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和曾美桂齊齊看向江睿,一人迷惑,一人驚慌。
連正在開車的廖雪都偏頭看了一眼江睿,可這時候的江睿心思卻像個負氣的孩子一樣,說不清,就是覺得負了氣,比如他在車上看著曾美桂幫著蔣欣的視頻的時候,比如向晚在跟曾美桂在爭論的時候,比如向晚被氣得看著窗外想掉眼淚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胸腔裡那氣被火烤著,又燙又想爆炸。
這一句話,說是衝動也好,說是任性也罷,他受不了曾美桂如此對待向晚,這只會讓不知情的向晚更困惑而痛苦。
「阿姨,景董做過dna的比對,您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曾美桂突然臉色刷的白了下來,越來越快的搖頭,「不懂,不懂。」
「什麼意思?」向晚傻傻的看著江睿。
江睿從車屜裡取出一份材料遞給向晚,他想盡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些,「向向,這是你和阿姨還有景董的dna比對,比對的結果是你是景董的女兒,而蔣欣,很有可能是當年抱錯的阿姨的女兒。」
曾美桂虛坐一靠,原來江睿都去查了?查得清清楚楚?dna?景微的?那麼所有的關係都理清楚了?她怎麼會自以為是的相信自己可以隱瞞下來,她忘了自己未來的女婿是江睿,不是別人,是江睿。
這個男人,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連向晚都在懷疑她,江睿怎麼可能不懷疑?
「你們在說什麼?」向晚沒有去接那個袋子,只是看著江睿,似乎在乞求他,不要再往下說了。
她不是父親的孩子,她才剛剛接受,她以為她還有母親,可是連母親也不是她的,她不想再聽了。
尤其是母親現在對蔣欣的態度,更不想聽江睿說,她真的被遺棄了嗎?
江睿將手中的袋子縮回,「向向,你想看的時候告訴我。」
「我不會想看,我一點也不想看。」向晚看著曾美桂,杏眸水波瀰漫,微微發紅,「媽媽,我們回去吧,我想吃你燒的菜。」
曾美桂心頭一痛,伸手攬過向晚,抱在懷裡,咬唇哭泣,「向向,你原諒媽媽吧,原諒媽媽吧。」
向晚一把推開曾美桂,「媽媽,你說什麼啊,我要回家,我要吃你燒的菜!」
江睿一直闔著眼睛,他知道他的向晚一定可以挺過去,這件事,遲早得說出來,這時候不見得不是個好時機。
「向向,這件事你原諒蔣欣吧,好不好?啊?」
向晚心涼一片,即便這個時候,她的母親還是為了蔣欣求請,母親還不瞭解她嗎?若江睿說的事情是事實,她還會去找蔣欣的麻煩嗎?能不能不要做得如此明顯?
向晚目光似乎沒有焦距一般望著窗外,慢悠悠的說,「媽媽,那我呢?我呢?我是誰?我在你這裡又是誰?」
曾美桂拉了拉向晚,歉疚難掩,「向向,你是媽媽的孩子,你是媽媽的向向,永遠都是,都是啊。」
江睿和廖雪都選擇了默不作聲,這是他們想到過的最好的結果。
景微並沒有把dna比對的事情告訴蔣欣,她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疼愛了二十一年的女兒,天天晚上做夢都想去樟雅苑陪她睡覺,陪她玩,不管走到哪裡,看到漂亮的東西,喜歡的玩具,都會買回去給她。
她最初是因為對蔣巖松的執著,可是後來,她的感情都轉移到了女兒的身上,她就想著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蔣巖松就這麼給她弄走了,她多可憐啊。
