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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34 那些藏在折磨背後的溫情3 文 / 龍馭琛

    即使她現在渾身都痛,像是快散架了,她也不能在表情上洩露出來。當然,她對他失約的生氣和怨恨,更不能表現出來,她沒資格……可是,他偏偏要挑戰她的極限!

    「你不敢?你不敢還這麼做?」黑亦晨氣憤不已的搖著她的身子,真覺得自己這麼心急火燎的飛回來不值得!他明明還特別通知了雷叔,讓他轉告裴晗他今天回來!

    結果回來之後,雷叔也說不出所以然,一家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她跑去了哪裡。而且現在正是今年冬天第一場暴風雪肆虐的時候,她知道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找她的,她知道他多緊張,多擔心嗎?

    那時候的黑亦晨也並不知道,關心一個人其實不僅僅需要做,也需要說!

    他什麼都不說,有他想不到深層含義的原因,也有他根本不敢明顯表達他對裴晗的關心,他只要對裴晗好一點,就會引起亦月的更大反彈。

    他單方面的寄望裴晗能夠瞭解他的一切思想和心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啊!

    何況,裴晗天天聽到的都是他的刻薄和謾罵,看到的都是他的嚴厲和無情,還怎麼去體會他藏在折磨背後的溫情?

    那些,甚至他本人都不知道,就一直這麼矛盾的默默的做著一切,愛到不知道愛的同時,也將彼此傷到無以復加……

    那一刻,裴晗就這麼冷漠的看著他,他的憤怒忽然變得可笑。

    黑亦晨開始感到狼狽,他回來了,她竟然沒有一點欣喜若狂的感覺,那語氣雖然平靜,卻彷彿隱含著一絲譏誚,你回來了又怎麼樣,和我沒關係!

    可他也突然發現了她身體的重量超出他的記憶許多,一個月,她不至於爆肥,尤其是她縮在羽絨衣帽子裡的臉,還是小的出奇。

    由於風雪太大,天色又暗,他都看不清楚她小臉上滿是淤青,只是覺得她的臉部輪廓有些不整常,好像有一邊腫了?

    「你背的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終於發現她背後的包袱就是她增重的原因,趕緊扯下來,扔到雪地上,也聽到了裡面乒乓的聲響,皺了皺眉,對池昊招了招手,「你,看看是什麼?」

    「鉛球,鐵餅,鋼索……」

    黑亦晨滿臉疑惑的看著她,「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你腦子進水了嗎?怎麼不放幾個狼牙棒……」

    「呵呵……」裴晗冷冷一笑,果然是黑亦月的大哥,狼牙棒這法子比他那些還狠!

    反正她已經滿身的瘀傷,再背個狼牙棒、釘板什麼的也沒問題。

    她倔強的勁兒犯了,一臉木然的看著黑亦晨,「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明天我一定找幾個狼牙棒背著!這多好玩兒啊!」

    其實剛才話出口之後,黑亦晨就後悔了,因為他立刻就想到了不對勁,裴晗不可能自個兒找事兒折騰自己的!但他就是這樣,對著裴晗從來都是話比思想轉得快。

    她本來是最簡單的一個人,他在她面前沒有任何思想負擔,不必去思考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可這樣一來,他的話即使把裴晗傷得體無完膚,他都不知道!

    「誰讓你背的,是亦月嗎?」黑亦晨問了之後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最愚蠢的問題,他明明就知道,整個黑家除了他,就剩下這個叛逆偏激的弟弟將裴晗看成眼中釘,肉中刺。

    他早就應該想到,留裴晗在家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可是,她當時的身體狀況,他真的不適合帶她出國,還是去談要事。他不想自己天天和黑手黨交易的時候帶個小孩子,分神去照顧她。

    所以他有吩咐寇天敖派人暗中保護裴晗,確保黑亦月不會傷到她的性命。

    他是有想過,黑亦月會趁他不在為難裴晗,但是只要她沒有性命之憂,他還是可以接受,畢竟亦月的氣憋了很多年了,他想,這次就犧牲裴晗一下,沒有關係!

    這是他離開之前的想法,但當他真的看到裴晗滿身傷痕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有關係了!當然,這也是後話。

    這會兒,在這場雪中,黑亦晨的火氣還降不下來,裴晗心裡的積怨也瀕臨爆發的界限了。

    她這四十多天來受的委屈,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給的希望,才有那種力量可以堅持下來。但他終究失約了,如果他早一點回來,她不必受太多的苦,更不會被那些人用槍指著她的頭,準備擄走她!

    她突然想明白為什麼黑亦月折磨她這麼多天都過來了,卻突然要擄走她的原因了!

    他只要抓走她,讓黑亦晨以為是她自己脫逃,或者是失蹤,他就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的繼續折磨她,甚至乾脆的解決她!他一直就想這麼做!

