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裡,她是希望黑亦晨能夠愛上自己,希望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和守候不會白費,希望可以感化黑亦晨!所以,她不止一次的寬慰自己,黑亦晨和席嘉悅還沒有結婚,一切還有變數,一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現在,她再也騙不了自己,更無法騙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或者說,再過幾個月她的肚子再也騙不了別人……而他的婚期,就在五天後!
發生昨天的事之後,黑亦晨可能是怕她再搗亂,破壞他們的婚禮,早上走之前還狠狠的警告她,「不用參加我的婚禮!這幾天也不用跟著我了!」
她當時真想回他一句,多慮了!
真的要等到了那一天,她肯定沒有那麼不要臉,一個身份低下的保鏢,一個連黑亦晨都不肯在大庭廣眾下承認的情婦,甚至他還沒結婚已經直接給她定位了是「代理孕母」,只是一個生育機器,注定了她連出頭之日都沒有,更別提會做出搶人的行為了!後上以她。
不過,也要感謝他這樣的安排,算起來真是十五年來最仁慈的決定之一,不然只要她不是病得無法起床,都必須跟在他左右的。
伊籐真央氣定神閒的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會答應你?」
雖然她用了疑問詞,可神情篤定堅決,彷彿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他會給予否定的答案!
「我不肯定,儘管,你說我們是朋友!」有的人相識一生都無法信任,可有的人,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間便可認定其值得信賴!
伊籐真央,恰好就給了裴晗這種感覺!而且他還救了她一命,不,是兩條命!
朋友?!伊籐真央聞言滿意的笑了,這個小妹妹真夠聰明,昨天他說的,她果然就記住了!
他微微頷首,「好,我可以幫你!但,就像我殺人收取佣金一樣,這次還要和黑門為敵,總不能白忙一場吧?你能給的報酬又是什麼呢?」
「我什麼都沒有,就這條命而已!如果你不嫌棄,我以後可以替你殺人,當然,我的能力絕對不如你,但這麼多年還沒有失過手!」雖然最近都一直小傷不斷,狼狽不堪,可這些都是黑亦晨和席嘉悅的傑作,是她忍耐縱容的後果。
若單論身手她還是有自信的,十五年間也曾經歷過很多「挖角」的事。
當然,那些人多數是黑亦晨的仇家和對手想讓她叛出黑門、犯上弒主最後統統死在她的手上,也有少部分是政界名流單純想高薪挖她繼續做保鏢,就是由少爺親自出面擺平的!
伊籐真央失笑搖頭,「我手下的人夠多,個個是精英,還需要大老遠跑美國來挖個人回去刺激他們,不利團結麼?」
裴晗臉色一白,有些慌了,「那你想怎樣,我能做到的絕不會猶豫……」
「要你做我的女人,填充我的後宮呢?」
「辦不到!」裴晗斬釘截鐵的道,臉上也浮現了失望的神色,她還以為伊籐真央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畢竟他這種風流倜儻的國際級攝影師,見過的美女可以說不計其數了,而且他昨天看她的眼神也只是單純的欣賞,完全沒有別的男人那種讓她發毛的異樣眼神。
就比如葉子均那樣,眼神直接充滿了露骨的淫/欲,夾雜著強烈的霸道和征服,不得到她誓不罷休的陰狠,至今回想起來,仍舊覺得噁心,頭皮發麻!
結果伊籐真央還變本加厲,竟然用「填充後宮」四個字,那他到底是有多少女人啊?
一旁靜聽的琳達聽到伊籐真央的話也氣憤的開口了:「虧我昨天還以為你是君子呢,原來就是小人!說你看上我家小晗了還死不承認,轉臉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逼她就範!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喂,我哪裡是說裴晗了……」還好伊籐真央動作快,險險閃過琳達迎面潑過來的茶水,不然現在肯定被動「洗臉」了!但他的胸前還是被濺到不少。
「不是我?」裴晗瞠大了美眸盯著正在擦拭衣服的伊籐真央,然後轉頭看了看琳達。
「看我幹什麼……」琳達說完,鬱悶的想起這裡只有她和裴晗兩個女人,不是小晗,那就是她了!