每次和女兒在一起,她雖是寵,但也會跟女兒說一些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她跋扈,她知道,她當她天真無邪,她可以包容,因為這是她愛了二十一年的女兒,特別是最近,女兒以前都叫她景姨,現在都叫媽媽了,叫媽媽了。
她已經在了雲端,現在卻要把她扔下,這叫她如何接受。
自己的女兒居然是向晚,怎麼會是向晚,天天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蔣欣才對啊。
世間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會被人發現,景微辦公室裡的dna比對報告被蔣欣發現的時候,景微並不知情。
蔣欣爛醉如泥去找凌紹陽的時候,也是神志不清,她抱著凌紹陽哭,說這個世界對她不公平,向晚什麼都要跟她搶,搶紹陽,搶媽媽,現在連媽媽都是向晚的了。
凌紹陽的神志居然在這一刻清醒,她慢慢的套著蔣欣的話,蔣欣也。
蔣欣的訴苦並沒有換來凌紹陽的同情,反而加劇了他不甘心的野火熊熊燃燒。
凌紹陽的大鬧幾乎是驚天動地的,他說凌家的人有眼無珠,向晚才應該是她的妻子,向晚才是蔣家的女兒,向晚才是名門千金,凌家本來就因為讓他娶向晚,以至於這件事鬧了不到兩天,蔣巖松便被雙規。又很快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影響頗大,被停職。
這幾乎是給蔣家致命的一擊,誰也沒有料到。
景微覺得自己垮了,她雖是口口聲聲的質問蔣巖松,是不是不當官要死,可她從未想過要破壞他的仕途,否則這些年,她不會忍下來。
一個男人,四十多歲沒有了事業,會是一種什麼感覺?
向晚被新聞累得出不了門,天天躲在家裡,班也不能去上,醫院也不能去,因為到處都是記者。比曾經艷照那時候更加瘋狂。
江睿被換了秘書是無聲無息的,老爺子什麼也沒講,大家都裝作不知道,江睿心裡著急也奈何不了。
向晚和蔣欣的身份被公諸於眾影響的不僅僅是當事人,曾美桂覺得自己精神有些崩潰,親生女兒是不是會一無所有?
若不是江睿去查,這將永遠是個秘密,為此,好多天,她一句話也不跟向晚說,她心裡堵著的那些事隨著記憶紛至沓來。
一個孩子改變了她的一生,若她的親生女兒在身邊,她何至於過得如此淒慘,向明也不會做得那麼絕,向世勳是留下了錢的,可向明卻以為她跟別人在外面偷人生的女兒而一個籽也沒留給她。
且不說這些,向世勳的死,的確是因為受了過大的刺激,都是因為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跟她和向世勳都沒有血緣關係。
她望著租來的房子,想著那些年,向世勳給她和女兒的幾乎是最好的,名車,豪宅,若親生骨肉在身邊,向世勳即便當時一時想不開,看到女兒後,也會振作起來的。
一個孩子,都是這個孩子。她心裡有些恨。
寧默知道向晚心情不好,好說歹說才跟陸啟帆請了假陪向晚玩。她準備結婚,由於是奉子承婚,向晚在她面前幾乎是報喜不報憂。若不是新聞到處飛,很多事,她都不會知道。
蔣欣再次鬧上向晚的時候,是在向晚最心煩意亂的時候,蔣欣拍打著門衝進向晚的家,後面追來了景微。
四人相見,格外尷尬。向晚讓寧默退遠些,不准過來,否則不准她在這裡,而寧默則退到沙發邊,拿起包,開始編短信。
沒有那種泣不成聲的血親相認的場面,雖然她們都對自己的背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向晚對景微沒有感情,一如景微對她一樣,蔣欣對曾美桂沒有感情,可曾美桂對蔣欣卻有難以言喻的情感。是一種對不幸生活的追憶和幸福生活的憶想,那是她死去丈夫留給她的骨血。她以為總可以在蔣欣的身上看到丈夫的影子。
