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的出奇,只有微微的呼吸聲縈繞在兩人的耳邊。牧澤西抱著唐放歌的腰,靜靜地聽著她的呼吸聲。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願意跟我去見我父親,你應該知道他恨你。」幽幽的,唐放歌的話語中有一絲無奈和一絲苦澀交雜。
牧澤西放在唐放歌腰間的手臂緊了一下,他知道她一定會問。「我知道你家裡人都視我為仇敵,但是我覺得你開心,我覺得去見他倒是沒有什麼。只是唯一堅持的是,他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有些事情,你應該跟我說,也應該跟我父親說清楚。仇恨不是逃避就可以消失的,也不是小恩小惠就可以磨平的。」
「我知道,只要你問,只要他問,我什麼都會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問不說,我又怎麼會告訴你們某些事情。」牧澤西覺得自己很平靜,世界上他已經沒有了父親,也沒有了令他想要去反抗的枷鎖,他是自由的,只要他們願意問,他會將他們當成家人一樣知無不言。
「你變了好多。」牧澤西都已經這樣說了,唐放歌也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牧澤西輕輕的笑了,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面上印下一個吻,「是變了很多,也許沒有了枷鎖,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澤西,你覺得你現在幸福嗎?」這句話,她許久都不敢問,似乎這就是一把鑰匙,要將自己的心交給他。一直以來她都不敢說,甚至不敢問太多,就是怕自己明明是被抓來的,卻還是丟了自己的心。
牧澤西彎了彎唇,「我很幸福,現在。」他笑,如果她願意這樣問,他就會覺得快樂。他的幸福是跟她在一起,她是不是也已經察覺到了,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裡,生活開始變得不再那麼勞累,也不再那麼的痛苦。
牧澤西會因為自己而覺得幸福,唐放歌覺得什麼都變的暖和起來。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顫巍巍的在他的懷中。她好希望這是一場不要醒來的夢,就這麼幸福下去,只有他們兩人。
………………
大部分的檢查都已經做過,只是等著結果。牧澤西本來還想要再延後幾日,但是唐放歌似乎迫切的想要見到她父親。見面的日子又提前了幾天,這日牧澤西摟著唐放歌來到了酒店。
惴惴不安的心晃動了一個早上,唐放歌一直都覺得有點怕父親,尤其是父親出獄以後。牧澤西的手在她的腰間上微微用力,他的臉上難得有些笑容,至少令她不再那麼的煩心。
包廂的門打開了,唐天福的頭猛的抬起,他看見女兒依偎在牧澤西的懷中走了進來。放歌的臉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在他們回家的那段日子裡,她的臉上總有一些憂愁,現在似乎沒有那麼多的擔憂了。見她幸福,他覺得似乎看見了當年的妻子和自己。即使那個時候他們很窮,但是一家人依舊是如此的幸福。
「爸……」唐放歌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眼睛裡濕潤潤的,還有點不知所措。
唐天福微胖的身體緩緩地站起來,他上前摟住女兒,眼中也已經是淚水盈然。「什麼都不要說了,我都已經知道了。只要你好,比什麼都好,原諒爸爸。」
「爸爸!」唐放歌眼眶中的淚水嘩啦啦地全都流了下來,她以為自己跟父親見面一定會很是激烈,只是沒有想到父親什麼都知道了。現在的父親,似乎就是小時候那個疼愛自己的父親,總是抱著她,給她力量和勇氣。
父女兩人情緒平穩了一下,唐天福打量著牧澤西。他的眼中傲氣和霸氣是無法融化的,但是那股總是叫人覺得冷漠的酷寒消散了很多,這些令他覺得欣慰。看著他一雙眼睛一直都在女兒的身上,他心裡安心了,他會變成這樣,也許是真的愛上了放歌。以前女兒並不幸福,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用心去愛過放歌,但是現在女兒幸福,大概也是因為他滿眼都是女兒。有這樣的男人愛著,也許放歌是幸福的人。
「爸爸!」牧澤西很是恭敬地喊了一聲,他離婚之前只是喊他一聲岳父,現在倒是叫了一聲爸爸,令唐天福還是很震驚的。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婿,何時會跟自己低頭了。
「我不是你爸爸,再者放歌已經跟你離婚了吧!」唐天福有意要為難牧澤西,他並不是真心的想要拒絕他的這份心意,而是自己想要叫他明白他們之間的立場。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他的岳父,而他也不是自己的女婿。
牧澤西很是從容道:「即使現在不是,以後總會再是的。對於以前的事情,我只能說對不起。如果你不原諒我,我願意接受你任何的條件,唯獨請將放歌交給我。」