想也不想的端起裴晗面前那杯茶,第二次朝伊籐真央潑過去,「趁人之危的臭流氓!老娘的主意也是你能打的?」
「……琳達,你別……衝動……」裴晗自然是想阻攔的,可是失敗了,話還沒說完,水已經從伊籐真央當頭淋下。
裴晗很快到房裡拿了一條乾淨毛巾遞給他,有些尷尬的問:「呃……真央,你還好吧?」
「水溫剛好,足以讓我感受到琳達·艾貝兒森小姐的熱情!」擦乾臉上的水,伊籐真央的表情依然溫和,沒有一絲慍怒,讓裴晗對他的涵養和氣度刮目相看。
可是他竟然說出了琳達棄用許久的姓氏,未免讓人驚歎他的調查能力,昨天他才和琳達初次見面吧。不過那個場景……裴晗回想起來,突然嗅到一絲曖昧的味道。
琳達卻無法淡定了,立刻像只刺蝟一般防備的瞪著伊籐真央,「你調查我?誰給你的權利調查我?」
伊籐真央坦然的看著盛怒中的美人兒,越發覺得她生氣的時候有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對我想追求的女人,調查一下身世背景,並不過分吧?」
「追求……」裴晗準確的抓住這個詞彙,再結合他認真的神情,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下,就說他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嘛!「可是你剛剛說後宮……」
「我開玩笑的……我拍過的女人足以湊成後宮三千佳麗了,不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色,你們倆也不例外,我當然想拍下來珍藏。至於我想追琳達的事……」
沒等伊籐真央的話說完,琳達不屑的打斷,「哼,誰信你的鬼話!想追我,你照樣要排隊!」
美發沙龍內——
「你真的要剪髮?」髮型設計師面對著裴晗的要求,極為訝異。
這個女人,曾經來過一次,就那一次,讓他牢牢的記住了她。
最初他只看見她及肩的長髮,髮質是少見的烏黑亮麗,卻因為沒有任何髮型,就那樣垂散在兩頰,幾乎遮住她整個臉蛋,第一眼絕對不容易看到她的樣貌。
沒料到,將她的發撩到耳後,竟然會帶來如此大的驚喜,烏髮襯托得她的膚色白裡透紅、細緻萬分,至於雙眸更是她五官的精華,澄澈分明不說,眨眼間總帶著輕愁的韻味,非常的勾人。唯一的不足,就是她渾身的氣質,太過冷漠,很有生人勿近的氣勢,稍微靠近就會被凍傷!
不過,當那個聞名紐約的黑幫老大靠近她的時候,他能看到她柔和的一面,有破冰的驚奇效果。
但那天,她是堅決的不肯剪頭髮的,最終他只能勉為其難的替她把頭髮盤起來,以配合禮服,愣是沒剪她一縷髮絲。
現在卻看到她主動出現在沙龍,主動要求他剪掉頭髮,怎麼不讓他感到驚奇呢?
「裴小姐,你真的決定了,要把頭髮剪短嗎?你真的想好了?」以她曾經的珍視態度,現在提出這個要求,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髮型師動剪之前,忍不住再次詢問。
說真的,他也覺得可惜!
這頭長髮可是他剪髮多年來,首見髮質最好、幾乎是零損傷的髮絲,這麼難得一見的美發,必定留了很多年,也花費不少精神小心照顧才能有這樣的成果。
要是真受了刺激,就這麼衝動的剪了,之後再心疼也晚了!
「嗯。」裴晗堅定的點頭,再也沒有人能改變她的決定。
「剪至耳根?」髮型師一邊用夾子把裴晗的頭髮夾起來放到頭頂一邊又問:「其實近兩年來很流行的bobo頭也挺好看的!」
「太長了!」裴晗看著鏡子裡髮型師比劃的長度,然後想了想說:「反正就剪短到無法一把抓起來的長度就行了。」
曾經,留長髮是因為他喜歡!
可後來她發現,並不是長髮的女人,他就一定喜歡,很可能看都不會多看一眼!比如她自己!
而且,頭髮長了,對她來說還是負擔!當他昨晚一把扯住的她一頭青絲的時候,她幾乎以為整個頭皮都被扯掉了!