「向晚!都是你,若不是你,叔叔不會被雙規,不會被停職,都是你,你害得我們好慘,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江州,你為什麼要和凌紹陽好,你為什麼要把那些該死的人都招惹出來?」
向晚這次沒有向曾美桂看去,她知道,她看不到鼓勵,她抬頭,「蔣欣,下次換點新鮮的說,不要次次拿凌紹陽來說事,我沒有再招惹過他,他不要你,那是你自己的問題。」
景微拉住蔣欣:「欣兒,你夠了,你回去,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無理取鬧!」
蔣欣看著景微便哭了起來,「你也嫌棄我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向晚,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啊?你不是說你是我媽媽嗎?啊?你不是我媽媽嗎?」
景微眼裡閃著淚花,「欣兒,我是你媽媽,永遠都是,知道嗎?回家去。」
「回家?我現在還有家嗎?叔叔都出事了。」蔣欣再次轉頭狠瞪著向晚。
向晚嗤笑,「他出事不是全靠你嗎?你不去找凌紹陽,不亂說話,誰會知道?蔣欣,你永遠都長不大嗎?你那時候還說凌紹陽永遠長不大,可是你自己呢?你說話考慮過後果嗎?怎麼?明明是你害得蔣家成了這樣,你又要往我身上賴,是不是你今天喝水被嗆了,你也要往我身上賴?你做事不長腦子,要所有人還是一如繼往的溺愛你嗎?」ugdm。
蔣欣的手抖了著指著向晚,景微去拉,蔣欣卻不管,「向晚,你就是個掃把星,你害死了向世勳,害得自己慘,現在害得蔣家也慘。」
景微喝一聲,「蔣欣!你夠了!」
向晚狠眨了眨眼睛,把水氣眨干,「是嗎?為什麼那個掃把星不是你?」
蔣欣覺得怎麼繞向晚都要攻擊她,說不過就要衝過去動手,向晚快速的先給了蔣欣一個耳光,咬牙道,「我受夠你了!你個跋扈的自以為是的女人!」
曾美桂卻一把把向晚推開,趕緊上前扶住被扇得沒有站穩的蔣欣,扭頭斥了向晚,「向是,你怎麼動不動就打人?!什麼事情都不能好好說嗎?」
景微欲言又止,只是拉過蔣欣的,去看她臉上的傷勢,冷臉斥著蔣欣道,「你這個脾氣什麼時候才會改。」
向晚深深的吸了口氣,眼淚滾了下來。被著們也。
有人敲門的時候,寧默快速的去開門,江睿後面跟著廖雪急沖沖的進了屋,看到向晚哭,江睿不容分說的推開蔣欣質問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還沒問完,曾美桂就推開江睿,給江睿發氣道,「是向向打了欣兒!」
江睿愣了一愣,想著向晚沒吃虧,便過去扶著向晚,輕聲問「怎麼了?」
向晚抬手用腕擦著臉上的眼淚,卻越擦越多,好半天不說話,江睿急,「向向,你跟我說,怎麼了?啊。是不是蔣欣欺負你了?」
他本是不能出來,可收到寧默的短信,什麼也管不了,自從生世的問題出來之後,他很後悔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因為向晚得不到蔣家的認同,蔣家連景微都沒認,怎麼可能認向晚?
蔣巖松?沒有想到凌紹陽會說出蔣巖松才是跟景微生孩子的那個人。
這不是越弄越亂嗎?
早知道後面是這樣的複雜,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衝動。
可這事情大家都沒有說,是凌紹陽說出來的,到底哪個才是罪魁禍首,不是一目瞭然嗎?
