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莊雅暴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少廷有沒有出軌,還輪不到你來評斷。我告訴你,韓少廷再差勁,也比你強幾分。你別以為你是岳父,就可以對人家指手畫腳的。你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人都是雙重標準,自己出軌,毫無慚愧,輪到自己的女婿出軌,就加以譴責。
「我指手畫腳?」宋景指著自己的鼻樑。「人家是欺負你女兒啊,你就這樣息事寧人?」宋景並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現在他們夫妻二人就該同仇敵愾才是,這也是為什麼宋景會送上門,除了想和宋令姿修補關係,也想修補婚姻。
「夠了。」莊雅沉聲低吼。「你若是真的在乎令姿,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情來。這些年來,你幾時真正關心過自己的女兒?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幾歲拔牙,幾歲可以唱歌跳舞?這些事情,都是你所不知道。」
莊雅不希望宋景火上加油,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對莊雅來說,女兒的幸福,勝過一切。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宋景啞口無言。同在屋簷下二十多年,他對女兒的關心真的有限,大部分時間,他都把精力花在隱瞞出軌這個事實。「對不起,我讓你們母女受苦了。」
又是這句無關痛癢的話,莊雅的臉上閃過一抹痛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句對不起,不可能抹去所有的傷害。莊雅自認為不是一個大方的人。
宋景聞言,臉色灰敗,耷拉著頭,不再反駁莊雅的話。
「叮咚……」門鈴又一次響起,宋令姿以為韓少廷回來,一個箭步上前打開門,卻看到了陸書記站在門外。「陸伯伯,你怎麼在這裡?」
「我過來看看你。」陸書記笑著跟宋令姿打招呼,宋令姿側身,讓陸書記走了進來。
陸書記一進來,就看到莊雅和宋景也在屋裡,帶著一絲詫異:「你爸媽也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今天就我一個人過來。」
宋景換上笑容,十分親切地對陸書記打招呼:「陸書記,有失遠迎,實在是怠慢了。」
「沒事。」陸書記不甚在意。「我就是路過小區,順道上來和令姿說說話。」
「令姿,還不謝謝你陸伯伯?」宋景急忙把女兒叫到身邊。「陸書記,我女兒的性子直率,有什麼做的不好,你儘管跟我說,我一定會好好說她的。」
陸書記頷首,「沒事。我今天上來,就是和令姿說幾句話而已。」
宋景正想說點什麼,莊雅拉了拉他的衣襟,阻止他往下說。
宋令姿泡了一壺普洱茶,親自給陸書記斟茶,「陸伯伯,你請用。」
「少廷在家嗎?」陸書記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不在家裡吧?」
宋令姿的黑眸閃過一絲詫異。「陸伯伯,你怎麼知道的?」
陸書記抿了一口茶,笑著道:「現在這個時候,他應當遠離大眾視線比較好。要是反覆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就算這件事是假的,也變成真的。」
韓家辛苦培養出一個上校,怎麼可能會讓一單緋聞毀了他?比起韓少陵,比起韓少凡,韓少廷的位置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只要韓少廷在軍中站穩腳跟,未來五十年內,韓家還是大有可為的。這也是為什麼,幕後黑手頻頻找機會對付韓少廷的原因,也是老爺子執意要韓少廷退避的理由。
宋令姿一下子明白陸書記的話。如果韓少廷一直出現在大眾面前,不管說什麼話,都只會引來更多的好奇心。謠言不會止住,反而會像洪水一樣蔓延。「陸伯伯,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陸書記指著沙發。「你們都坐啊,我今天來,完全是用一個長輩的身份來說兩句話。宋局長,你也別把我當成上司,就當成朋友吧。」
宋景和莊雅一起坐在兩人的沙發上。宋令姿轉身,親自斟了兩杯茶給父母喝。
「令姿。」陸書記開腔,雙目炯炯有神:「現在這個時候,你要沉得住氣,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如何,你都要學會平常心對待。」
宋令姿垂首,沒有表態。upbw。
莊雅知道女兒的心思,握住女兒的手,「這件事,韓家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才是,這樣悶聲不響的,算怎麼一回事?再說,你要令姿平常心對待,這種事情,她怎麼用平常心對待?老公出軌,難道老婆還要給他立牌坊不成?」
「明徽……」陸書記一時情急,喚出莊雅的舊名:「你要顧大局。」
莊雅聞言,陡然大怒,霍然站起身:「你們男人一出事,就要女人顧大局。當初出軌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大局?如果他真的顧及大局,就不該和那個姓秦的小妖精上酒店。秦家的人,有幾個是好東西?我就是看秦家的人不順眼。衣冠楚楚,就是一窩子的禽獸。」莊雅的前半段,就是指向了宋景,後半段才是針對秦家那幫人。
宋景張大嘴巴,有點不敢置信莊雅當著書記的面就發火。「莊雅,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什麼?」莊雅知道宋令姿不方便說一些話,作為她的母親,必須要替女兒把這口惡氣給吐出來:「現在是我的女婿背著我的女兒上酒店。不管他有沒有和那個女人廝混,在整件事情當中,我的女兒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全s市的人,現在都在等著看她一個人笑話。你們讓她以後怎麼出去和人家應酬?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現在連尊嚴都失去了,她還能在那個圈子抬起頭嗎?」
