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陸家四爺這個人,添香雖沒見過他,卻有多姿多彩的印象,這個人與陸燁亭是叔侄,物以類聚,若非腹黑就是好色;他救自己與危難之中,敢於以薄弱的身家與周氏周.旋,可謂有勇有謀且對自己有善意,不過後來他又表現出明哲保身的態度,陸禮外出十餘天他一面不露,甚至後來她再次被周氏請走,他也未曾出書塔半步,所以說他是個讓人捉摸不定的人;再來……,哦,對了,他身子不太好,有嗜睡症,從來不出席任何應酬,而他居住的紫霞水榭四面環水,有種畫地為牢的自卑感,也許,不是自卑,女帝不是賜他『天下第一神算』嗎?可能他本身就很神秘。
添香曾想向陸喬打聽陸白,因為下人說三爺、四爺的關係還算親近,估計是年齡相仿的緣故,可陸喬不願意她提及任何男人,特別是其他幾位丈夫,她不好問出口。轉而想到陸禮,這段日子也不知怎麼了,本來溫雅如玉的君子動不動就對她掉臉色,陰晴不定的讓她難以琢磨。
其實還有人可以打聽,周氏、喬氏亦或柳氏,只要她巧妙的問,應該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
問題是,她要去套她們其中誰是話呢?
周氏院子,銅鏡前,大丫鬟正給周氏卸頭,貴重的釵飾逐一小心的放進匣子,撲散了頭髮,象牙梳子在她還算濃密烏黑的頭髮上穿插,突然丫鬟的手一滯,周氏從銅鏡裡看到那丫鬟頗為緊張的神色,「怎麼了?」她似不經意的問,語氣還很溫和。
大丫鬟想起半年前那個梳頭的丫鬟發現了大夫人頭上的白髮,不知道說了什麼觸怒了大夫人,不久後就被莫名其妙的送了出去,再無所蹤,這樣的結果總能讓她心寒膽顫。
周氏抬手捋過自己的髮梢,漫不經心的低頭看著,「玲兒,怎麼不說話?」
「啊?回夫人,奴才手拙,剛才手上用力怕是弄痛了夫人,請夫人責罰。」喚作玲兒的丫鬟說著俯身要跪。
周氏笑的愈發溫和,「你這孩子怎麼說著說著就跪下了,起來,我覺著你梳的挺好,只要用心,本夫人只會賞不會罰。」
玲兒掩住臉上的不信任,嘴裡卻道:「夫人慈悲,謝夫人體諒。」
待玲兒為她梳完發,扶著她上塌準備就寢之時,孫婆子走了進來,只見孫婆子在周氏耳邊低語了幾句,周氏的臉剎那間沉了下來,主僕兩人同樣陰翳的臉襯著明暗搖曳的燭火,直把玲兒嚇的全身發怵,她哆嗦的立在一旁,頭愈發的低矮下去,生怕主子一個不高興便拿她出氣。
周氏沉默了半晌,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復問,「你確定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孫婆子謹慎道:「當時奴才並未在意,這兩日那邊只對酸的對口,光是酸醋魚就端上桌兩回,那個味道夫人是清楚的,若不是想吃這口誰能接連不迭的吃?這奴才才回想起來,當日那位說帶了『酸甜口的吃食』,奴才仔細回想過,絕對錯不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合起伙來的誑我?其實那丫頭這胎懷的是男孩兒?」周氏的眼中盛滿怒火,墨綠的帕子被她揪成了一團,恨意彷彿咬碎槽牙都無法停歇。
孫婆子瞅了眼立在一旁的玲兒,周氏好像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個外人,突然拿過一個茶杯就砸了過去,正砸到丫鬟的額頭上,砰的一下就砸起一塊紅腫,玲兒毫不遲疑的伏身跪首,口裡嚶嚶念著,「夫人饒命,夫人消消氣,都是奴才的錯,夫人身子金貴,千萬別和奴才動氣,要打要罰夫人只管吩咐!」
周氏氣的柳眉倒立,惡狠狠的盯著丫鬟俯首的頭顱,那一頭烏黑的頭髮正是刺眼的疼痛,她捋過自己的髮梢,指著丫鬟陰沉道:「一個梳頭的丫鬟也想著法的誑我,看你那一頭的黑髮本夫人就一肚子火氣,是不是暗裡嘲笑本夫人老了,白髮叢生了?本夫人告訴你個小賤人,就算是我老了我還是陸家大夫人,沒有我就沒有你們!一個個穿的人模狗樣的卻不知感恩,果然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周氏似氣壞了,渾身發抖,手上的帕子不住的打顫,對孫婆子道:「把她頭髮給我剪下來,一根不許留,我讓她犯賤!」