向晚誰也沒看,只是看著還在看蔣欣的傷勢的曾美桂,淒然道,「媽媽,我小的時候,你也曾這般維護過我,還有爸爸……,你們都是這樣維護我,你們害怕……害怕我受一點委屈,以至於後來向家敗落,你情願自己被……向明軟禁,也不肯我在青州……」
她的聲音淡淡的,透著一種空靈般的淒涼,江睿心頭猛然一痛。
向晚大聲哭了出來,「可是媽媽,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啊?次次是蔣欣來羞辱我,哪怕是她自己的錯,也要全往我身上推。我做了你21年的女兒,21年啊,媽媽,就算養個寵物,養了21年,那種感情……」向晚哽住,歇了一陣,又道「我從小聽你的話,聽爸爸的話,聽奶奶的話,爸爸死了,我就天天想著希望努力點,讓你以後過得好,媽媽,即便我是個寵物,我也是有感情的啊。」
向晚再也說不出口,她覺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只有仰起頭來,「啊!」的大叫一聲,被江睿側身緊緊的摟在懷裡,撫著她的頭,「向向,不哭,不哭,你還有我,還有我。」
寧默站在向晚身後,淚流滿面。
此刻看著自己的朋友被傷得如此難受,她再也無法克制心裡的那份悲怒,上前站在扶著蔣欣的兩個人面前,咬牙道,「你們一個是養母,一個是生母,向晚和蔣欣分別是養女和親女兒,可是為什麼待遇會這麼不同?不管是生母還是養母,你們都只維護蔣欣,我本來答應向晚不管事的,好傢伙,你們合著伙的來欺負她?她怎麼就這麼不招你們待見了啊?你們把孩子抱錯了,你們自己造成的錯誤,現在都覺得是向晚害得你們不順暢了是嗎?21年前,你們的眼睛被啃了嗎?」
向晚捂著嘴,被江睿摁在懷裡不准她抬頭。
寧默明白,這個時候,向晚無論怎麼說,也是這兩個女人的女兒,而江睿,也是晚輩,他們兩個誰也不能像她這樣說話。
寧默想讓自己氣穩些,「要說欠,也是你們欠向晚的,你們若是不把孩子抱錯了,向晚在蔣家,蔣欣在向家都會過得好,明明是你們大人做錯的事情,你們卻把所有的責任往一個那時候連牙齒都沒有長的奶孩子身上,你們過不過分啊?」
景微看著向晚,想開口,卻不知道叫什麼。
而曾美桂快速的鬆開蔣欣,看著向晚,眼淚順著面頰滑下。
向晚從江睿的懷裡出來,拉了拉寧默,抽著鼻子道,「你回去吧,前三個月尤其小心些,別動了胎氣,趕緊的回去。」
寧默一把打開向晚的手,「你他媽的就那點出息,我不來你還不會被人吃了去啊?蔣欣現在就算殺了人,然後說都是你向晚害得她精神失常殺人的,她的那兩個媽也是幫她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現在除了我和江睿,你還有誰?啊?誰叫你他媽的命這麼賤,生不逢時,亦不逢地。」
江睿眉頭一緊,並沒有責怪寧默,而是看著曾美桂和景微,那二人果然神色大變。
寧默一轉頭,看著景曾二人,「既然都這麼不待見小晚,以後就把你們的寶貝蔣欣鎖牢一點,不要跑到小晚面前來鬧,依小晚的性子,是斷斷不會主動去找蔣欣的。不想往來就不要往來,弄得小晚欠你們似的,你們自己翻翻21年前的帳,到底誰欠了誰?小晚受的這些罪,到底是誰讓她受的。若不是你們把孩子抱錯了,向世勳會被氣死嗎?向明會害小晚嗎?會被逼得欠下兩百萬嗎?會因為這兩百萬白天黑夜的找空檔去打工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陷害嗎?請你們公平一點!」
江睿不由得捏了捏向晚的肩,心道,小鈴當,你果然是向向的閨蜜,沒看錯你。
寧默說得激動,呼了口氣,折身看著向晚,「小晚,這裡沒人喜歡你,都嫌棄你,你跟我去住,我買了個小公寓,就在我們那個小區,是打算以後孩子生下來我媽媽要來陪我,給我媽媽住的,現在還早,你先搬過去,等我媽過來,你肯定也找著房子了。」
曾美桂這才被寧默句句如刀的話戳了心窩子,忙過去拉著向晚,慌道,「向向,媽媽沒有嫌棄你,沒有說不喜歡你,沒有想和你分開。向向。」
向晚委屈的抽著鼻子。
江睿一看這氣氛有些尷尬了,才道,「景董,把蔣欣帶回去吧,既然不想見到向向,以後就別過來了,大家見著都不給好臉色,何必呢。」
向晚聽到這句話時,心裡其實很難過,但江睿說的是事實。
景微卻比她更難過,她知道蔣欣比向晚過得好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有些感情,她面對不了,就好比已經習慣把玩了二十一年的紫砂壺,突然另外一個人說要換,因為那紫砂壺是別人的,不是她的。
她怎麼能接受,紫砂壺已經被她摸得有了靈氣,沾的都是她的氣息,怎麼能說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了呢?怎麼能重新拿一隻壺給她換?