坐下來,莊雅狠狠灌了一口茶。「我不要求大富大貴,權勢傾天,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兒能夠幸福平安地過一輩子,這樣的要求也過分嗎?為什麼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站在女人的角度想想?為什麼你們做什麼事情,都要背上大義的十字架?而最早扔掉大義的是你們男人,不是我們女人,憑什麼我們女人要替你們男人善後?」
「你冷靜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陸書記有點為難,此時的莊雅像是點了炮仗,一點就火。「作為一個長輩,我是希望他們兩口子和和睦睦,才過來說幾句話……」
「和和睦睦?」莊雅冷眼相對。「你知道,所謂的和和睦睦,女人要付出多少代價?老公在外頭打拼事業,老婆在家裡要操持家務,照顧老人小孩;遇到勢利婆婆,做兒媳婦的還得笑顏相向;生完孩子,還得把兒女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結果呢?遇到體貼的老公,知道辛苦,還能說幾句貼心話,若是遇到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做什麼都是白搭。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忍了二十多年,做了二十多年的啞巴,可我現在就真的落到一個好字?有誰記得我莊雅的好處?」
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宋景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這把火燒到他的身上。
「媽,你別想那麼多。」宋令姿以為莊雅一早就看開,卻不知道,在豁達的背後,藏著血淋淋的傷口。「你不是有我嗎?」
莊雅握著女兒的手緊了幾分。「我不想發火的,只是,當你們男人權衡得失,權衡利益的時候,應該多為自己的老婆著想。令姿等了少廷一個晚上,他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回來,這算什麼?」
「這件事,是韓家的人欠缺妥當。」陸書記極力安撫莊雅。「不過,你真的認為少廷會出軌嗎?」
莊雅沉默了。短短一段視頻,並不能證明韓少廷出軌,若是事後查出是誤會,就容易傷害夫妻感情。「我認為有用嗎?當年,我不也認為……人心易變,誰也猜不透別人的肚子裡藏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做出判斷?」
「令姿,那你怎麼看?」陸書記問了宋令姿。「你相信他會背叛你們的婚姻嗎?」
宋令姿低頭看自己手中的戒指,圓圓的一粒婚戒,代表的是一世的承諾,只是不知道,這世上有幾個人真的重視這種承諾?「我不知道。以理性的角度來看,我相信他沒有出軌,可是以妻子的身份去想,就……」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所謂關心則亂,一件事,一旦牽扯自身利益,就很難用理性的角度去判斷。很多事情,很多誤會,都是因為關心二字牽扯而起。若是完全不在乎一個人,就能憑借智慧,理智分析。
「愛一個人,先要學會信任一個人。」陸書記語重心長。「這樣一來,不管什麼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
信任一個人?她敢嗎?她還能義無反顧地去信任一個人嗎?宋令姿的嘴角閃過一絲苦笑。她曾經無條件去信任卓天遠,換來的是背叛。母親也曾經無條件地去愛秦峰,得到的,卻是秦峰的背信棄義。「陸伯伯,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這就是我來的目的。」陸書記望著宋令姿。「韓家的人選擇隔離你們夫妻,何嘗不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考驗你們夫妻的感情?你若是不明就裡,跑去韓家老宅子去鬧一場,到最後吃虧的人,就是你。」
陸書記的話,讓宋景冒出一身冷汗,他差點好心辦壞事,誤了女兒的錦繡前程。
宋令姿的明眸一轉,就明白了陸書記的意思。如果自己去韓家大鬧,就是不信任韓少廷,為婚姻埋下禍根。「韓家這樣做,對他們有好處嗎?」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陸書記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這句話雖然地道,卻不適合我們這些名利場上打滾的人。能接近我們的人,大部分都是聰明人,若不是借助一些外在因素去試探,很難知道對方的心思。」
「或許韓家的人認為,我去鬧,是因為我不相信我的丈夫。」宋令姿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可他們怎麼不想想,我若是無動於衷,這代表著什麼?」
陸書記神色一凜,沒有想到宋令姿會指出這一點。「你……」
「我什麼?」宋令姿的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韓家的人自認為聰明,卻不知道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個道理。通常,男人發生這種事情,女人會鬧,是因為她太在乎那個男人,如果不鬧,要麼,是全然的信任,要麼,就是從一開始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無所謂。」既然已經無所謂了,又何必在乎男人在外頭有沒有女人?