「無法一把抓住?」髮型師驚訝的重複,一邊用手在她的頭髮上丈量,「這個……恐怕只有寸頭才能符合你的要求,這會不會太短了……」
「不會,就剪那樣吧!」
「你確定?」髮型設計師忍不住再問一次,也許她會後悔的。
「剪吧!」她此刻的眼神看起來彷彿將剪斷的不是一頭長髮而是一份感情。
髮型師明顯的一愣,然後看著鏡子裡一臉決絕的女人,微笑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
裴晗不再說話了,看著鏡子裡那黑亮柔順的頭髮一縷一縷的掉下來,她狠狠的掐著自己的大腿,並不在意在身上又製造出兩團青紫,痛怎麼及她昨夜以及之前每一夜的萬箭穿心?
他始終不相信,她的反抗可以堅決到何種地步,始終以為,她這一生都會活在他的掌控之下,那麼她這一次,就從頭髮開始!
連它也不是他隨便就能抓住的了!
剛準備從美發沙龍走出去,就接到琳達的電話,才摁下通話鍵,焦急的聲音夾雜著乒乒乓乓的雜音傳了出來,「小晗,你在哪兒?」
「我在哪兒?逛街啊!」裴晗理所當然的回答,不是她和真央讓她出門散心的麼?
而且她自己也想試試,像個普通人一樣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觀察身邊的形形色色!
不必時刻緊繃著神經,像尊雕塑似的守在黑亦晨身後,在他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防備著隨時可能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危險!
「小晗,你一點兒都沒聽到嗎?我這邊都亂成一鍋粥了……」琳達一邊打電話,一邊躲閃著不時飛過頭頂的器皿,對電話那頭的慢郎中感到深深的無力。
「哦……」裴晗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欣賞著一個個櫥窗中精緻美麗的陳設,回答得也心不在焉,「發生什麼事兒了?」
「是二少,他和真央在『賣酒』打起來了,你還是快過來……啊……」
斷續的雜音後,聽到琳達的尖叫,然後聽到真央火力十足的怒吼,「md,黑亦陽,你敢動我的女人!」
緊接著又是一陣辟里啪啦,嘎然斷線,裴晗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盯著手機,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個男人怎麼會打起來呢?而且還是在「賣酒」!
那裡,雖然表面是間高級pub,可道上的人都知道是正義聯盟在紐約的分部,目前隸屬赤焰盟管轄!
因為,美國最大的華人社團,不是黑門,是赤焰盟。
黑門的主人黑亦晨也並非勢力最大的大佬,不過介於他的年輕,他的手腕,和在政界的影響力,才和赤焰盟盟主秦剛的五個兒子有了一較高下的實力,榮膺教父之一。但當然,和赤焰盟盟主相比,還有些距離!
他們,怎麼會去那兒?還在那兒打起來?
裴晗有些頭疼了,趕緊伸手攬了的士,坐上去就簡單的說:「tosellwine!」
紐約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地方的,何況是吃司機這碗飯的,自然也不會再問去那裡是幹什麼。
就看裴晗一頭媲美男人的板寸,絕美的五官更加凸顯,可一身的冰寒氣質越加瘆人,司機也知道,這女人不好惹。
中午十一點,賣酒。
裴晗到的時候,鬥毆已經結束,有幾個清潔工正在忙著收拾殘局。
傳說中的打架主角坐在吧檯兩邊,一左一右,還在隔空用眼刀砍殺對方。
中間,並排坐著琳達,闕醒塵,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不知道是誰!
裴晗只看背影就能分辨出來的,惟有黑亦晨、闕醒塵和戴玉國三個男人而已,這個人顯然不在其列!
她正在疑惑,那人忽然側轉身,看到她的瞬間眸光一亮,隨即恢復鎮定。靜靜地看了會兒,他的聲音裡藏著不易察覺的思念,「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裴晗下意識的回頭,看看是不是跟自己身後的人說話,結果發現只有自己一人,有一瞬的恍惚震驚,「你在跟我說話?」
吧檯上方一束金色的光恰好照耀在那男人身上,有一種唯美的感覺,這一刻,他的模樣真的讓她驚艷。
很少有男人能讓她產生這種感覺的,除了黑亦晨,便是今天這個不知名的帥哥。
他戴了一副鉑金框眼鏡,卻掩不住眉目裡散發出的溫潤氣質。
乍然的四目相對,裴晗甚至朦朧感覺到他眸中一閃而逝的狂野特質。
她懷疑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再次正視,他又恢復了溫潤如風、翩翩儒雅的斯文表相。
沒來得及再問他到底是誰,頭上包了一圈兒紗布的琳達已經匆忙跑過來,開始咋呼,「小晗,你怎麼把頭髮給剪了!這也太短了……」
她的聲音引來pub內所有人的目光,雖然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可裴晗也不喜歡被那些清潔工盯死!
