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走後沒多久,夏唯又去看了會夏丹萍,回來吃過藥就又躺下了,在要睡與不睡之間,她迷迷糊糊的看到身邊一個黑影。
她使勁睜開眼睛,待看清眼前人的臉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張臉時,她笑了,眼角含著淚。
紀昭南在他的床邊坐下,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
也許是現在的她太脆弱了,想要依靠他,也許是曾玥的一番話,讓她太高興了,讓她得意忘形起來,她竟然主動的抱住他的腰,說:「你來了。」
紀昭南的垂下的眼睛裡看不出的什麼情緒,他沒有說話,只是手一下一下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夏唯緊緊的抱著他,溫熱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襯衫,肌膚上一片溫熱,風一吹便是一股沁涼。
「我很後悔,後悔欺騙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媽……對不起……嗚嗚……為……為什麼不給我個孩子……嗚嗚……」s9pw。
幾天來,夏唯心裡鬱積了很多,一天天等待的日子將她的神經熬到了崩潰的程度,將她的精力熬到了匱乏的邊緣,她都一直憋著忍著,可是,此刻抱著他,她在忍不住,稍微有那麼一點的鬆懈,結果便是勢不可擋。
她哭得厲害,卻不是大哭大喊,而是壓抑的哭著,唯一能讓她抒發心中鬱結的便是一顆顆滾燙的淚珠。
她哭了很久,直到最後一聲聲微不可聞的泣音,紀昭南卻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任由他抱著,在她哭得喘不過氣的時候,會拍拍她的肩膀。
夏唯哭完了,感覺到累了,便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紀昭南將她放好,沒有開燈,窗簾是打開著的,月光由窗戶外灑下來,襯得她的皎潔如月光,臉上還有淚痕,沾濕的長睫毛時不時顫抖的一下,嘴唇因為用牙咬出現幾個牙印。
紀昭南俯身看了一會兒人,然後伸出手指輕輕的勾掉眼角的一滴淚,放在唇邊,溫熱鹹澀的味道,讓他唇角漸漸揚起一抹弧度。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會真的相信你這溫熱的眼淚有一兩顆是為我掉的。」「夏唯,你的演技精湛到讓我咂舌!別擔心,這不是你的獨角戲,我會陪著你演,直到落幕!」
紀昭南說完站起身,正要離開,忽然聽到外面似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迅速的移動,躲在窗簾的後面。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四處看了看,然後輕輕的走了進來。
他的臉正對著窗戶射進來的月光,一張儒雅清俊的臉,不是林浩然是誰。
林浩然走了兩步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睛又警惕的四處看看,在晃動的窗簾上停了兩秒,又移開,然後慢慢的蹲到床邊。
他摩挲著夏唯的臉,然後又輕輕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來看你了。」他說,聲音溫柔,滿含情意。
他握住她的一隻手,見她細瘦的手背上青紫一片,一看就知道是扎針所致,他心疼的吻著,一邊吻著一邊說:「你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我看著心裡有多痛。」
林浩然的聲音帶了絲哽咽,聲音悲傷而沉痛。
可是這悲傷而沉痛的聲音只會讓紀昭南騰升更多的憤怒,他緊緊的握著窗簾,指尖穿透窗簾刺進手心裡,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一雙眼睛如冰似火的看著不遠處的兩人。
林浩然趴在夏唯的身上,沉默著,就這樣輕輕的抱著她,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他覺得心裡舒服了很多,安心了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風吹來,讓沉睡中的夏唯驚了一下,她睜開眼睛,四周黑烏烏的,感到肚子上有些沉,她看過去,發現那裡趴著一個人,臉背對著她,應該是睡著了。
夏唯想當然的就把他當成了紀昭南,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撫摸著他的頭髮。
「你也累了吧?好好睡吧,我會陪著你的。」
她笑了,那種笑帶著愛戀,寵溺和安心,是紀昭南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那一刻,紀昭南感覺到了不是憤怒,而是很多把刀子一起刺入心臟的感覺,那種疼深入骨髓。
因為是撫摸著頭髮的,所以夏唯沒有發覺手心的手僵住的身子。
她不知道她是在做夢還是怎麼的,為了不被她發現,林浩然屏息著讓自己慢慢放鬆下來,感覺到她的手在撫摸著自己的頭髮,一股他從未他體會過的感覺在心裡蔓延,是溫暖,是甜蜜,同時夾雜著一絲刺激。
你真的會陪著我嗎?你是不是把我錯認成了另外一個人?
沒關係,這一刻,就算是另外一個人也無所謂,只要能讓我觸摸到你,感覺到你。
林浩然微微含笑的閉上眼睛。
一絲月光漏在紀昭南的臉上,冷峻的臉上每一弧度都是鋒銳凌厲的,尤其是眼睛,剛才還有些光的眼睛,此刻像是兩個黑洞一般,可以吸進所有的光,卻反射不出一絲一毫的光線。
我會陪著你的。
紀昭南冷峻如冰的臉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冰封的跡象了,只見那緊抿著唇角以極慢極慢的速度向上揚了揚,勾出一抹嘲諷陰殘的冷笑。
夏唯,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陪他?!