「是。」孫婆子一張老臉無一絲波瀾,好像這樣的事再尋常不過,她拿著剪子一步步靠近,玲兒終於忍不住驚恐的喊叫,「啊!救……!」突然眼前一黑,被人砸暈了過去。qhag。
看著暈倒在地的丫鬟,周氏猶自不能消氣,咬牙切齒的對孫婆子道:「沒想到一個吃不上飽飯的還敢來裝大爺,那個陸白最近都在做什麼?阮氏在做什麼?」
孫婆子上前,即便屋子裡已經沒了旁人她也習慣性的壓低聲音說話,「前些日子那位出門辦事他就一隻沒敢和帛添香照面,想必也是怕了夫人,阮氏更是日夜的唸經,什麼人都不曾見,也不曾出院子。」
周氏聽著,起伏劇烈的胸口漸漸平靜,好一會兒才抬眼,與孫婆子無聲對視,隨即兩人都是一怔,孫婆子才想說什麼,周氏已然憤怒開口,「這幫子小兔寨子,誑我老眼昏花嗎?可惜了,我還沒老呢,自看的雪亮!」
孫婆子自然附和,「是他們有眼不識真佛,不想就憑那點伎倆還想瞞得住您?呸,做夢!那位想護住帛添香肚子裡的孩子沒那麼容易,夫人,您說怎麼辦?奴才這就去收拾了!」
周氏似太過氣惱,以至於滿眼的霜冷,臉上陰雲密佈,可說話卻出奇的冷靜,「不用太大動靜,我們先來個敲山震虎,探探他們的底。」,孫婆子見周氏笑的陰冷,寒意啜著唇角,緩緩道:「四夫人得佛緣,總是比我們這些俗人與佛近一些,我呢,今晚會做一個夢,夢見祠堂裡的牌位顫動,讓四郎破一破這夢,再由四夫人去祠堂抄寫經文,詠頌後焚之,方可安我心,安陸家世族的心。孫媽媽,覺得如何?」
孫婆子隨之一笑,「如此甚好。」
紫霞水榭。
才接了陸禮的吩咐,讓他務必出來與添香的娘家人見面,添香此時有孕在身,是陸家的功臣,作為她的丈夫們必須好好款待遠道而來的帛氏族人,他身為四郎,絕不能再躲在書塔不出來,這是陸禮的原話,可想已經對他已經忍無可忍,更恐怖的是陸喬也來重複了這遍命令,且威脅他若不出來,以後都別想出來。
陸白坐在那沉思半晌,不由的心有慼慼焉。
月黑風高,他扭動機關,自書塔的暗道出陵墓,一身黑衣勁裝輕車熟路的潛進東倌樓,如今他就在秋榮所住的下院,隔著一方花圃,不仔細看甚至不容易被人發現這兒還有間屋子,屋子不大,以前是用作倉庫的,他以小四的身份進來之後便住了進去,眼瞧著秋榮屋子的燭火搖曳,在門口堵住小童,小童一個叫一窮,一個叫二白,他抓住的是冷臉的一窮,「今兒有客?」臉好陸著。
一窮一看陸白的這身打扮,眉頭皺了皺,冷著嗓子道:「喬氏剛走。」
「我去見秋榮。」陸白說著就要進去。
一窮攔住他,「頭在裡面。」
「呦!」陸白怔愣了一下,唇一翹,「我找的就是她。」
一窮小小的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陸白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這個人,他清楚他惹不起。
陸白進屋子,先對坐在上首位的女子俯身施禮,「草民陸白拜見陛下,陛下萬安。」說是拜,他連膝蓋都沒屈。
女帝紀尚箐也懶得計較,瞅了他一眼,便懶懶的道:「坐吧。」
陸白隨即坐在了離她甚遠的最邊上的椅子上,而秋榮此時正坐在女帝的下首位,秋榮見狀猛地翻了個白眼。
「頭,這次可躲不過去了,帛添香娘家來人,我必須出面,如何是好?」陸白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態度,還帶著小孩子耍無賴的語調,紀尚箐聽了與秋榮對視一眼,均是無奈的搖頭。
紀尚箐臉色一沉,佯裝威嚴道:「這是你的事,朕已經把任務交給臣子,臣子若步步請示,事事詢問,朕還要臣子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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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有一更,k要出去一趟,回來寫。估計是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