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三章散朝了
紅袖如此吩咐,是因為在沈府中,能對她的兒女下手的人可能會很多,但是會對霜霜孩子下手的應該不多才對;不過有一個人,會把霜霜母子視作眼中釘,而會忽略到紅袖的兒女:江氏。
況且,沈老祖昨天和往日不同的就是多吃了一碗羹,自江氏那裡討來的羹。
如果今天的一切果真是江氏所為,那麼她不可能會放過霜霜:多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不藉機把霜霜除去——除非孩子的毒不是江氏所為。
靈禾領命而去,紅袖卻在腦海中把府中各房的人細細的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尋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來:如果不是江氏,那還會是誰?
紅袖並不是相信江氏,而是因為今天府中發生的事情,一定要在沈府有權有勢的人才能做;但是江氏恰恰就是無權無勢的人——她如何能讓人去沈老祖緊鄰的院子放火,又如何能把水龍破壞掉呢?
無錢無權,會有哪個會代她賣命?紅袖也是因此認為江氏所為的可性不大。
而且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樁連著一樁,把沈府內的女主子們都無分身之術:如此細密周詳的算計,倒極像原本紅袖感覺到的那張網。
就是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才讓紅袖心頭沉沉的:此人,極不好對付;上一次她布的網沒有奏功,這一次卻讓沈府上下都亂了分寸。
紅袖還在思量中,靈禾已經回來了:「二少奶奶身體除了有些血虛之症,一切都很好;血虛只是因為生養孩子,沒有調養好的緣故;二少奶奶她總是不能靜心養身子,才會有這樣的症狀。」
紅袖聞言坐正了:「沒有中毒?」
靈禾這才明白過來,連連搖頭:「沒有中毒。」
紅袖便讓她再去照顧孩子,想了想又叫過趙氏來,讓她帶幾個人去佛堂看看:二夫人這兩天可曾和什麼人接觸過;雖然二夫人在佛堂中,做這些事情不太可能,但也不能不防萬一。
趙氏帶著人去了,紅袖再次歪倒在軟榻上,想再順著剛剛的思路把事情理一理:也許兩次的局放在一起想,能找到什麼漏洞。
她還沒有合上眼,就聽丫頭們來報:「少奶奶,我們府中的爺下朝回府了;人人都餓的很,都在前面二堂叫飯呢。」
紅袖聽到這裡心裡一顫:在二堂要飯?
「老侯爺、侯爺,還有你們五爺,也要在二堂用飯?」紅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發顫:「爺們不知道老祖宗病倒的事情?」
「老侯爺、侯爺,還有我們五爺都沒有回來呢;爺們還不知道老祖宗病倒的事情。」丫頭很恭謹的答道。
紅袖心頭的憂慮更甚,她也顧不得再想什麼網不網的,立時坐起來:「叫來旺和來旺媳婦!」頓了頓又道:「爺們回來的事情沒有報給太夫人和夫人知道吧?」
「沒有,二門上傳話,只讓報給少奶奶知道。」丫頭答完話之後,看紅袖再無話轉身出去叫來旺夫妻了。
來旺夫妻來得極快,他們淌得一頭的汗:當然不是熱出來的,是因為著緊。
來旺看到紅袖也不等她問就道:「已經打發人去問了老侯爺為什麼沒有回來——回來的爺們並沒有在宮中見到老侯爺等人。」
紅袖點頭,並沒有細問其它,只是吩咐來旺:「你立時打發人帶著仙靈茶到平南郡主、廉親王、……」她一連氣說了幾家和沈府很親厚的王公、公主等的名號:「就說這是新做出來的茶,讓他們嘗個鮮兒。」
在這個時候,自己家的少主母居然想起來送禮,這讓來旺夫妻微微愣了一下:現在還有心思和各大王府交好?