裴晗趕緊用手拉了琳達一下,瞪了她一眼:「小聲點,剪短頭髮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不覺得短髮比長髮來得簡單利落,也更方便打理麼?」
「也對啊……看看你這樣子,清爽大方,五官更顯分明,簡直美呆了!要不是我現在頭受傷了,我也想去剪頭髮了……」
不是第一次聽琳達誇張的讚美,裴晗除了微笑接受還有什麼辦法,而她更關心的當然是琳達的傷勢。「你怎麼會受傷的?嚴不嚴重?」
雖然在電話裡聽了大概,裴晗還是想問清楚,起碼,總得弄明白究竟黑亦陽和伊籐真央是因為什麼事打起來的吧?
琳達瞪著那邊兩個都不同程度掛綵的男人,沒好氣的說:「我倒是還好啦,你就好好管管那兩個幼稚鬼吧……竟然因為一句話就動手了!」
裴晗下意識的問,「什麼話?」其實心裡不以為然,二少和真央都不是她這種無名小卒可以管得動的!
「那個伊籐真央啊,一說你準備跟他走,二少當然就不樂意了,就跟他吵起來了啊……然後,伊籐真央說了一句憑二少那張臉,想都不用想就出局,架就打起來了……唉,我真是不想說這兩個人了,一點小事兒,至於嗎?」
裴晗立刻覺得滿頭黑線,就說自己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為什麼打,原來真的是這麼幼稚的原因,難怪琳達說他們幼稚鬼了。
可是,靜下心來想想,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好笑的,真正的導火索是她自己!
罔顧二少的一片心意,拒絕闕醒塵的幫助,向一個還談不上有交情,根本就是陌生的人求助,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但對裴晗來說,卻是唯一選擇,跟二少走就是讓他和少爺兄弟反;跟闕醒塵走就是坐實叛出黑門、攜帶墨麒麟私逃的罪名。
這兩種情況她都不想看到!只能選擇伊籐真央,借助他的身份地位,向少爺施壓,讓他親口答應放她自由!rwt3。
她當然想走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必過偷偷摸摸、四處逃亡的生活,那樣對她和孩子也有好處!
「她,就是你想讓我赤焰盟出面搭救的女人?」從第一眼見到裴晗就被震撼的秦東凱再也忍不住,直接揪著伊籐真央的衣領,氣憤的低吼,「好歹也叫你一聲哥,不帶你這麼耍我的!」
什麼黑門門主的貼身保鏢,那女人分明就是隋靜蘭,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狐狸精!他都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了,伊籐真央竟然讓他出手救她?
伊籐真央一頭霧水的問:「怎麼了,東凱,你們倆有過節?」
「何止過節,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女人了!」秦東凱憤憤的甩開伊籐真央,又再氣勢洶洶的衝向裴晗。
裴晗依然不知道他是誰,更不清楚他如此氣憤的原因,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眼睜睜看他走過來,裴晗只能不斷的後退,直到身後抵上沙發座。
秦東凱猛的扣住她的肩,厲聲威脅道,「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眼前嗎?你還回來幹什麼?你就這麼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卡嗒」,子彈上膛的聲音裴晗異常熟悉,可時常都是她用槍管抵著別人的頭,很少有人指著她的頭。
偶爾有那種活膩的人,都已經被她或是少爺親自送上黃泉路!
緩緩抬起眼皮,裴晗定定的看著眼前神情複雜,又痛恨又痛苦的男人,鎮定自若的計數:「一、二、三……」
還不開槍,你就自認倒霉吧!
猛的抬起雙手握住他的,使槍偏離方向的同時,她抬起左腿屈膝頂向他的腹部,然後一個側轉,右肘部擊向他的腋窩,左手刀砍向他的手腕,再用肩部的力量扛起他朝身前狠狠一摔……
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秦東凱的身子壓倒了圓桌,重重的摔到地上,趴伏在裴晗腳邊。
「噢噢,好樣的……」黑亦陽和闕醒塵都使勁的鼓著掌,為裴晗這個漂亮的過肩摔。
琳達也一副崇拜的神情看著裴晗,「小晗,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身手就好了!」
「別跟著他們起哄,乖乖當你的醫生挺好的!」裴晗無奈的拍拍琳達的臉頰,真想告訴她,自己以前也曾經羨慕過她,可以不必每天晚睡早起,不必每天練拳擊、柔道、跆拳道,射擊、射箭、飛鏢一樣不落,不必365日天天都有傷在身。
琳達不用經常出任務,除非有人受傷流血,尤其是自己掛綵,她才會忙碌起來,她的工作,是救人;可自己,槍林彈雨,刀山火海中出入,為的全是殺人!