夜裡,蔣巖松的登門造訪,不僅讓曾美桂意外,也讓向晚有些侷促,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男人,她是見過這個曾經是市長的男人的,電視上自是不用多說,在學校裡,還開過講座。
向晚給坐在沙發上的蔣巖松倒茶,只是說:「請喝茶。」連個稱呼也沒有,這怪不了她,她不知道該叫爸爸,還是叫叔叔,叫爸爸叫不出口,叫叔叔好像是錯的。
氣氛有些生硬,蔣巖松卻一直從容紳士且很有禮貌,他把拿進來的禮盒放在茶機上,往曾美桂身前一推,「向太太,這是一點心意。」
曾美桂笑容有些僵,「蔣市長,不用這樣的。」
「別叫蔣市長了,我已經被停職了,這事情板上釘釘。」如此沉重的事情卻被蔣巖松說得雲淡風輕,好像是在說「今天的菜還不錯」一樣。端起向晚泡的茶,淺呡一口,「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向太太別嫌棄才是,嗯,小晚這孩子靈巧,泡的茶,很香。」
向晚鼻頭一酸,這是dna的事情出了之後,第一次見到蔣巖松,傳聞一出來,他就被雙規了,沒兩天就停職,相信很多人都想讓他下馬,一點空子出來,立馬就成了無堅不摧的武器,她一直以為,蔣巖松是恨她的。
倒不想,他還會誇她,她有些猜不透蔣巖松來的目的。
傳說中的父女相認,蔣巖松和景微的態度不同,景微是有些不敢和她說話,怕看她的眼睛。蔣巖松雖也沒有多看,但是言語間,溫雅細緻。
蔣巖松側身,眉眼含笑,打量了一圈站在一旁的向晚,然後回頭看著曾美桂,放下茶杯,大手置在膝上,態度顯得有些謙恭,「向太太,多虧了你,才把小晚教育成這樣,乖巧,伶俐,懂事,凡事沉穩,懂忍讓,也很善良,且正直,真是說不完的優點,我聽說她學習一直很好,江睿也對她很欣賞,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歸功於向家花了心思和精力在孩子身上,否則這孩子不會這麼優秀。」
向晚一個沒有忍住,一偏頭,眼淚滴了出來。她慢慢退後,退回到房間裡。
蔣巖松和曾美桂都沒有阻止,客廳裡因為蔣巖松的紳士,氣氛像是有人點了一爐沉香,慢悠悠的在燃著。
坐在房間裡,向晚聽著母親的話很少,多數都是蔣巖松在說,「小晚吃了這幾年的苦,作為她的親生父親,我很內疚,因為在她最需要親人的時候,我們都不在她的身邊,任她一個人獨自扛著那些同齡孩子無法承擔的壓力,景微有跟我說起過,她說她愛欣兒,愛了21年,她很痛苦,她很想認回小晚,想彌補她,可是她就是心裡過不了那個坎。」
「隱瞞女兒的生世,我內疚了二十一年,也被景微罵了二十一年,一直想青天白日裡女兒不要再叫我叔叔,而是叫我一聲爸爸,天天想夜夜想。景微總說我自私,捨不得高位。現在下來了,我倒覺得無官一身輕,突然什麼都放下了,現在這孩子的事,我覺得有必要大家坐下來說說。」
曾美桂倒了杯熱水給自己窩在手裡,她覺得有些冷,那涼氣從心裡滲出來的。
蔣巖松的唇似乎有些干,傾身又端起茶杯,只是呡濕了唇,便又放下,「從dna上來講,我是小晚的父親,可我自問沒有資格做她的父親,我以為向先生才是最有資格做小晚父親的人。在每一年的生日或者每一個重要節日,我都沒有盡過半分做父親的責任,我只能對向太太說聲謝謝。」
蔣巖松呼了口氣,頓了頓,過了一陣才道,「小晚十六歲失去父親,她和你分開四年,而欣兒從小到大都在大家的關愛中成長,雖然我在外面只是她的叔叔,可是我的哥哥完全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景微對她也是疼愛有加。其實相比較與欣兒,小晚更應該得到大家的安慰,我們大人做事,不能太偏私心,不能因為她從小堅強,吃的苦多,什麼都扛得住,便可以給她更多的壓力,給她更多的磨難,讓她去接受,這是不公平的。」
