個隧道,應該是通往山裡的。夏唯來不及觀察周邊的景色,莫非了喊了一聲跟上,便率先走進隧道,夏唯看著看著那雖然有光,但依然顯得幽暗的隧道,立即跟了上去。
剛進隧道,夏唯就感到一股涼意侵來,抬首望去,看不到隧道的盡頭,只有幾盞日光燈在風穿過隧道時輕輕地搖晃,散發出淡淡的白光,隱約中可見這是一個不太寬敞的隧道,可容兩三人並排行走。
她跟在莫非後面走在空寂的隧道裡,高跟鞋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遇到石壁而產生的回聲在夏唯的耳邊一陣陣的迴盪著,蕩得她耳邊一陣陣的酥麻。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夏唯以為這樣可以永無止境沒有目的的走下去時,一陣刺目的亮光讓她一陣眩惑,本能的閉上眼睛,待眩惑感消失,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又被眼前所見震驚:一片大的水域被四面的山包圍著,身後的隧道是通向外面時間的唯一途徑,這一片大的水域是有很多的小湖泊通過沙洲連接起來的,水面上停泊有幾隻小船和幾座別樣的亭閣。四周的山高而陡,倒影在水面上隨水波輕輕蕩漾。看向遠處,不知山在雲深處,還是雲在山中繞,那一片雲霧飄渺的景象,讓她感覺蓬萊仙島不過如此。
她竟不知在這座浮華的鬧市裡竟有如此一座桃源聖地!
「是不是很美麗?」
莫非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帶她來對了地方,自豪的炫耀著。
夏唯的眼睛幾乎離不開這一片美景,高興的點點頭,稱讚道:「這裡好漂亮,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這是新建成的度假村,還沒有正式開放出去,現在只是試用期。」
「試用期就已經吸引這麼多人了,等開放了,這裡還不整天人山人海的。」
莫非笑笑,並不否認夏唯的話。
這時一位工作人員模樣的男士走上來,禮貌的笑道:「莫總,歡迎光臨。」
莫非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繼續朝前走,夏唯跟上去。
「師兄,你好像很熟悉這裡,是不是常來?」
「也不算經常來,一個月一次而已。」
夏唯看看周邊那些高級的設施,不禁開始捉摸著這來一次要花多少錢了。
莫非知道她的小心思,笑道:「不用猜了,來一次肯定會花很多錢的,不過好在你師兄我認識這裡的老闆,打對折。」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放開了玩了。」
莫非看著她難得露出這麼童真爛漫的笑,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盡情玩吧,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轉彎走上青石板鋪就的一道小道上,小道的一邊是青翠欲滴的竹林,另一邊是一片草地,草地上聳有幾座假山和零落的石塊。
穿過竹林,拐彎走上另一條鵝卵石小道,這是一條臨湖的小道,湖水清澈透明,偶爾可見幾條金魚游到水面,搶奪食物。湖面微波蕩漾,皺起的波紋像舞女的水袖,在風中一道道蕩漾遠去。
拐過臨湖小道,進入視線的是一塊很大的花園,花園裡栽種很多顏色各異的鮮花,花的香氣沁人心脾。花園的中央立有一座高達十幾層的建築,建築的外表很普通,像是z市常見的居民樓。夏唯猜想這應該就是度假村的飯店,也可以猜想得到裡面的設備也一定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普通。
夏唯被莫非帶進了三樓的一間房間,這是一間朝陽的房間,偌大的落地窗佔據了一整面牆,晨起的陽光透過,雕有漏紋的白色雪紡紗窗簾,隱隱綽綽的照亮整個客廳,風吹過,窗簾驟然揚起,緩緩垂下,姿態妖嬈,別有風情。夏唯的鼻尖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看了看,這才發現客廳的四個角落裡都擺了一個花瓶花瓶裡插著三朵百合花,百合是夏唯最喜歡的花,她情不自禁的走上去,驚喜的觸摸其中的一瓣,白色的花瓣像上好的綢緞般絲滑光潔,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莫非走過去,說:「我那個朋友多年的習慣,喜歡在屬於他的地盤上擺上他喜歡的花,不要奇怪,這裡的每一個房間都有插著三朵百合的花瓶。」