秦東凱摔在地上久久沒爬起來,久到在場的男人都覺得不對勁,他是堂堂赤焰盟少主,未來美國華人社團的教皇接班人,怎麼可能被個女人打倒?
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看到裴晗的反應太過激烈,精神彷彿經受了重創,有些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伊籐真央想伸手扶秦東凱,他卻躲開了真央的手,愣愣的看著眼前出其不意用過肩摔摔倒他的女人,目不轉睛。
她不是靜蘭,真的不是!如果是的話,怎麼可能有這麼鎮靜的反應?
靜蘭被槍指著的時候只會發抖,掉眼淚,可她還是倔強的,再怕都不肯退縮,還使勁的朝他吼,「開槍啊,你開槍殺了我啊!」
靜蘭的語氣從來也不是這種平板無溫,而是軟軟甜甜的,像她整個人的氣質一樣,透著陽光的氣息。她喜歡五顏六色,獨獨討厭黑色,說那會給人陰鬱的感覺,甚至逼得他也漸漸拋棄深色系的衣服,不再冷酷示人,改走文質彬彬路線……
可眼前這個女人,卻穿了一身被靜蘭形容沉悶不吉利的黑,還能把黑色穿得這麼自然、霸氣,彷彿這種顏色就是為她而生!
秦東凱此刻才終於肯定,她不是他所痛恨卻又無比思念的人,猛的爆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你不是靜蘭……」
他竟然這麼想她嗎?明明眼前這個女人和她有太多的不一樣,但他卻因為這張臉而失控了!
「我當然不是!」裴晗看著他笑,忽然覺得渾身一陣發冷,他這根本就不是笑,彷彿都能聽到一絲哭意,聽來是那麼的淒愴悲涼!
等等,靜蘭……這兩個字怎麼這麼熟悉?
隋靜蘭!是她嗎?應該是了,不然這男人不會認錯的!
裴晗的頭忽然有點暈眩,腳下也是踉蹌一步,琳達趕緊扶住她,小聲的問她,「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伊籐真央耳尖的聽到,連忙問,「想到什麼?東凱所說的那個女人,你們也認識嗎?」
裴晗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沒說出口。隋靜蘭這個女人,她到底該說認識還是不認識?
一起在一個娘胎裡呆了十個月,又一起生活了四年多,可之後卻再也沒有見過一次面,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生死,這,算認識嗎?
「小晗,你還是說了吧……明明還有親人在世,幹嘛要搞得像孤兒似的?」琳達對這件事一直不理解,當一個孤兒發現這世上還有親人的時候,應該是感到開心欣慰的吧?或者也有人一時無法適應,會覺得手足無措!
但,怎麼也不會像裴晗這樣,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巴不得他們早就不在人世……
「琳達,這件事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裴海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的回答,只恨自己一直不是擅於和人交流的高手,竟然找不到適合轉移焦點的話題。
「小晗,不簡單的話,就慢慢說吧,反正你哥哥我,一向最有時間的!」突然伸手勾住了裴晗的肩膀把她拉到人群之外,闕醒塵一臉的溫和笑容,卻讓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緊。
他一向是鍥而不捨的人,她這麼大的冰山都能被他磨出突破口,對他不再拒之千里,還有什麼辦不到?
雖然偶爾想想,裴晗會覺得氣悶,當初為什麼要和闕醒塵賭牌,輸了就答應他從此說話不能再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不能做黑亦晨的復讀機,一定要開始用正常的說話方式和旁人交流,不能再把委屈憋在心裡,不能……
好像,她答應了很多,最終卻沒做到幾個,想想是不是對不起闕醒塵的好意?
