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用最快的速度推開了那塊竹地板,把脖子上掛的黃銅鑰匙取下來戳進鎖孔,搖了搖往左扭開,地面上那層金屬板噠一聲彈開,竟然是個老掉牙的金屬櫃子,絨布中放著一個賊光亮的石瓢壺,這就是老海家祖傳的寶貝,范蠡弄琴壺。
海棠小心翼翼的取出石瓢壺放在茶几上,把地上的密櫃恢復了原狀,然後用電子鑰匙打開了房門,他對著門口喊道:「梅森老師,您可以進來了。」
話音剛落,梅森就急匆匆推門走了進來,這老頭以前就嘗過這把神奇石瓢壺泡出來的香茶,到現在還念念不忘,也正因為這把壺讓他對華夏文明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崇拜感,這對於崇拜金錢至上的羅斯柴爾德家主來說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徐青跟伊芙跟著後腳進門,梅森已經脫了鞋坐到了茶几旁,藍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把石瓢壺,那模樣就像見到了久違的情人,還是光溜了側躺在床上那種,藍眼睛裡閃動的是毫不掩飾的渴望。
徐青拎著小皮箱走到茶几旁坐下,正好和海棠是個對面,望著他有條不紊的開始擺杯泡茶,別看他是個男人,卻有著一雙蔥白般的巧手,十指修長,指尖捏著茶則把茶葉放入壺中,早已咕嘟開的泉水沖入壺口,居然不用洗茶,就這樣簡單的傾斜壺身注茶湯入杯。
琥珀色的茶水從壺嘴落入杯中的瞬間一股白霧緩緩騰起,在壺嘴上方半寸處氤氳不散,徐青能看到石瓢壺表面附著有一層淡金色氣勁,跟他手中的西施壺一般無二,就連壺底和把手上嵌入的內丹也大同小異,見到這些他心裡已經明白了九分,敢情這兩把壺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就是不知道壺嘴上的白霧會凝成什麼模樣?
正思忖,壺嘴上方的白霧已經積聚到了一定的濃度,答案馬上突顯了出來,是一個穿古裝的男人,騰騰長袍隨風蕩,盤坐霧中手撫琴,雖然不可能聽到琴音,但男人擺動的身軀卻能讓人感覺到他在撫琴,甚至能很清楚的看到他飄動的頭巾。
徐青覺得這個撫琴的男人比跳舞的古代美女差遠了,如果這把壺都能價值十億美金那有美女跳舞的西施壺最少要高幾倍,前提條件是碰到人傻錢多的超級闊佬,眼前就有一個,不過要先讓他看到不同才能分辨優劣。
梅森等一杯茶倒滿立刻伸手端起杯,他把杯口湊到高鼻子前深深的吸了口氣,那陶醉的模樣兒都寫在了臉上,吱——洋闊佬喝茶的樣兒跟好酒的老頭喝高度酒差不離,已經脫離了喝的範疇,用呷來得更為貼切。
「真有那麼好喝?給我也來半杯。」徐青伸手捏起面前的茶杯直接送到了海棠面前,他原本就是個不懂客氣的主兒,很單純的念頭,就想嘗嘗這茶到底有什麼不同。
這一舉動落在海棠眼中就顯得失禮了,一個做保鏢的在僱主還沒喝好的情況下幹出這種事兒,簡直是太沒職業道德了,作為梅森的學生自然有些為老師鳴不平,他尋思著臊一臊眼前這位失禮大膽的保鏢。
「茶喝的是一份心情,一種追求,不能喧賓奪主了,做人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懂的……」海棠慢條斯理的說著話兒,聽似自言自語實則有所指,壺嘴兒始終也沒有湊近徐青遞來的杯子,擺明了就是不給他倒茶。
徐青又不是傻瓜,哪能看不出對方在故意針對自己,他索性把手往回一收,淡笑道:「這種茶壺沒啥出奇的,剛巧我也帶了個便宜紫砂壺,想借你的茶葉泡一壺好茶,你也別瞎咧咧了,行不行給個痛快話兒。」
海棠神情一滯,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你有壺的話可隨意,那我就不幫你倒茶了。」
徐青點頭道:「謝了,我這人就喜歡喝自己壺裡泡出的茶,俗話說得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說完伸手拎起身邊的小皮箱橫放在膝蓋上打開,裡面除了裝著幾套換洗的衣物外還放著一把看似很普通的西施壺,在藏家看來這種壺是最沒有價值的。
海棠已經幫老師父女倒上了香茶,他現在有那麼幾分鐘的時間瞧這個隨身帶著紫砂壺的保鏢玩什麼ど蛾子。
茶葉是上好的武夷巖茶,水是不遠千里從津市西面的大山上採來的山泉,都是頂級的貨色,徐青對這些東西沒有半點研究,他揭開壺蓋放在一旁,撮指從茶罐裡捉了一把茶葉放進了壺口,他不會用什麼茶道六君子,只圖個舒坦方便。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徐青把沸騰的開水倒進壺口,過了五秒左右開始往杯中倒茶,琥珀色的茶湯從壺嘴中流出,化作一道拱垂的細水柱落入杯中,就在這一刻壺嘴上騰起一縷清晰可辨的白霧,在壺嘴上空盤繞成形,衣袂飄飄的古代女人現出了雛形,隨著開始翩翩起舞。
會撫琴的男人,會跳舞的女人,現在不光是海棠的視線被牢牢吸引住,就連剛喝完手中茶水的梅森也屏息凝神,一雙藍眼睛幾乎睜得從眶子裡蹦出來,撫琴的男人雖然神奇,但相比起跳舞的女人更讓人為之驚歎。
杯中茶滿,徐青把壺往上輕抬,水柱立刻停止了流出,他捏起茶杯湊到嘴邊抿了一口,這味道比以往喝的茶略強一些,就在這時,梅森捏起面前的空杯子遞了過來,顫聲道:「幫我倒一杯,品嚐一下味道有什麼不同。」
徐青也不矯情,傾壺就幫他倒了一杯,又欣賞了一次會跳舞的女人,他心裡突然有了個奇妙的想法,如果兩個壺一齊倒水會出現怎樣的景象呢?會不會男人撫琴就是在為跳舞的女人伴奏呢?
「太美妙了,兩種茶好像代表著兩種人,男人厚重謙和,女人嫵媚妖嬈,真是太神了……」梅森瞇著眼放下手中的空杯,嘴裡卻還在嘖嘖讚歎個不停。
海棠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西施壺,彷彿若有所思,嘴裡喃喃念道,范蠡撫琴西施起舞,這難道是天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