夏唯看著明顯是新鮮的花朵,輕歎一聲,笑說:「看來你到朋友挺用心良苦的。」
莫非沒有聽明白,不過他也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了,說:「累不累,不累的話我們出去轉轉。」
夏唯正有此意,點頭跟著出去了。
莫非顯然是已經很熟悉這裡的一切了,一上午的時間帶著夏唯轉了很多好玩的地方,回來的時候,夏唯覺得腳脖子算得厲害,路都走不好了。
回去的時候,莫非遇到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看夏唯累得夠嗆,就讓她先回房間歇息了。
天氣有些悶熱,她站在窗前吹著偶起的幾絲風,雖然只是三樓,但是景色確實盡收眼底。
湖水像一面鏡子鑲嵌在一片青色中,陽光照射下的湖面折射出金黃的光芒。那一片青青的竹林像鋪展開來的布匹,竹葉隨風舞動,漾出一層又一層的綠色波浪。遠處,不知是雲霧還是水汽縈繞的群山插雲聳立,那傲然群雄的姿態,就像守護神一樣靜靜守護著這一片美麗的水域,不讓它們沾染上塵世的污垢。霧氣掩蓋下的水面看不真切,隱約可見幾隻小船在水面停泊。
盯著遠方的水面看得有些久,夏唯收回目光的時候眼前出現一陣眩暈,而在這一陣眩暈裡她看到樓下的空地上站著幾個人,正是莫非和他的幾個朋友,像是在等什麼似地,她心裡好奇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全身血液瞬間被凍住。
三個男人正朝這邊走來,為首的那個男人,一臉的冷峻,緊抿的唇角,高大挺拔的身材蓄著無盡的力道,自信而霸道邁著修長的雙腿,此人正是紀昭南。
夏唯覺得眩暈比剛才更厲害了,她逃跑般的猛地轉過身子,刷的一下子拉上窗簾,心突突的跳得飛快。
他怎麼來了?他來做什麼?他知道她回來了嗎?如果知道了,他會怎麼對她?
一瞬間夏唯的腦子裡轉過無數個思緒,紀昭南入她視線的那一剎那,她以往的冷靜自持完全毀滅,慌亂讓她手足無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坐下還是該站著,因為不知道,她就像是無頭蒼蠅似的來回的轉著,十指不停的扭捏著,臉色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是蒼白起來。
既然她回來,就知道一定要面對他,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若是別人她想她還可以應付,但是那個男人是紀昭南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了。
夏唯又走到窗前,輕輕的撩開窗簾,露出一條縫,她觀察者外面的情景,顯然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正朝酒店裡走來,而看上去莫非和他的關係不錯,兩人時不時的低頭交談幾句。
怎麼辦?怎麼辦?夏唯在焦急的時候,眼神已經四處亂轉,下意識的在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不知道師兄會不會帶他上來,可是她不想冒險。
正心慌意亂的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夏唯嚇了一大跳,走過去,看是莫非打來了,連忙接通。
「怎麼樣,腳好點沒?」
「好多了,嗯,師兄,你現在在哪裡?還和朋友在一起嗎?」
「是啊,這樣吧,你下來吧,我們一起吃飯,給你認識認識我朋友。」
「不不不,不用了,我,我已經……已經吃了些麵包,不餓了,你們吃吧,我,我自己先出去轉轉,你不用管我。」夏唯飛快的拒絕他的邀請,話說得磕磕巴巴的。
「只吃麵包怎麼能行,下來吧,正好我朋友們也想見見你這個大美女呢。」
「不不了,我真的飽了,沒事了,我掛了。」
夏唯也不管他,立即掛斷電話,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趁師兄沒有上來押人,她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喂喂,夏唯,夏唯。」莫非叫了兩聲,無奈的放下電話。
身邊喝茶的紀昭南卻因為他嘴裡的名字,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茶水差點流出來,冷酷的臉上出現一絲罕見的震驚,幽深冷沉的眸子裡閃過一星兒的明銳,不過他隱藏得很好,只有右手邊的邵陽發現了。
「莫非,小師妹不會是怕生吧?」一個朋友打趣笑道。