向晚捂著嘴,咬著手,發出壓抑的「嗚嗚」的哭聲。她聽到外面母親也已經泣不成聲。
蔣巖松的聲音倒一直平靜,「今天的事情,景微回去跟我說了之後,我很氣憤,也訓斥了她和欣兒,但是向太太,請你不要誤解,我氣憤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不愛欣兒,相反,我愛她,從小直到現在,我都把她當成我手心裡的寶貝,我氣憤的是景微沒有像向太太一樣盡責,沒有像向太太一般照顧並教育好女兒,才會導致欣兒如此蠻不講理,做的事,一件比一件離譜,這不僅僅是景微的失職,也是我的失職,我今天來,是想給向太太道歉。」
曾美桂直直搖頭,泣啜道:「蔣先生,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可蔣巖松的態度似乎一直很堅定,出來的聲音溫文而雅卻透著不容打斷的凜然,「兩個女孩都是我們大家的孩子,她們叫誰媽媽,叫誰爸爸都是一樣,一個是生,一個是養,一個是血濃於水,一個是生娘不及養娘大,在我眼裡,沒有分別。相反,我現在覺得很滿足,本來一個都認不了,突然一下子有了兩個女兒,我想,蔣巖松是有福之人。」
曾美桂一直流眼淚,面對蔣巖松的話,她更覺得自己過份,在那樣的情況下,蔣欣已經有了景微維護,她本應該站在向晚這一邊。可是她二十一年了才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有些控制不住。
在蔣巖松的面前,她覺得自己是個小人。
曾美桂無言相對,蔣巖松繼續道,「雖說從dna的角度來講,小晚是我和景微的孩子,但我想小晚跟向太太的感情必定是像欣兒和景微一樣深厚,向太太對小晚的愛一定如景微對欣兒一般濃烈,景微太任性,又太感性,對孩子一味的溺愛是不對的,所以今天這麼晚,我來打擾,也是想跟小晚道個歉,欣兒做事不分輕重,讓小晚受傷差點遇害,想必向太太一定非常心痛,畢竟向太太一直都是當小晚是親生骨肉,是我們欣兒做事傷了向太太和小晚的心,我難辭其咎。若非這件事情鬧出來,我會至今蒙在鼓裡,在得知小晚遇害這件事後,我本該第一時間站出來道歉,可我竟羞於啟齒。又不斷去查閱孩子以前的信息,對於孩子以前的種種遭遇,我愧對父親這個稱號,並感覺到無地自容。」蔣巖松低下頭,再抬首時,眸色傷感。
「若不是因為dna的事情出來鬧出的風浪,欣兒做的這些事,是一定會被我打上一計耳光的,可這件事情出來之後,我竟下不了手。下不了手,有兩個原因,其一,怕外人說我因為欣兒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才這樣不懂憐愛。作為一個長期面對社會的公眾人物,這一點,我自私且自利,這是一個很難改變的劣習。最重要的卻是其二,我最怕欣兒以為我是因為她不是我的親女兒才打她,我怕她心理上會有陰影,她還小,對於父母之愛想必相當看重,我想小晚也是一樣。既然我不能打欣兒,我只能上門來給你們道歉,蔣某教女無方。還請向太太原諒,小晚想必是生我們的氣,也不大願意見我,才躲進屋裡去了,這事情也不急,還請向太太多安慰安慰她。」
曾美桂只能含淚點頭。
蔣巖松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離開。「這事情出來後,我們大人倒是很快接受,苦的是兩個孩子,現在景微天天怕欣兒多想,生怕欣兒覺得我們會不要她,景微現在也筋疲力竭,想必向太太也是同樣的苦惱且艱辛。明天我再帶些養氣血補神安腦的東西過來,希望向太太不要嫌棄。」