林浩然等了一會兒,感覺她的手不再動了,慢慢的動了動,她依然沒有反應,然後輕輕把她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再輕輕的坐起來,看過去,果然是睡著了。
他在她額上又輕輕的落下一吻,「做個好夢,我的愛。」然後依依不捨的離開。
等到完了沒了響聲,紀昭南從窗簾後走出來。
他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熟睡的人,面容安詳,嘴角含笑。
月亮已經移了位置,投射進來的那片月光只堪堪罩住床上的人,而床邊的人則完全站在黑暗中。
紀昭南看著他,冷冷的眼神讓月色似乎也多了絲清冷的寒光,他想她的心情一定很愉悅,就像著美好的月光。
可是他呢?
紀昭南慢慢的蹲下去,伸手觸摸她的臉,然後緩緩的下移,最後停在她美好的頸項處,一點點的用力,同時眼睛也越發的狠毒。
夏唯感到不舒服,微微蹙眉,嚶嚀一聲,他猛然驚醒,然後放開手,轉身離開。
夏唯只是動了動身子,卻沒有睜開眼睛。
紀昭南將車子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他下車,掏出煙,點燃。
他抬頭看著夜空中的半圓的月亮,才意識到中秋快到了。
中秋佳節到,是一家人團圓的日子,也是他討厭的日子。
地上的煙頭越積越多,等再去那時,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才煩躁的踢了車輪一下,然後拉開車門坐進去,踩上油門,車子呼嘯著邊走了,只留下汽油和煙草的味道。
可能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夏唯這幾次睡覺都很沉,今天也是,一睜眼睛天已經大亮,看看時間,已經十點了。
病房裡沒有人,她納悶:這個時候陳嫂都會在這裡的等著她醒來的,今天是怎麼了?
她想坐起來,誰知道一動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虛弱,渾身軟得像是一團棉花,一點力量也使不上來。她覺得口渴,硬撐著下床,走到桌子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準備朝嘴裡送水時,被猛地被推開了,陳嫂一臉驚喜又急切的站在門口。
「少奶奶。」
夏唯愣住,一臉疑惑又驚訝的看著她。
「少奶奶,醒了醒了。」陳嫂高興的叫著,有些語無倫次了。
夏唯還是有些緩不過神來,愣愣的看著她。
「少奶奶,您母親醒了,真的醒了!」陳嫂又重複了一遍。
「我媽醒。醒了?」夏唯的語氣有些猶豫,但是眼睛裡已經控制不住淚水了。
陳嫂重重的點點頭。
啪!
一聲脆響,是茶杯摔地的聲音。
夏唯立即就往外跑,心太急了卻忘了自己的身子的虛弱,一下子趴在地上,陳嫂趕緊上去扶。
夏唯又是哭又是笑的,「我媽醒了,我媽終於醒了,陳嫂,快,快帶我去見我媽!」
主僕倆跌跌撞撞的跑到重症監護室,只見有幾個醫生護士正圍著夏丹萍的床。
夏唯急了,害怕了,以為媽媽又發生什麼事了,握著陳嫂的手不停的顫抖,嘴裡不停的說著:「媽怎麼了?是不是又出事了?」
陳嫂安慰著:「少奶奶別擔心,顧醫生他們只是在幫夫人做些檢查,想看看身體狀況是否穩定。」
有了陳嫂的話,夏唯的心略微安定,可是手卻不停的顫抖著,自己都不說不清是因為高興還是害怕。
大約十分鐘後,顧醫生走出來,夏唯趕緊走上去,問:「顧醫生,我媽醒了嗎?真的醒了嗎?」
笑夏頭子。顧醫生長歎一口氣,笑著點點頭:「是的,夏夫人已經醒了,看來是聽到少奶奶的祈禱了。」
「那我媽還有沒有危險情況?」
「從檢查結果看一切穩定,這段期間只要注意休養,不受刺激,應該沒什麼大礙。」
夏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問:「那我可以去看我媽嗎?」
顧醫生點點頭,「當然可以,待會護士會把她轉到普通病房,到時你就可以陪著夫人了。」
夏唯又站在玻璃窗前,看著護士在做一些轉房的準備,病床上的夏丹萍是閉著眼睛的,夏唯心裡還是擔心,問:「陳嫂,媽為什麼不睜開眼睛?」
「少奶奶,夫人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很累,您不要太擔心了。」
「媽會不會是不想看到我?」夏唯的聲音哽咽起來。
像是聽到女兒的哭泣,夏丹萍動了動眼皮,睜開眼睛,看到玻璃前站著的已經受得只剩一張皮的女兒時,夏丹萍忍不住心痛,朝女兒微微笑了笑。
夏唯看到媽媽虛弱的笑,則是完全崩潰了,趴在玻璃窗上哭得嘶聲力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