莫非想了想,恍然大悟的點頭道:「原來如此!」
眾人哄笑。
紀昭南放下茶杯,漫不經心的為莫非倒了一杯,說:「你不是說你師妹叫維娜嗎?」
莫非不客氣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維娜是她的藝名。」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莫非猛的叫了一聲:「糟了,她不讓我在別人面前叫她的真名的。」
紀昭南微微垂眸,掩飾住眼裡的神光。
「為什麼?」
莫非沉吟了片刻道:「我想應該是和她一段沉痛的過去有關吧。」
「沉痛的過去?呵呵,反正這菜還要待會才上,不如說出來聽聽,解解悶,你說呢,紀先生?」剛才打趣的那個男人笑著接道。
紀昭南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喝茶的臉已經沉了幾分。
莫非本就不喜歡這個人,聽他著油腔滑調的語氣,更是不想搭理他,但是礙於合作關係也不好翻臉,尷尬的笑了笑,說:「其實,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會是心疼小師妹吧?不過我剛才遠遠的看了一眼,隨看不清楚,不過確實是聽找人憐愛的。」那人笑得一臉諂媚,話說得也十分的不好聽。洞得在開。
紀昭南緩緩的放下酒杯,力道很輕,但是在碰到桌壁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水濺出來,修長的手指上泛著青白的印痕。
邵陽立即坐直身子,道:「紀先生來是和各位談合作事宜的,不過看來各位的心都不在此,既然如此,這合作不談也罷。」
話畢,紀昭南起身,眾人紛紛跟著起身,說著一些挽留的話,但是顯然紀昭南沒有再留下來的打算。
「哎,昭南,你怎麼說走就走啊?」莫非喊著跟了上去。
「各位不要灰心,這次談不成,還有下次,不過紀先生很少給人第二次機會的,這裡的風景很不錯,各位可以隨意參觀遊覽。」邵陽說完,笑著轉身離開。
夏唯偷偷的溜出來,然後看見條路邊順著路不顧方向的走,心裡想著是離酒店越遠越好。心亂如麻,心急火燎的不知道走了多遠,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座山腳下,而腳下的路的直直通向正前方的一個山洞。
悶熱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來,夏唯看看頭頂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烏雲,想著怕是要下雨了。
周邊沒有一個人,夏唯有些害怕,轉身就朝後走去,可是走沒多遠就遇到了一個三岔口,她站在山岔口猶豫了很久,依然不知道該走哪條路,最悲催的是她出來的時候手機忘記裝包包裡了,而此刻天氣有該死的烏雲密佈。
夏唯正焦心萬分之際,只聽轟隆隆一聲雷鳴,由頭頂傳來,很遠又很近,整個大地似乎都跟著這一生雷聲震動著,接著是一道閃電如一把剛出鞘的寒鐵利劍劈開烏壓壓深沉的天際,夏唯嚇得轉身就往山洞的方向跑,還沒跑兩步,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夏唯埋頭跑到山洞裡,發現裡面竟然有日光燈,地上還擺放有鐵鍬,鐵掀之類,應該是個正在施工的山洞。
雨下得很大,風也很大,吹著雨都掃進洞裡了,夏唯又往裡站了一些,看著嘩啦啦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停的跡象。
邵陽掛斷電話,便匆匆的跑進來,說:「紀先生,保安人員說有人為了避雨進入了東邊正在施工的山洞裡。」
紀昭南微微皺眉,莫非見情況不對,問:「怎麼回事?」
「那個山洞以前曾經出現過坍塌。」seaw。
莫非臉色一變,然後跟著紀昭南一行三人來到了保安監控室。
一位保安人員指著風雨包裹下的屏幕,裡面正有一個抱著頭望洞口裡跑。紀昭南看著那身影,臉色一變,但是雨勢太大,又不能確定,就又讓保安放了一遍,這一次,保安沒有放完,紀昭南已經拉開門跑了出去,邵陽立即跟上。
莫非待看清畫面中的人時,驚恐了喊了一聲:「師妹。」也衝了出去。
夏唯無聊的坐在一塊石頭上,盯著石壁看,這才發現石壁上雕刻著一些圖像,她驚異的站起來,站到石壁前仔細觀賞起來,因為這裡的燈光很亮,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石壁上雕刻的是一則則的古希臘神話故事,夏唯驚雕刻師的手法,每一個任務都栩栩如生,每一個神情都惟妙惟肖,鬼斧神工,巧奪天工個不過如是吧!