「不用不用,蔣先生不要這樣客氣,多虧了你們照顧欣兒,真的。」曾美桂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會應酬的人,卻在蔣巖松的面前詞窮。她說出來的話,在蔣巖松說過的那些話之後顯得有些乾澀而蒼白。她很清楚,蔣巖松一邊數落著景微,一邊深刻的自我檢討,卻是在指責她的自私和偏心。
「哪裡的話,當年若不是向先生和向太太的幫助,景微就不能順利的生下孩子,雖然這中間的出了差錯,但孩子平安長大,也是因為向太太的呵護,蔣某應該銘記於心。」
向晚聽到外面似乎沒什麼聲音了,她覺得應該是自己耳鳴了,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幻聽,門沒有反鎖,門外有人擰了門鎖。
向晚還趴在床上抽泣,背上有溫暖的掌心慢慢安撫,轉臉抬頭,看見蔣巖松正彎著腰,撫她的背。
這是一個清雋儒雅的中年男子,四十多歲,正直旺年,卻因為孩子的事在仕途鼎盛之時被停了職,可是他並未見滄桑衰老,他對她展的一個笑,是那麼慈寧溫柔。
溫熱的拇指撫過她的眼肚,揩去她的淚水,那聲音,不那麼年輕,卻異樣溫暖,「別哭了,讓爸爸抱抱,好不好?」
含水的杏眸緊緊闔住,那是年少之時,還有一個父親,「向向,讓爸爸抱抱。」
一句「讓爸爸抱抱,好不好?」那幾乎帶著懇請的話語,化解了她心裡對曾美桂這些日子對她所有的不公平的痛澀情感,她以為面對景微她很平靜,她以為她不在乎,她不在乎誰生了她,她只在乎養她的人,可是一句「讓爸爸抱抱,好不好?」擊垮了她所有那些偽裝起來的無所謂,原來她也是在乎,她也想像蔣欣一樣,有親生父母的維護和偏袒,可以那般囂張和跋扈。
屬於父親的溫暖胸膛讓人渴望,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一一印了上去。
「這孩子。」蔣巖松眼睛濕潤,一邊溫柔的揉著向晚的腦袋,一邊拎著襯衣給向晚擦著鼻涕,笑道,「爸爸都沒習慣像你們女孩子一樣帶包紙巾在身上,看吧,女兒都哭了,只能用爸爸的衣服擦了。」
向晚這才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蔣巖松,然後看著他的襯衣,被她哭濕了一大片,還有一些鼻涕,噘著哭相的嘴,「對不起,我給你擦擦。」
蔣巖松按住準備起身的向晚,自己在她旁邊坐下,側身對著她,指端梳了梳她額前的流海,緩緩道,「別擦了,哪個當父親的還沒被孩子的鼻涕禍害過啊?你的童年和少年爸爸是錯過了,以後啊,想在爸爸懷裡哭,就哭,爸爸襯衣很多,經常回家吃飯,爸爸叫你去,可不能不去。」
向晚愣了半天,也沒反應。心裡面的鼓像一層膜,起伏得厲害,想重重的敲得響一點,又怕一錘子擂破了,只能小心翼翼。
蔣巖松「嗯?」了一聲,故作生氣道,「不去?嫌爸爸現在不是市長了?你這也是這麼勢利眼嗎?那麼以後爸爸老了可怎麼辦?靠誰去啊?」
向晚撲哧一笑,仰起小尖的下巴,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去!當然去,你敢叫我,我就敢去!」
站在門外的曾美桂,快步走進了衛生間,放開水籠頭,用力的往臉上潑水洗臉,蔣巖松的話已經是當頭棒喝,女兒在房間裡哭,她知道她委屈,她才知道,女兒有多委屈。
那種溫馨的對話,句句割著她的心,她的向向,那孩子是她養大的,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的,現在突然出來一個爸爸,根本不是來道個歉,要把向向搶走嗎?