    而黑亦晨卻還在為裴晗的不知反抗生氣,口不擇言的罵著,「你是豬嗎?你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我的人,是我一個人的保鏢,你只用聽命於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你是不知道還是忘記了?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他的話你不用聽了,你到底長沒長腦子?」

    可裴晗永遠都不會聽懂他的責備之後藏著關心和心疼,她需要的是暖暖的愛,溫馨的呵護!

    來自他的,她只看到冷漠和傷害!

    明明她已經夠苦了,夠難受了,他還好意思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指責她無力反抗強權?

    「是,就是我沒有長腦子!就是沒有腦子才會相信你的話,相信你會回來給我過生日,才會乖乖聽三少的話任他使喚,因為我不能死,因為我不想等你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屍體……」甚至,她一個小時之前才和死神擦肩,她幾乎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明明想忍住,終究沒有成功,臉上很快就濕滑一片。

    那時的她還沒有練就完全的無淚,所以晶瑩的淚珠一出,滴到了他一直揪著她衣領的手上,黑亦晨立刻啞了聲音。

    她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這四十多天受了那麼多委屈,不發洩一下才不正常。

    而最震撼他的是,他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輕飄飄的「等我回來」四個字,會在她的心裡佔了這麼重的份量!竟然能成為她活下來的動力!

    可於他,何嘗不是,他明明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處理完公事,還為她準備了最特別的禮物,可是卻……

    「你對我失約了,你騙了我,騙了我,還敢這麼指責我?我知道我是沒有資格怪你的,你陪不陪我過生日,都是隨你高興的,可是你做不到就不要答應啊,做不到就不要給我希望啊……少爺,你比三少還更可惡,你是這世上最壞最壞的大壞蛋……你放開我,放開我……」悲從中來,她忽然開始狂亂的揮動著她的拳頭,落在黑亦晨胸前的時候,只聽到他一聲悶哼。

    但她可不會以為自己有能力傷到他,她的少爺多麼的厲害啊,身手是萬中無一,出神入化的,她一個不被他放在心上的小人物,怎麼可能……

    池昊當然不容許裴晗對黑亦晨有這種不負責任的指責,她完全就不知道發生過些什麼,可最奇怪的是他們的少爺,竟然就默默的承受這些指責了!

    但他承受指責是一回事,他的身上還有傷,池昊不容許有人傷到少爺,即便那個人的行為是在少爺的默許之下!

    池昊猛的衝上前,把還在黑亦晨懷裡撒野的裴晗抱住狠狠的扯開扔到地上,「裴晗,你太放肆了,怎麼能對少爺說這些話,還對他動手……」

    這一摔,讓裴晗滿身的傷都跑出來抗議,終於忍不住痛呼出聲。

    「池昊你幹什麼……」

    「少爺,你不能趕回來是有原因的,我不能讓她這麼誤解你……」

    「住口,我說過了,不准再多話!沒趕回來就是沒趕回來,我的確是失約了,沒有什麼好解釋的,裴晗並沒有說錯!」

    裴晗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少爺的歉意,只知道自己渾身都散架了。

    見裴晗半天沒爬起來,黑亦晨這才發現她的異樣,而車頭燈剛好照在她身上,這個趴伏在雪地裡的小小身影,看來特別的讓人憐惜心疼!

    他趕緊走過去扶她,真正飽含歉意的道:「起來吧,我們回家,這次是我不對,失信於你,對不起……」

    「不用了,你的對不起我受不起!」裴晗悲憤的抬頭看著他,還了他曾經說過的話。

    記得那時候,夫人在醫院裡終於沒有搶救過來,剛滿十五歲的少爺守在她身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說對不起,他卻狠狠的甩開了她,對她說了這句話!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對她發脾氣,她嚇傻了,原本流個不停的眼淚都一下子停住了。

    她還以為,在所有人都指責她這個帶衰的小災星害死了老爺和夫人的時候,少爺會站在她這一邊。

    畢竟,從他撿她回去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對她好好,那麼的細心,那麼的溫柔,是她長到七歲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那麼好的人!

    而那一次,也是他對她所有不好的開頭,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變本加厲!

    黑亦晨看到了裴晗的滿臉淤青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頓時有些慌,「你怎麼傷到的,是誰做的?」

    「你問這麼多廢話幹什麼?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嗎?你真的在乎我受傷嗎?其實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也一樣受傷啊,你們對我都是一樣的,都想讓我死,你還更可惡,要我生不如死!你忘了你平常怎麼對我了,只是一個失約而已,就讓少爺開口說對不起,不值得,不值得……」

    裴晗搖搖頭,眼眶中的淚水都被她搖出來,但接觸到空氣,就凝成了冰花,她的臉都被凍住似的。

    但這樣也好,還起了冰敷的作用,減緩了她臉頰的腫痛,也或許,是痛得麻木了!

    黑亦晨想攙扶的手被她再度揮開,氣得咬牙,「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這輩子還沒有對一個活人說過對不起呢!」

    他唯一說過對不起的,只有父母,可他們死了!裴晗當真算是他第一次紆尊降貴說這番話的人!能自也會。

    「那你就殺了我吧!你真的比三少還要惡毒,這麼折磨我的確是能讓你們更開心,更快樂……」

    裴晗豁出去了,說什麼轉大人,她的心所承受的何止一個大人能忍受的極限?