夏唯看得入迷,早就忘了這座正在施工的山洞潛藏的危險性,一邊摩挲著石壁上的浮雕,一邊讚歎著望洞深處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唯覺得眼睛看東西越來越費力,才發現這裡的光線暗了很多,早已聽不到外面呼啦啦的風雨聲,顯然她已在山洞的深處了。夏唯感受著陰暗的山洞裡特有的潮濕的冷氣,身子不停的打哆嗦,摩挲著石壁,正要往外走時,耳邊響起了一聲一聲有規律的滴答聲,很近,就像是在耳邊一般。
好奇心再次戰勝了理智。
夏唯折返回身,順著滴答的水聲而去,夏唯忘記了山洞的回音效果,這一聲聲的滴答聲看似近,實則不知在何處,夏唯不知道拐了幾個洞口,依然沒有找到水滴所在之處,而這個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怕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恐懼像籐蔓一樣瞬間攫住了她,她立即變得慌亂起來,慌不擇路的想要走出去。洞裡又陰又暗,幾盞日光燈發出的光昏昏暗暗的,洞裡很靜,不時會有水滴落下撞擊巖壁的聲響,就著昏黃的燈光,夏唯扶著巖壁向前走去,洞裡有很多漂亮的石乳,形狀千奇百怪。可是,她此刻沒有心情來欣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唯一想到的就是快點離開這裡。
夏唯像個無頭蒼蠅似地亂找路,寂靜讓她害怕,她不得不大聲的叫著,喊著救命,洞裡的路又濕又滑很難走,即使扶著巖壁,也難免摔倒。不知道找了多久,夏唯的步子慢了下了,身子緩緩地跪在滿是污泥的地面上,臉上一片冰涼,心也如這巖洞的溫度一樣漸漸冷卻下來,嘴裡不住的喃喃道,仔細一聽是在叫「樂樂。」終於忍受不住的大叫道:「救命,誰來救救我?救命!」而回應她的只有滴滴答答的水聲。夏唯靠著巖壁,無法控制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
忽聽前方有聲音,夏唯快速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啊!」
夏唯一聲驚呼,右腳已經陷進拐角處的一窪水潭裡,水潭的淤泥很多,像水蛭一樣緊緊地吸附著夏唯的右腿,無論她怎樣使勁都沒有辦法拉出來,她的手只好緊緊地攀附著巖壁上突出的一個石乳來穩住自己的身形。這樣的天氣裡,這樣的山洞裡,肯定有很多這樣的水窪,萬一她……
夏唯不敢再往下想,望著前方黑深的通道,心裡的恐懼更盛了。
前方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了,夏唯睜大眼睛想試圖看清發生了什麼,不看還好,一看她就整個愣住,雙手死死地抓住石乳,腿便尖利的石片割得生疼。只見很多的水挾江河奔騰之勢向這裡撲來,夏唯本能的閉上雙眼,在這一刻,她似乎透過清晨的陽光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臉,安靜祥和,有著大男孩的純真和一個孩子的臉,瞇著漂亮的眼睛甜甜的膩著她喊她「媽咪。」
樂樂……
巨響過後,一切歸於平靜,夏唯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向前看去,原來水在一塊大石頭前速度慢了很多,水繞過石頭兩邊流到這邊。
夏唯用力掙扎一下,右腳很輕易地就拉了出來。夏唯快速跑到石頭前,水很多一直蔓延到前方漆黑的通道裡。那麼多的水,一定是哪裡發生了坍塌,夏唯如是想,心裡更是驚恐萬分。
夏唯踏進水裡,向前面的通道走去,這是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夏唯只有扶著石壁趟著水摸索著,也不知道摸索了多久,冰涼的水讓她的腿有股麻木的疼痛,右膝的傷口處更是刀割般的痛。
夏唯坐在水中間的一塊石頭上揉揉發麻的腿以緩解不適,忽聽一陣輕微的淌水聲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夏唯一陣欣喜,拚命的向前跑去,有人,終於有人了,她得救了。
「啊!」
夏唯不知被什麼絆倒摔倒在水裡。
「夏唯?」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夏唯一聽聲音,渾身一震,但不及思考,一道強烈的亮光隨即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的抬手護住眼睛。
紀昭南看著燈光下女人的臉,蒼白如雪,沾滿泥濘,頭髮散亂不堪,正掙扎著站起來要逃走。紀昭南大步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夏唯使出渾身的力氣推開他,「你走開,不要碰我!」