陸書記低下頭。「我們這些老人,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宋令姿不語,一根手指輕輕滑過杯沿。在婚姻裡,有的女人要的是一個安穩的窩,有的人要的是男人溫暖的胸膛,有的女人要的是男人的錢包,手中的權利,當然,還有女人要的是男人的心。哪一種東西最難得到?哪一種東西最珍貴?答案是不言而喻。
「不管怎麼樣,陸伯伯你親自跑一趟,我很感激。」纖長的睫毛微抖,恍如蝶翼振翅飛去,宋令姿輕啟朱唇:「這件事,我知道怎麼處理的。」
莊雅眼裡閃過一抹疑慮。「令姿,你真的可以……」
宋令姿側首,望著滿臉擔憂的母親。「媽,你不能替我走以後的路,是好是壞,我自己心裡有數。」
莊雅閉上嘴,不再吱聲。宋景更不敢說話,生怕一句話說錯,莊雅又拿他發脾氣。那伯為事。
「其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陸書記訕訕一笑。「你很聰明,又懂得分寸,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
宋令姿淺笑:「有些事情,我不如陸伯伯看得遠。這次,若不是陸伯伯提醒我,也許,我也想不到這上頭去。」
陸書記十分滿意,有點明白韓少廷選擇她的原因。至少,宋令姿不像某些女孩子,目下無塵,凡事以自己為尊。「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辦公了。」
「你慢走。」宋令姿親自去送陸書記。
等她送走陸書記,折回來,就聽到宋景質問的聲音:「剛才,那個陸天明喊你什麼?明徽?你們以前是不是舊識?」
「你管這些做什麼?」莊雅的聲音越發清冷了。「有空,你還是回去管管你未來的宋太太。」
「莊雅。」宋景輕聲喊了一句。「難道我們這個家就這樣散了嗎?你真的甘心嗎?」
莊雅回頭,望著宋景。「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是你親手拆散了它,不是我。」對於宋景,她早就不抱希望了。二十多年的婚姻,結束的時候,她只是覺得輕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捨。
宋景依然不死心,和楚丹生活久了,他就越來越懷念以前的日子。
當初和莊雅在一起的時候,他什麼事情都不要操心。家裡的電費水費,莊雅一路負責到底,買菜做飯,也是莊雅親手包辦的,偶爾,家裡的電器壞了,莊雅也能修的好好的。不像楚丹,心情好的時候,尚且能做一點事情,心情不好的時候,完全是不可理喻。
「莊雅,我真的知道錯了。」宋景擺出哀兵之策。「你和令姿,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莊雅的視線越過了宋景,落到旁邊的落地窗上。「這二十多年,我給你的機會,是數也數不清。現在,我不會再走回頭路了。」
「我們的年紀不小了,現在鬧離婚,就是孤苦一輩子。」宋景無法理解莊雅的想法。「令姿有了自己的家庭,總不能時時看著你吧?只要我們復婚了,我保證,我一定……」
「抱歉。」莊雅直接無視宋景的話。她若是再信宋景的話,那麼,她就真的是一頭蠢豬。「如果你沒有其他話要說,我就先走一步了。」拎起包包,莊雅快步往門外走去。
莊雅一走出公寓,就和宋令姿面對面碰到一起。她無奈地對著女兒笑笑:「令姿,你陪你爸爸多說幾句話。」
宋令姿聽出母親的意思,上前攔住宋景。「爸,你要吃點什麼?我去煮。」
宋景長長歎了一口氣,十分不明白宋令姿為什麼要阻礙自己的計劃。「你……難道你不希望我們一家團聚嗎?」
宋令姿扯了扯嘴角。最希望一家人團聚的人就是她,可惜,她不能違背母親的意願。「爸,你放手吧,不是你的,就永遠不是你的。」
「你說的是什麼話?」宋景聽得十分不順耳。「如果照你這樣說,這個世上就沒有你。」
宋令姿的身子一僵,臉色有點灰白。