「送了東西的同時,問一句各府的主子是不是在家。」紅袖面上倒是平靜,只是聲音卻有此微的顫抖。
最後這一句話,才是紅袖的目的。她現在不能不小心些,誰也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兒,如果僅僅是因為太后病危的話,那此事更要小心才成。
所以她沒有讓來旺打發人去直問各府的主子是不是在家,而是以送東西為名去旁敲側擊一番。
「記住,一定要選機靈的;讓他們說話要在意些,莫要說錯了什麼話,明白麼?」紅袖的聲音略略高了一點兒;雖然她沒有說此時錯不得半分,但久在侯府的來旺還是明白的,當下點頭飛快的出去了。
紅袖心已經拎起來了老高,她實在是想站起來轉它十個八個圈,而不是坐著議事;但是現在此時的事情比早上府中的事情更嚴重,她現在更要穩得住才成。
她如果穩不住,府中的僕從們就會自總管一級一級亂起來不可。
「好了,你現在同我說說前面回來的爺是什麼情形吧?」紅袖看向來旺媳婦,鎮靜自若:「包括爺們的衣服、神色,還有他們說過的話。」
來旺媳婦看著自家少奶奶如此沉得住氣,心下也就平靜了不少:「爺們衣服都沒有什麼,和出去的時候一樣,神色只是有些惱意,聽他們說進宮到現在根本沒有見到皇帝,就是連王公大臣都沒有見到。」
「等到現在他們餓得半死的時候,就有太監來傳旨讓他們各自回家,也不必回衙門了。」來旺媳婦皺著眉頭:「以往爺們自宮中出來,都要先回衙門議事、各自領差事;如果有事兒便回不了府,如果無事便可以回府等到明兒再去上朝。」
「嗯。」紅袖輕輕點頭:「也許是朝廷有什麼大事兒,不過那卻不是我們能懂的,也不是我們能過問的;好了,你過去看看爺們用飯用得怎麼樣了,如果差不多了就請祥大爺過來一趟。」
紅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先請你們二爺過來,總是要吃藥的;他也是過於小心了,不過也是好事兒,免得被宵小所乘。」
來旺媳婦欠了欠身子:「就是這個說法兒。那些江湖之人當真是無法無天,什麼府也敢亂闖?今天晚上他們不來也就罷了,來了一定要把他們都留在我們府上,看還沒有匪類敢來招惹我們府。」
紅袖笑了:「嬸子說得在理。去吧,讓人抬二爺時小心些,他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大好,不要扯痛了。」
來旺媳婦答應著下去了,她現在心神已經穩住了:少奶奶都拿捏的住,她一個活了半輩子的人倒穩不住了?
一路上看到那些慌手忙腳的丫頭婆子,來旺媳婦都要喝幾聲;看到管家娘子如此平靜,僕從們慢慢的都鎮定了下來,悄悄的議論:不會是又要開戰了吧?
紅袖把屋裡的丫頭大多都打發出去,只留了映舒在身邊伺候著;她合上了眼睛,不說話也不動。
映舒看看紅袖的樣子,過去給她揉肩膀:「姑娘,您是不是真擔心了。」
紅袖輕輕一歎,沒有說話;她是擔心了,真正的擔心了。
府中的有人設局,不管要害誰,就是要害沈老侯爺呢,只是自己府中的事情;只要處置得當,仔細小心那人也就不會成事兒,頂多只是添些煩惱罷了;但是現在沈侯爺等人卻被留在宮中不讓回府,此事卻不是一人或是一府之力能改變的。
誰也不知道現在天家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皇宮裡唱得是哪一出:其實就算是知道了,沈府只有婦孺也是無法可想的。
皇家的天威就近在咫尺,壓得紅袖都喘不過氣來:留下沈老侯爺和沈侯爺是很正常,國之棟樑;但是留下沈妙歌做什麼,他在朝廷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的人物。
姜飛宇先回來了,他先去了紅袖的院子安頓好一切,然後才來見紅袖;只是他臉上也沒有笑容:「我不能留下來了,剛剛接到上峰之命,我要回去當值才成。」
紅袖聞言心中更是一驚,卻並沒有說什麼,送了姜飛宇出門;姜飛宇雖然不能留下來,但是他卻帶來了二三十個人來。
沈二爺剛好進門和姜飛宇客氣了兩句目送他離開之後,回頭看向紅袖:「風雨欲來。」
紅袖的眼底閃過了陰霾,輕輕的點頭道:「回屋裡說吧;」她抬頭看了看天:「今兒晚上說不定會有大風雨的。」
天,陰得更厲害;而且,還起風了。
紅袖和沈二爺在屋裡坐下之後,誰也沒有說話;映舒給沈二爺端上來藥,便立到一旁也是屏氣凝聲;屋裡,只有沈二爺一口一口吃藥的聲音。
沈二爺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藥一口喝完,而是一口一口如同品茶一樣,好似在品嚐著藥中的苦澀。
他和紅袖都知道姜飛宇的職務:他是京中兵馬司的將官,直接聽命於是皇宮,而不歸兵部管。在這種時候,他被上峰召回待命,讓兩個人心頭更沉重。
沈府,並無一個男性長輩在。
沈二爺喝完藥之後放下微笑:「這藥,有時候喝起來其實也不苦。」
紅袖看著沈二爺半晌也笑了起來:「是啊。」
沈二爺看了看窗外:風更大了。
「今天晚上的風雨,看來比原來想得也許要大。」沈二爺的眼珠黑黑的,黑得如同無一絲光亮的黑夜一般,卻又閃著幽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