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上,拿起那把槍,卻悲涼的想起,他曾經對她說過的:槍在人在!如今,槍在他手上,她卻不見了!
是她不要這把槍了吧?她那麼辛苦跑得氣喘吁吁的回來,都不是為了它!
或許,她根本就是想跟自己徹底的決裂,才故意丟棄!
明明,她是一個這樣的女人,不斷的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懷過闕醒塵的孩子,現在又勾搭上了秦東凱,還一頭扎進他的懷抱,再也不肯回到自己身邊。
為什麼自己還是不能清醒,還是不想放手,那樣不堪的女人,他到底要她什麼?
荒謬,他竟然會浮現荒謬的念頭,覺得裴晗比席嘉悅要更適合自己,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他怎麼會開始質疑自己娶席嘉悅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她的母親過世的時候,他親口承諾過會照顧她一輩子,讓她離開席家的!
那時他看到席嘉悅的痛苦,恍惚地想起他早幾年望著自己母親中槍之後搶救無效,在病房閉眼沒呼吸的場景,想著母親露出虛無又柔和的笑容,她的聲音一點點的變弱,握著他的手漸漸失去了溫度和力氣……
他很同情席嘉悅的處境,加上對她在席家遭遇的調查,再也止不住憐惜!
那個承諾,至今仍然有效,只有結婚這一辦法能讓席嘉悅脫離席家!而且,她是這麼可愛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他無法不喜歡!
所以,裴晗怎麼能以為,她耍些小手段,就能逼他取消婚約?最可惡的是她一計二計不成,乾脆將他徹底的拋棄了!
對,就是拋棄,她也答應過會永遠在他身邊,永遠不會離開他的!
但最叫他煩惱的,是他自己!
即使知道裴晗的出軌和背叛,還仍然想要找回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緒讓他煩躁,讓他焦慮。
他這些日子來脾氣越來越暴躁,並不是全然因為慾求不滿,更多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心境起了變化,這讓他在不知所措的同時,開始恐慌起來。
因此,在黑亦晨極度壓抑自己情緒去找回裴晗的同時,另一方面,他也開始反思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由何而來,又會持續多久……
他想要恢復正常的生活,從來沒有失眠過,竟然也開始失眠起來,他有錢有勢,英俊多金,這世間,男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黑亦晨都有了,到底他還想要什麼?
若不是手機鈴聲響起,黑亦晨還躺在床上想著這些繁瑣的情緒波動,究竟是從何而來。
茫然的掏出手機,望了望屏幕,閃亮的屏幕上跳躍著兩個字「嘉悅」。
黑亦晨恢復了一臉冷漠的神色,稜角分明側面愈發冷峻起來,他的聲音也很冷靜,沒有絲毫波瀾,很公式化地開口問道。「喂,嘉悅,這麼晚了,還沒睡?」
「你不也一樣沒睡?在想什麼,想到睡不著?難道是在想我?」
席嘉悅盡量用著愉悅的聲音,但黑亦晨還是聽得出那種自然流露的焦慮緊張。
「那你呢?」刻意避過沒有回答,黑亦晨只能用反問來應對,難道他能告訴她自己在想裴晗?
他討厭謊言,不喜歡聽別人說,也不允許自己講。當他無言以對的時候,寧願沉默,也不肯編造一個謊言去騙人。
所以,他也從來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事情總要發生在眼前,他才能真正的根據自己當時的想法,隨心而為的吧?
就像此刻,他一有開始懷疑娶席嘉悅是否正確的想法,立刻拋到腦後,想再多都沒用。不到進禮堂,他都不會知道究竟能發生些什麼事!
或許,六個多小時以後的婚禮忽然就舉行不了了呢,因為誰也說不准紐約會不會像電影裡一樣發生大地震!
意在以過。「我……當然是在想你……」和裴晗,怎麼才能讓你們徹底的反目成仇!
席嘉悅面上閃過陰狠,可電話那頭的黑亦晨自然沒有千里眼!
他只聽到席嘉悅嬌弱略帶哭意的擔憂,「我好怕,你會突然後悔,會突然把我拋下……」
「怎麼會呢?」黑亦晨笑得也有點僵硬,隨即補充道:「起碼,現在還沒有決定!」
「那就是你有過這種想法咯……」席嘉悅問得驚慌失措、彷彿難以置信又倍受傷害。
其實她早有準備,這幾天來黑亦晨越來越反常的表現,已經讓她心生警惕了,不然,她怎麼會這麼介意裴晗,介意她肚子裡的孩子?