「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對不起你自己!」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闕醒塵不客氣的彈了彈她的腦門,不冷不熱的道:「你想自己告訴我,還是我自己查,或者直接讓扎克給你催眠……」
「不要!我還是自己說吧……」
闕醒塵就會威脅她,他的情報網有多厲害,她領教過!他的私人醫生扎克醫術有多高明,她現在還活著就是證據!
而且扎克的催眠術也曾讓她吐露了不少秘密,所以少爺責備她洩露黑門機密背叛了他的時候,她真的沒什麼底氣反駁!
無奈的瞪了闕醒塵一眼,裴晗不自覺的嘟了嘟嘴,以示不滿和委屈。
這個無心的小動作,於她本來來說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或是特別,卻讓闕醒塵滿眼溫柔的笑意,黑亦陽沉了臉色不悅的咬唇握拳。
這種表情,就連她對著黑亦晨的時候都極為少見,因為一旦外人在的時候,她都很心甘情願的守在黑亦晨身後做影子!
黑亦陽何曾看到過她臉上有這麼明顯的情緒,還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自然是醋意大發!
而且不止是他覺得不對勁,連琳達都覺得有些異樣,這麼久以來,是不是一直忽略了闕醒塵這個角色?他到底是收了二少的錢來幫他救人,還是自己也存了私心?他對小晗的情誼,是否如他所說的知己、兄妹?
當然裴晗是絕對不會考慮到這些的,下一秒已經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她蹲下身子,對著秦東凱伸出了手,並不友好的說:「羊癲瘋發完了沒?自己爬起來還是讓我拉你?」
「你……」秦東凱為之氣結,隨即卻又突然笑開,「你和她真的很不一樣!」
裴晗用力將他拉起來,冷漠的嘲諷同時從好看的唇瓣中逸出,「很高興你總算清醒了!不然我會看不起你!連自己的愛人都分不清楚!」
秦東凱立刻態度堅決的否認,「誰說她是我的愛人!」
「你的表情,你的動作,你的眼睛,你的嘴巴,全都說了!」裴晗悠閒的給出答案,再次讓秦東凱如同點穴一般定住不動,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半晌,他在裴晗漠然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異常沮喪的開口,「好吧……她曾經是我的愛人!」
「她甩了你?還是跟別的男人跑了?」
呼吸一窒,秦東凱心痛得無以復加,眼前這女人,不只眼毒,嘴巴也毒!看透他也就夠了,要不要字字句句都戳到他心口的傷疤上來啊?
「算了,不提她,我不是喜歡在人傷口上撒鹽的人!」裴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難道是因為眼前有個明顯比她還更痛苦的人?
看到秦東凱這種有失心瘋前兆的為情所困的人,裴晗立馬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最慘的人了。
尤其是現在裴晗已經想起了他的身份,赤焰盟少盟主秦東凱,人人都用「秦少」稱呼了,害她一時忘記他的名。
連秦少這種地位、完全可以說呼風喚雨的人,都被一個「情」字折磨成這樣,她這種渺小如沙礫塵埃的人,有什麼資格怨歎上天不公?
「是真央請你來幫我的?」大家都就座之後,裴晗再度開口,這一次,語氣軟化了許多。同病相憐嘛!
「是,不過現在,我還沒決定幫你!」秦東凱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心裡總是一股刺痛,藏在褲兜裡的手,不斷的鬆開,握緊,有些坐立不安。
「不,你不是幫我,而是幫你自己!」裴晗說話的時候,還和闕醒塵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的學習能力最快,同樣的模式造句嘛!
一句話讓秦東凱來了興趣,「怎麼說?」
他就不信了,明明是她求他幫忙,現在反倒如此的悠閒,那神情好似,最後他還要求她幫忙一樣!
裴晗卻不說話,轉頭對吧檯那邊的調酒師招招手,「來幾杯酒好嗎?我想我們的談話會比較久!」
琳達聞言趕緊阻止她,「你喝什麼酒啊,你只能喝橙汁!」
「哦……」裴晗乖乖的點頭,轉身吩咐調酒師,「我要橙汁!」
伊籐真央忍不住問了句,「小晗為什麼只能喝橙汁?」
「對寶寶好嘛!」裴晗微微一笑,完全無視在座男人的驚訝。
當然,對黑亦陽和闕醒塵來說,絕對不僅僅是驚訝可以形容的,完全可以說是重大的打擊,幾乎是立刻就臉色慘白。
裴晗的目標不在他們,當然也懶得觀察他們的反應了。
她也不覺得說出真相有什麼不妥,既然是要請真央和秦東凱幫忙,也應該讓他們清楚自己身體狀況的。
是上天安排秦東凱的出現,裴晗豈會輕易放過這種機會,這次不把他拉做盟友誓不罷休,如果要給這聯盟取個名字,那就是「失戀陣線聯盟」!