宋景見宋令姿的臉色不好,聯想到莊雅的話,就有點心疼女兒。「你先去補眠。天塌下來,還有個子高的人頂著,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宋令姿點了點頭。「我先給你煮點東西……」
「不用了。」宋景拒絕。「我自己會照顧自己。」說完,宋景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宋令姿望著父親的後背,眼眶微微一濕。就在剛才,宋景轉身的瞬間,宋令姿看到他的後腦勺多了許多白頭髮。宋令姿第一次覺得,父親老了。
關上房門,宋令姿重新躺下去補眠。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她摸出手機,就看到韓少陵發來的幾條短信。
將短信大概看了一遍,宋令姿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下了。對她來說,只要韓少廷平安,其他事情,完全可以等他回來再問他。
披上浴袍,宋令姿從衣櫃裡選了一條灰色滾兔毛的毛呢連衣裙穿上,然後拿著鑰匙和包包下樓去莊雅的公寓蹭飯吃。
開門的人是高洋洋,她一見到宋令姿,就笑彎了眼睛。「我和伯母剛剛說起你了。伯母今天燉了海帶燉排骨,非常美味,你今天要多吃一點才行。」
宋令姿聞言,臉上有了一抹歡快的笑。「是嗎?那我多喝一碗才行。」
莊雅見宋令姿恢復了往日的開朗,心裡鬆了一口氣。「想喝,還怕沒得喝嗎?你瞧,這一鍋都是排骨湯。」
宋令姿透過迷濛的水氣,看到一鍋乳白色的湯水,「看上去就不錯。」
「少廷有消息了嗎?」莊雅見女兒的心情不錯,就猜到韓少廷有了消息。
「嗯。老爺子把他留下來,他托少陵給我傳簡訊。」宋令姿的嘴角帶著一絲笑。陸天明的幾句話,對她還是有一些幫助的。
高洋洋不滿。「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就喜歡把事情複雜化。」
宋令姿心有慼慼焉。「那些人閒著也是閒著,不弄點事情來,肯定是不甘心的。」
「令姿,你說的太對了。」高洋洋十分贊同,「比如說,那個沈彥就是這樣。我都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整天找我的茬。」從開拍到現在,那個沈彥就沒有一天正常過,不是把她當傭人使喚,就把她當壁畫,旁若無人地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親熱。
「他該不會是喜歡你了吧?」莊雅盛了一碗海帶排骨湯給女兒,對高洋洋道:「你呀,不會遲鈍到人家是喜歡你還是厭惡你都分不清吧?」
高洋洋聞言,就像一隻炸毛的貓,驚跳起來:「伯母,你胡說什麼。我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像他那種男人,活著浪費糧食,死了佔地方,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來浪費我們的資源。」
「你看看你,我就是隨口說了兩句,你就嚇成這樣。」莊雅打趣。「其實,像你這樣漂亮的女生,有男人喜歡是正常的。他若是不喜歡你,只能說明他沒有什麼眼光。」
高洋洋坐在桌邊,夾了一口菜,「那是因為伯母你沒有見到他身邊的那些女人,一個個都是乳牛級別的,我估計他小時候沒有喝夠奶,長大了,就專門找人來彌補缺憾的。」
宋令姿聞言,差點被排骨哽住了喉嚨。她真的沒有想到,高洋洋的嘴巴也有這麼惡毒的時候。
「越說越離譜。」莊雅嗔了她一眼。「趕緊吃吧,瞧你最近瘦了一大圈。」她夾了一塊叉燒放在高洋洋的碗裡,然後又夾起一塊排骨給女兒。「你也是,不但人瘦了,樣子也憔悴了。」
宋令姿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大相信莊雅的話。「我沒有瘦,自從媽你搬到這裡來,我就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