紀昭南被他推得後退一步,夏唯也在後退幾步跌坐在泥坑裡,整個人更加的狼狽。
可能是緊繃的神經有了些許的放鬆,再看看此時在他面前呈現的無力和難堪,夏唯竟然沒有忍住落下的淚。
紀昭南懸了很久的心在看到她的瞬間也放下了,但是他明白兩人的處境依然很危險,外面在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的,這裡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就算她生氣惱怒,也不是這個時候。
紀昭南又上前一步,拉起她,夏唯不願意,用力的掙著,「你不要碰我!」
「你想死在這裡嗎?」
「我就是死在這裡,也不用你來救。」
夏唯喊完,自己站起來,但是忘記自己的腿傷了,眼看著又要倒下去,紀昭南伸手攔住她的腰,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抱起,放到左邊拐角處的一塊空地上。
紀昭南打開手電筒,看到她膝蓋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唰的撕下自己的襯衫,然後為她包紮。
「我不要。」
夏唯護住她的腿,不讓他碰。
紀昭南閉上眼睛,深呼吸幾口,堅定的拉開她的手,夏唯拗不過他,只得放棄。
包紮好,紀昭南站起來,連著深呼吸幾口氣,好像依然不解怒,回頭對著夏唯吼道:「你是傻子嗎?沒有看到山洞前的牌子寫著這裡危險不讓進入嗎?跑到這裡避什麼雨啊!」
夏唯一愣,又是生氣又是委屈的喊過去:「我就是笨,我就是傻,我死不足惜,可那又管你什麼事,我又沒讓你來救我。」
說完,夏唯站起來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寂靜的山洞裡除了清脆的滴水聲,便是紀昭南沉重的喘息聲。
幽暗的山洞裡什麼都看不清楚,夏唯走了沒幾步就滑了一腳,氣得只想哭,正要扶著石乳站起來,一股力道猛的將她拉起,還沒站穩便被圈在一個溫暖的空間裡,耳邊是他劇烈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太擔心了,太緊張了,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一個人衝進山洞裡的時候,我,我有多害怕,我真的害怕自己晚一步就找不到你了。」
夏唯愣了半響,才狂跳著心要將她推開,臉頰卻是滾燙滾燙的。
「你,你不要碰我。」
紀昭南的手臂似要勒斷她的腰,無論夏唯怎樣捶打他就是不放。
「啊,好疼!」
紀昭南以為自己的力道過大,剛一放鬆,誰知夏唯一使力,紀昭南突地倒退一步,靠在石壁上,一聲悶哼,緊緊的捂著左臂。
那一聲壓抑的悶哼傳到了夏唯的耳朵裡,她陡然想起剛才手握住的那些漸漸的石乳,心下一驚,完全忘記自己在生他的氣,上前一步,雙手急切在紀昭南的身上胡亂的摸著:「昭南,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快讓我看看!」夏唯將頭靠近想看個清楚。紀昭南卻在此時猛地捧住夏唯的頭,在夏唯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時,一陣黑暗兜頭而來。
冰涼的唇驟然壓來,夏唯的驚呼被吞沒。
「不……唔……放……」紀昭南狠狠的吻住夏唯,夏唯拚命掙扎卻依然擺脫不了他的火熱。
原本掙扎的雙手此刻無力的滑落在他的肩頭,仰起頭承受他如烈火燎原般的吻。這個吻那麼深,那麼熱,每一次吸吮都像是要將她的全部力氣吸走,竄入她口中的舌頭掃遍她口腔的每一處,那陣陣掠過全身的酥麻感讓一向冷淡的夏唯身體微微顫抖。
唇上的熱度,身上的寒冷,夏唯猶如同時經受地獄烈火和北極寒冰的雙重煎熬。在夏唯以為,她可能因為缺氧而窒息時,紀昭南放開了她,額頭抵在她的額前,緊緊地盯著她,呼吸中有一些沉重。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夏唯大口的呼吸著,已經忘記自己的舉止完全落入了男人的眼裡。
紀昭南看著夏唯殷紅的臉蛋,離她那麼近,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一股熱氣,嘴角不由得上揚,「你還是那麼羞澀!」
「什麼?」夏唯抬頭。即使這裡很黑,夏唯還是從他的墨黑眼裡看出了絲絲笑意,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吻,想也沒想的就揮手打了紀昭南一巴掌,惱羞道「你,你……你混蛋,無恥!」
紀昭南摸了摸左頰,不怒反笑道:「你變厲害了,竟然敢打我了!」
「五年前我就打過你。」
夏唯瞪他一眼後,轉身又要走。
不料才走幾步又被抓住,隨即一個騰空,便被人抱了起來。「不准碰我!放下,快放下我!」夏唯使勁掙扎。