她相信,以秦東凱對隋靜蘭的感情,不會拒絕她的提議的!
喝過橙汁,潤過喉,裴晗終於對秦東凱展開了遊說,「秦少,難道你就一點不好奇,我為什麼和隋靜蘭長得那麼的像……」
這一場談話,果然是談得很久,當裴晗和秦東凱的同盟達成,黑亦陽和闕醒塵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而琳達也早已經困得不行,直接跑到pub樓上的客房去睡覺了。
裴晗不想吵醒琳達,也不想這麼晚再趕回黑門,回去也不過是黑亦晨的責罰,晚死總比早死好!
剛剛和秦東凱走到樓上,準備各自進自己房間時,外套兜裡的手機開始不依不饒的響。
看過顯示屏,裴晗只能望天興歎,除了她家「少爺」,不做第二人想!
她不能按拒接,只能按靜音!可這通電話結束,下一通來鈴聲又開始響,他打得如此之頻密,讓她調震動的時間都沒有,生怕一個摁鍵下去就是接聽。
煩得幾乎想把手機搶過來扔掉,秦東凱忍不住勸她,「我看他不打到你接是不會罷手的!」
裴晗倏然想到今晚和秦東凱達成的同盟,現在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表現機會嗎?
她立刻把手機遞給他,彷彿事不關己的吩咐道:「你接,就說我睡了!」
接就接,反正他沒損失!秦東凱很快按下了接聽鍵。
「裴晗,你在哪裡?」
氣急敗壞的男聲,透過手機傳來。
「你找小晗啊,她已經睡下了。」
秦東凱瞥了一眼對自己猛點頭的裴晗,唇角掩不住扯出一個微微上揚的弧度。撇開談判之時她的犀利果決,聰明得讓人覺得有些恐怖不談,這時候她對他露出讚許的笑容,眨巴眨巴充滿期待的大眼,讓他覺得,她挺可愛。
至少,在這一刻,自己能夠透過她,看到曾經讓他愛之入骨的女人,而手機另一方的男人卻在咬牙切齒,對著一室清冷的空氣,有氣沒處發。
聽到男人的聲音,電話那頭的黑亦晨有些不敢置信地加重了語氣。「叫她起來接電話。」
裴晗,竟敢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好樣的!你給我等著!
「她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事情,拜託明天再說。」
不等黑亦晨說完,秦東凱就掛斷了電話,他和裴晗要的就是這效果,就是故意歪曲話語中的深意,讓黑亦晨誤會。
這無異於自尋死路的做法,畢竟聽琳達和黑亦陽他們的形容,黑亦晨對裴晗有著極度執著的佔有慾。
但是真央給的建議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惹黑亦晨生氣是必然,裴晗承受他的怒氣也不是第一回,不真正出現一個完全的強有力的甚至在某些方面完全超過他的對手,他永遠都不會搞清楚狀況!
這世界,並不是圍著他轉的,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裴晗絕對有別的選擇!而且這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讓裴晗徹底的脫離黑門,脫離黑亦晨的掌控!
「謝謝你的幫忙!」裴晗如釋重負的露出微笑,推開自己房間的門。
秦東凱把手機遞給她,見她沒有關機的打算,忍不住好奇的問,「你不怕他再打來?」
搖搖頭,裴晗一臉的無奈,「起碼今夜他不會再打了!而且,你信不信,不管以後我怎麼解釋,他都不會相信今晚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他對你,就那麼不信任?他難道就不會再繼續查證……」
「不會!」裴晗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連手指關節都擠得發白!
查證有用嗎?兩年前,他用強/暴的方式驗證了她的清白,成了她的第一個男人,但那有什麼用?
那層膜都不能證明什麼,她的言語更顯得蒼白無力!
他依然認為她背叛了他,是水性楊花,勾三搭四的女人,此後更一直持續的對她用強,彷彿她只配用這種方式對待……
深吸一口氣,裴晗苦笑著對他道:「晚安!明早你還要親自送我回黑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