唐天福愣愣地看著牧澤西,他還沒有說以前的事情,他自己倒是先說了。關於以前的事情,他似乎也是做好了準備而來的。這個男人,這份自信,依舊是如往昔那樣沒有半點折損。牧氏集團倒了,他不相信他是一個庸庸碌碌的男人。
「我是有一個條件,不過這個條件我要跟你單獨說。」唐天福發現放歌眼中有些擔憂,他拍拍唐放歌的肩膀,叫她安心一下。
「好。」牧澤西沒有抗拒,兩人出了門。唐放歌想要跟去,但是牧澤西跟唐天福兩人都用眼神示意她留下來,沒有法子她只能留在包廂裡。想到父親會不會提一些什麼怪異的事情,唐放歌心裡就有點緊張。
兩人到了安全出口處,唐天福站在暗處打量著牧澤西。他眼神堅毅,似乎已經對任何要求都已經想好了對策。這個男人,即使已經從牧氏集團的歷史中退出,也依舊是有一種狂傲和霸氣。
「你十歲的時候發生過車禍,是嗎?」唐天福話一出,牧澤西立刻愣住了,幽深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唐天福。他心裡不明白為何他會這麼問,這件事情只有少數的人才知道。
牧澤西點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唐天福。
「你出車禍的地方是不是牧氏集團附近,就在那個大十字路口處。當時的時間是x月xx日。」
「你怎麼知道?」牧澤西慌了神,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唐天福。這個事情,日期什麼的只有他自己記得很清楚,就算是牧昌富那個自己的父親都不會記得的。
唐天福看到牧澤西一臉的震驚,臉上有一抹淡笑,「果然啊!真是夙緣啊!」
牧澤西整個人都處於高度緊張中,他盯著唐天福的臉看,雙手緊緊地捏住,一時間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這件事情,他已經不想再說了,為何唐天福什麼事情都知道,為何他要這麼問。
「放歌的心臟不好,從小就不好,都是因為唐家一向都有家族性遺傳的心臟病。我以前覺得自己不會結婚,就怕自己的孩子會有心臟病,只是沒有想到能夠遇見淑琴。她是一個溫柔又美麗的女人,她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那個時候,我無法自拔地陷入愛情中,想著也許不要孩子我們也是可以幸福的。只是後來,淑琴太孤單了,看到別人的孩子她眼中總是有渴望。每每見到她眼中的渴望,我就不忍心剝奪她對孩子的喜愛,那種母愛是女人天生就有的。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兆希。兆希身體是弱了點,但是至少可以活下去。看到兆希,我覺得老天似乎不會虧待我,於是我們有了第二個孩子放歌。」唐天福的眼睛悠然地,似乎回到了過去,他想著過去的那些時光,一點點地訴說著。牧澤西站在一邊,只是靜靜的聽著,他知道事情一定跟自己有關。
「我們總是把希望寄托於以後,可是誰知道放歌身體比兆希更加的差。她小時候就愛動,性子又活潑,以至於我們都不忍心告訴她,她心臟不好的事情。我想著,與其告訴她心臟不好,叫她做任何事情都畏手畏腳,不如隱瞞事情。決定以後,我們都告訴她,她不是心臟病,而是哮喘病。放歌自小都以為自己只是哮喘,而不是心臟病。這件事一直隱瞞了她十年,直到她十歲的那年,醫生告訴我們,孩子如果不做心臟移植,可能根本就活不過十五歲。當時我幾乎是絕望了,家裡並不富裕,為了放歌的病,我來回奔波在台北。就是那一年,我遇見了一場車禍。當時車內的一個孩子被撞飛了出來,孩子就落在我的車子前面。那個孩子大概也就十歲左右,跟放歌是一個年齡。當時我本來想要去繼續救人,只是沒有想到車子周圍已經圍了很多救人的人了。我當時看孩子呼吸急促,如果不救助絕對是死路一條,所以我迅速的將那個孩子抱上自己的車子,飛速地衝進醫院裡。」聽到這裡,牧澤西的手鬆了又緊握,緊握著又鬆開。他的眼中隱隱的酸澀起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尋找了十幾年的妹妹,竟然是被眼前的人救了。
「薇薇她人呢?」牧澤西聲音顫抖著,他內心深處那些絕望早就已經徹底的斷絕了,可是現在竟然還是在絕望中生出了一些希望。他內心深處真的很想薇薇還活著,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唐天福看見牧澤西全身緊繃,心裡已經明白了。他接著道:「孩子傷的很嚴重,我們尋找孩子的家人,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孩子在加護病房裡住了半個月,當時我想到放歌,想來孩子的家人要是知道孩子死了也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我的妻子,還有兆希,我們日日輪番守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撞的太嚴重,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只是哼著一些小曲,然後說自己想找爸爸。我妻子守著,給她講故事,後來直到放歌也住進了醫院裡。那半個月,是我們一家人最為心碎的時候。即使我們如何的想要保住那個孩子,她還是離開了。在最後的最後,她說自己有一個請求,想要繼續活在世界上,於是將心臟捐獻了出來。就是那年,放歌才有了新的心臟,只是我們都不敢告訴她,說她做了心臟移植手術。為了隱瞞,即使家裡再窮,我們也為她做了植皮手術。」