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她用可憐至極的聲音哀求著,「亦晨,我在這世界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你……只有你了……你不能拋下我不管……」
「別再胡思亂想!還有幾個小時就是婚禮了,我不想我的新娘頂著黑眼圈!」黑亦晨的語氣變得更冷硬,甚至,有些不耐。
他突然有些厭煩了,難道,要一直這樣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不厭其煩的努力的去消除她的不安全感?他對她還不夠好,不夠讓她相信自己可以讓她以後有最好最安全的生活?
「亦晨,我……」
「乖,睡覺吧!」似是寵溺的語氣,卻用立刻掛機來表達了他的冷漠!
黑亦晨忽然有些想念裴晗的少言寡語,或許,她的沉默,才是讓他能最大程度感到安然舒適的體貼。
而席嘉悅,明明不是覺得她最善解人意的?近來卻開始納悶她的話怎麼變多了,多得有點煩?
他也開始覺得,總是必須要站到席嘉悅的身前,替她阻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和壓力,還得分神安慰她時不時的驚恐不安,有些累了!照顧一個人一輩子的承諾,有點太重了!
電話又響起來,黑亦晨看都沒看就接起來,這回真的不耐煩了,「你到底還睡不睡?你不睡,我還想休息!」
「呃……」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然後才吞吞吐吐的開口,「老大……不是你讓我,只要查到……不論多晚都給你打電話的嗎?」
黑亦晨猛的一震,忽然察覺自己剛才的失態,如果被吼的真是席嘉悅,指不定她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恐怕又該去席家守著,防止她心臟病……不,她康復了,這也算是他為她盡的一分力,總算是還了她母親的一個心願吧?
無奈的搖搖頭,黑亦晨才疲憊的開口:「天敖,查到了嗎?她和秦東凱……」
「帶昨天一起,才認識三天!是伊籐真央搭的線!不過,聽賣酒裡的夥計說,他們那晚是分房睡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另外,還有一件事……」寇天敖故意頓了一下,吊足了黑亦晨的胃口。
黑亦晨自然是急切的問道:「到底什麼事兒你說啊!你信不信在我面前我鐵定打得你滿地找牙?竟敢跟我賣關子!」
「下午秦東凱調了一架私人飛機,據說是要送兩個朋友離開美國,具體的目的地誰也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們也沒弄清楚,是不是裴晗和琳達要走。而且,中午我們和她們錯過之後,也沒人看到她們是不是回赤焰盟總部了,這點老大你就包涵一下,我們實在是進不去人家的老巢!」
「好了!你只要派人守著,密切關注秦東凱,伊籐真央他們的動靜就好了!一旦發現裴晗要走,給我用盡一切方法把她攔下來!」sakd。
「老大,你搞清楚,你沒資格留她了……」寇天敖只是下意識的反駁,並非存心刺激黑亦晨。
可是黑亦晨,卻在這一刻,顯出異常堅決的信心,「誰說我沒資格?我試都沒試過,你怎麼就知道我攔不住她?或許,我親自去,她真的肯留下來呢?」
「哦,老大你會說軟話了?你肯向小晗低頭了?」寇天敖忍不住掩嘴偷笑,卻又清醒的指出癥結,「你的婚禮在六小時後了,你就算去挽留小晗,用什麼身份?已婚人士?而且你留她幹什麼?讓她繼續做你的保鏢,做你一輩子見不得人的地下情婦?」
「夠了,你把人給我看好了!至於我到時候怎麼做,不用你管!」再度被逼得不耐煩的掐斷電話,黑亦晨感受著滿室的寂靜,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了這麼多無法面對的問題!
是無法面對席嘉悅,還是無法面對裴晗,抑或是,無法面對自己的心?
可是最茫然的,恰恰是他的心,他想留下裴晗,卻不知道為何而留!他也不知道留下她能做什麼,什麼樣的安排才是她能接受的?
如果她真的這麼介意自己的婚姻,他是不是可以說:如果我退婚,你會回來嗎?
可惜,席嘉悅永遠都不會讓他有機會去如果!
被黑亦晨掛斷電話那一刻,席嘉悅心中的憤恨就達到了頂峰。黑亦晨竟然真的想悔婚!
這怎麼可以?她辛辛苦苦佈置了這麼多年的局,沒道理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她不能讓黑亦晨在婚禮上才丟下她,那樣,她不只無法逃脫席家的牢籠,還將成為整個政商兩界的笑柄,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輸不起!所以絕不能讓黑亦晨先開口,她一定得先發制人,讓整個紐約的人都知道,什麼叫豪門貴婦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