    她老早老早就明白了她人生的不同,與樂無關,悲傷卻永無止境!

    「你tmd那麼想死,你就自我了結了吧!」

    黑亦晨突然奔回車上又轉身,慢慢踩著柔軟的積雪走向裴晗,拿著那個精緻的木盒在她面前揚了揚,「這本來是我打算送給你的。」

    男人一甩手,將木盒丟在裴晗身上,裡面的手槍隨著盒子落地而翻滾在地上,深深的陷進雪裡。

    裴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手槍,完全的純銀打造,上面還雕刻了一朵海棠花,鑲嵌上了粉鑽,真的很漂亮。shqm。

    可她來不及欣賞這把槍的美麗,立刻就拾起它,「多謝少爺大發慈悲!」

    他終於肯讓她解脫了,只不過,還是讓她選子彈穿過頭顱的死法!

    但其實,恐怖恐怖又如何?她死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無法看到自己的死相啊!

    沒有等她把槍舉向自己的頭,黑亦晨已經抬腳掃了過來,腕部狠狠的被踢中,槍自然就掉了。

    黑亦晨的氣也沒消,一腳踢到她的鎖骨上,「我說氣話你還當真了,你存心的是嗎,你存心這麼氣我嗎?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特別為了你……咳咳……咳咳……」牽動了傷口的黑亦晨立刻陷入一陣猛咳,當然也無法說出他的心意。

    「少爺,還是快回去休息吧……」池昊真是看不下去他們兩個小孩子在這樣的風雪裡玩兒命了。

    雖然少爺已經二十歲,可他一旦遇上裴晗,就會做許多只有小孩子才會做的任性舉動,最起碼,那些事根本就不符合他如今黑門門主的身份了!

    就比如,為了一個小女孩兒大費周章的自己設計自己打造一把小手槍,還雕花嵌鑽,做那麼娘的東西,真是叫人大跌眼鏡!

    所以其實比少爺年長的池昊等人根本就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他們。

    看來裴晗也受了傷,但她的傷和少爺如何相比,池昊自然是不會理會她的,更討厭她連累了少爺,明明該養好了傷才回來的。

    但裴晗根本不知道黑亦晨的傷勢,更不知道他為這份禮物付出的心血。當時,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之中,緊緊抓著他的失約不放,「你以為我稀罕這把槍嗎?這是送給女生的禮物嗎?你沒有誠意就不要送啊!我要的是你陪我過生日,根本就不是要一個禮物!你有錢,還不是隨便什麼都能買到,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

    她撿起地上的槍,發洩似的扔了老遠,它很快就沒在雪地裡,再加上一直肆虐的雪花,很快就將它埋了起來。

    黑亦晨氣瘋了,他送的東西,她竟然這麼不珍惜,隨隨便便就扔了出去,虧他還費了心思。

    「裴晗,你個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這輩子就別想再有生日過,也別想再有任何的禮物!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送給你了!」

    「我也不要少爺你費心了,更不需要你花力氣說那些哄人的話來給我製造希望,永遠都不要……因為我再也不信少爺了!」

    「你好,是你說的!」黑亦晨咬牙切齒的盯著那個坐在雪地裡不肯示弱,腰挺得筆直的女娃,還真是不能小瞧她的反骨和倔強啊!

    「池昊,我們走!」黑亦晨轉身不再看她,卻冷冷的下命,「限你半小時內回家,我想你不會希望我再親自來抓你的!」

    裴晗沒有說話,還昂著頭,瞪著他上車,看著他們開走。

    其實她把槍扔出去就後悔了,看到車子不見影了,才突然翻身起來撲向她扔槍的方向。

    可是槍本來就是銀白色,在這樣的夜裡和雪的顏色根本不好區分,她找的很仔細,整個人都趴在雪地裡找,完全的地毯式搜索,可惜,怎麼都找不到……

    想到這裡,裴晗突然忍不住笑了,淚水早已佈滿雙頰,想當初的她,真是彆扭啊,她多麼的想要那把槍,偏偏要自己扔掉!

    她也奇怪,那時的她怎麼都不知道疼,不知道冷,滿心滿眼都是那把槍。

    直到,她終於找到,雙手卻早已凍得失去了感覺,捧著那把槍的時候,卻覺得溫暖。

    她當然沒有在半小時之後回到黑家大宅,黑亦晨也再次親自的來「抓」她了!

    她差點凍僵,是黑亦晨背她回家的!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他不停的低咒真想把她扔下山。

    但他終究沒有!

    而裴晗後來才知道,那時候的他胸口有槍傷,右手臂上也有一道從手肘一直到肩膀的傷痕,因為她的折騰,他的右手差點就廢了。

    不過裴晗從來沒感激過他,以為是上天開眼才讓他的車在調頭上山的時候拋錨,他才只能用走的回來,才會看到她昏倒在雪地裡……直到今天,才明瞭,她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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