景微和蔣巖松的態度為什麼會差這麼多?
因為她那段時間維護蔣欣,向向便再也不原諒她了嗎?要跟著蔣巖松回蔣家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向向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永遠都不會的。
這邊父慈女孝,江家卻煙熏火燎。
江老爺子取下牆上的鬧鐘就朝江睿的頭上砸去,被江睿抬手一擋,落在地上,老爺子一拍桌子,吼道:「你滾!你不要再回來!不要再回來!搬到那對母女那裡去住!你已經當我這個老東西死了,你還回來做什麼?!」
江睿揀起地上的鬧鐘,遞到老爺子面前,低聲道,「爺爺,既然您已經知道了,您就給我們一點時間吧,向晚現在需要我,我怎麼能放著她不管?」
「她要你管嗎?現在蔣家就是她的後盾,她現在一點也不需要你管。」老爺子似乎被氣血攻了心,「要我給你們時間,多久?等到我死嗎?是不是想我死不瞑目?啊?給你換了一個秘書你居然還要跑去見她,她是不是給你灌了**湯,你到底有沒有點出息?」
江睿知道今天這事情,老爺子必定會知道,可是她跟向晚已經重新在一起這麼久了,總不能又分開吧?他不想再折騰了,而且向晚身邊沒人,雖是如新聞說的,她是蔣家的女兒,可是並不一定就被蔣家接受,他如果不在旁邊保護她,支持她,她扛得住嗎?就像今天,沒有寧默和他在,她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一邊是養母,一邊是生母,一個都不站在她那邊,他怎麼可能放心?
「爺爺,您就當我沒出息,不行嗎?」
老爺子氣喘得重了起來,越來越快,像是有些接不上來,老太太趕緊掄起小枴杖給江睿敲去,「還不快點,你爸爸不在家,你叫我一個老婆子去扛嗎?」
江睿二話不說上去扶住老爺子,老爺子被江睿扶著坐下,喝著江睿端過來的溫水順氣,闔著眼,半晌才吁了口氣,道,「江睿,你回c城總部去。」
「爺爺?」可是江睿馬上一喜,如果去c城,那麼就把向晚帶去,不是更好嗎?可是他這頭才想著,老爺子便道,「你如果想把向晚帶去,那是做夢,如果不想我弄一點狠的手段出來,你最好把你那些花花腸子全都掐掉,不然,江睿。」
老爺子赫然睜開雙眼,眸光炯炯,凝視著江睿,「江睿,到時候我怕你接受不了我給你們的結果,不要說蔣巖松現在已經不在高位,即便他在高位,即便向晚名正言順是蔣家的人,我也不會允許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嫁給我的長孫,那是做!夢!」
「不要用你的那些心機拿跟我對抗,江睿,你還太嫩,廖雪跟你狼狽為奸我早就知道,我就想看看你們要鬧成什麼樣子,廖雪我會把她調到新疆去。」
江睿一驚,「爺爺!」廖雪調走了,魯正不得跟他拚命嗎?
「你想向晚是個什麼結果?你給我說。」老爺子又閉上眼睛,不緊不慢的說道,「不去c城也可以,以後我再知道一丁點你去找那丫頭的消息,江睿,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她。不管是在江州,還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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