「薇薇,薇薇她最後有爸爸了嗎?」牧澤西倚在牆壁上,雙手忍不住地顫抖著。心裡明明都已經放棄了,但是這殘酷的事實再來一次,就好像是一把刀又一次地插在他的心頭上。rx1k。
「嗯,有了,她走的那刻叫我一聲爸爸,是笑著走的。」唐天福眼中也有一些淚花,這些事情,他本來也不愛說,但是沒有想到牧澤西的妹妹竟然就在他的面前過世了。
「只要她最後有爸爸就好,只要她還活在世界上就好。」牧澤西嗓子一陣陣的暗啞,他現在明白為何自己的心中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是覺得薇薇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原來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所以,我只有一個條件,只要你能令放歌幸福就可以了。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管是你,還是放歌,只要能夠幸幸福福的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薇薇的命救了放歌一命,這樣就足夠了。看到她幸福,這就是我的條件。」唐天福握住牧澤西的手,發現他的手在顫抖。當年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如果他們一家更加的瞭解牧澤西,也許早早的就會知道牧澤西的妹妹就在他的身邊。只是這些事情,都隨風而逝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要再去追求,只要放歌幸福,一家人都快快樂樂的,他就滿足了。覺你是要。
牧澤西緊握著唐天福的手,他沙啞著嗓子暗暗地道:「謝謝,爸爸!」
「一定要讓放歌幸福,還有她心臟不好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就這麼替我守候就好。我不希望她在乎自己的心臟,我想要她如自己的名字一樣,能夠放開聲音歌唱,放開自己快樂的笑。」
「一定會的。」牧澤西眼神堅定,這些秘密由他們去守候就可以了。
兩個男人達成了彼此之間的目的,然後都是紅著眼圈回到包廂。唐放歌見牧澤西一臉專注地看著自己,她很是不解,又發現父親似乎比往常喝的多了,也覺得怪異。
「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唐放歌忍不住地想要問問,總覺得氣氛有點怪異。
「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覺得今天格外的高興。」唐天福又喝了一杯,還硬是灌了牧澤西一杯酒。
兩人喝了些酒,事情都已經在心裡埋藏起來。只是有些事情,他們都不想告訴唐放歌。唐放歌雖然不明白,但是也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情是隱瞞自己的。
兩人喝得有點微醺,感情變得親密了一些。出了酒店,牧澤西叫唐放歌在裡面等他,他要給唐天福找一輛出租車叫人送回去。
唐放歌站在玻璃門前,無奈地歎口氣。
牧澤西去召喚出租車,唐天福站在路邊吐了一陣。他真的是上了年紀,喝了一點酒就覺得不舒服。
才抬頭,他發現牧澤西已經找好了出租車,要過來拉自己過去。就在此時,一輛車子急速地衝過來。唐天福眼睛瞇起,微微發福的身體似乎格外的靈活,直接將牧澤西推了過去。
碰的一聲,唐放歌只看見滿眼的血在她的眼前盛開。
牧澤西被猛的推了出去,他轉頭才發現唐天福一動不動地躺在馬路上。他的身下,血已經開始蔓延了。
「爸……」牧澤西飛速地衝到唐天福的面前,他迅速地撥打120救護車。
唐天福眼睛一片模糊,他的唇邊倒是有笑意。「我終於可以去陪淑琴了……」
「爸,你堅持一下,車子馬上就到。」牧澤西再次低頭,眼前的人已經安詳的離去了。他手中的電話碰的一聲掉落在地面上,這一切發生太突然了,令他的心也慌亂了。
唐放歌挺著大腹便便,從酒店裡衝出來。牧澤西看到她的瞬間,心立刻平穩了下來。
「爸爸……爸爸……」唐放歌幾乎是一路狂跑,她一個踉蹌人差點摔倒,是牧澤西身手極快地將她接住。她眼中只是一片血,看不到他,身手要往前去沖。
牧澤西用力地抱住唐放歌,「放歌,你冷靜點,車子馬上就來了。」這句話,牧澤西是說給唐放歌聽的,他明白唐天福是已經離開了。只是一次,人就已經走了。只是他想要給唐放歌一個緩和的機會,叫她冷靜下來。,
「爸爸,爸爸……」唐放歌哪裡還聽進去牧澤西的話,她蔓延在眼中的都是血,都是驚恐。即使是在牧澤西的懷裡,她依舊要往前衝。
牧澤西伸手在唐放歌的脖子上用力地劈下去,唐放歌身姿一軟,就癱倒在他的懷中。這不是他想要做的,但是不得不在這麼做。她自己身體一直不好,加上懷孕,如果再給她一些刺激,她會首先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