「不想我再像剛才那樣對你,就給我乖乖的,別亂動!」紀昭南沉聲警告。
夏唯不敢再亂動,任由紀昭南抱她在水裡行走,靜下後,才想起紀昭南的傷,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胸口。
「沒事,死不了。」淡淡的回道,那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好像這傷不是在他身上似的。
「別自作多情了,我才沒有關心你。」
夏唯嘟囔著,把頭扭過去。
兩人沉默的在黑暗的通道裡移動,走了一段時間,來到一片乾淨的地方。
紀昭南將夏唯放下,蹲下身子檢查她的膝蓋。因為跑出來時很急,夏唯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家居長裙,此刻,被水浸透的下擺,緊緊地貼在腿部,膝蓋部位有絲絲紅印。夏唯慌張的阻止紀昭南的動作,臉上有一絲赧色。「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紀昭南臉一沉,撥開她的手。紀昭南眉頭緊皺,將自己襯衫乾淨的一處撕下,換下那塊已經儘是泥污和血漬的。
夏唯看著紀昭南一臉的污泥,心裡說不出什麼情緒,沉吟片刻,支吾道:
「你的傷……」
「在這呆著,我去去就回。」
紀昭南拿起手電筒向左邊的一個通道走去。
紀昭南沒有走遠,只是在夏唯看不到的地方便停下了,一停下,他就站不住,順著巖壁坐下去。
在找到夏唯之前,他不小心被隨著水流滾下的石頭砸住了腿,又經泥水那麼長時間的浸泡,他只覺得像是有千萬把利刃齊齊刺進去,疼得他已經站不住了。他撕下襯衫的一角,胡亂的幫助不停出血的傷口,然後又撕了一塊,纏住左肩膀的幾乎已經刺穿肩胛骨的傷口,又在那裡靠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夏唯獨自坐在石頭上,看著膝蓋上的白布條發呆。她幻想過無數次兩人再次重逢的情景,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
她很氣惱自己,以為五年了自己可以變得堅強,在他面前她不用屈服,不必屈服,可懦弱總是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倏然而至,讓她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們如此重逢,以後她應該怎樣面對他?
漸近的腳步拉回了夏唯的思緒,她回頭,紀昭南已經快到自己身邊,因為她背光,他迎光,外套來回擺動的同時,她清楚的看到紀昭南的左肩胛處綁著的白布條。夏唯站起來,想張嘴,最終只是動動了嘴唇卻沒有說什麼。
「我看了一下,左邊那條道的水不多,也可以通向外面,咳咳。」
「傷口是不是很疼?」情急之中擔心的話就說出來了。
紀昭南回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緊跟著我,跟著我的腳步走。」
夏唯沒有看他的臉,如果她看到他的臉,就可以發現他的臉色有多麼的蒼白可怖,那是血液一點點從體內流失造成的蒼白。
夏唯亦步亦趨的跟在紀昭南的後面,心裡思緒萬千。
她逃出來本是為了避開他,誰曾想,卻偏偏是他找到了她,並帶她逃離了死亡。
漸漸的聽到了雨聲,夏唯的心越發的激動起來,腳下的步子越發的快了,而紀昭南的反而越發的慢了下來,輪到最後竟是她拉著紀昭南了。
「看,洞口。」
夏唯看到洞口,正要欣喜的回頭對紀昭南說,卻在此時,一聲轟隆聲傾巢而下,像是地底下發生了大爆炸一般,整個洞都跟著晃動起來。
夏唯完全嚇呆了,動也不動的站住。
紀昭南皺著眉頭,緊咬著牙關,深呼吸的幾口氣,竭力是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別害怕,只是裡面的溶洞坍塌了,這裡很安全。」
紀昭南拉著夏唯繼續朝外走,夏唯因著剛才那一聲巨響,嚇得不輕,一隻手手緊緊的抓著紀昭南的手,另一隻手抓著他外套的下擺,亦步亦趨的跟著。
雨聲越來越大,洞口就在眼前了,搜救未果等在外面的莫非和邵陽看到了他們兩人,高興的衝進來。
「夏唯!」
「紀先生!」
紀昭南看著跑進來的兩人,大大鬆一口氣。
死裡逃生的感覺讓夏唯在聽到這一聲呼喊,瞬間流出淚了,本能的就要跑過去卻被手上的一股力道給阻止了。
紀昭南拽著她的手死死不鬆開,夏唯疑惑的回頭,看到的是紀昭南臉色蒼白的倒下去,破爛的白襯衫一溜溜的掛在身體上,已經被血水染成了紅色。
夏唯愣愣的看著那被血水浸透的左腿,還有從左褲管裡不停流出的血液,再看看就是暈倒也沒有放開自己的手,腦袋一暈,胸口一悶,身子一晃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