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重重咳了一下，表示著自己心中的不滿，老媽看了我一眼，立刻閉了口。
李懿星偷偷朝我扮一個鬼臉。吳駿笑著和我走出病房，說：「小李子在，氣氛活躍多了，就讓她去折騰好了，方伯看著也開心。」
「話是這麼說，可是，陳雪來看老爸怎麼辦？」我說，面對個棘手的問題，我是一籌莫展。
「陳雪她不是忙嘛，她們碰到一起的概率好像低了點吧，再說就是碰上，憑你老班翻雲覆雨的手腕，擺平她們兩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吳駿恭維著我。
可怎麼聽著有幸災樂禍的感覺，死小子又戲弄我，剛想教訓他一下。吳駿卻沒給我機會，看了一下時間，接著又道：「差不多到點了，我們到院長室去一趟吧。跟專家約在了九點半。」
「嗯，那走吧。」無心再教訓他，去請教專家才是正事，我跟著駿子來到院長室。
醫院院長是個中年男子，大約四十五歲左右，看上去書倦氣很濃。我們進門的時候，正在翻看病歷。
一見駿子和我進來，就禮貌的站起身說：「小吳，來啦，快坐。這位就是方偉平先生吧？」
吳駿迎上前去握手道：「錢叔，這事真麻煩您了，要不是老班是我的鐵哥們，我也不好意思麻煩您呢！」
「沒什麼，沒什麼，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本職工作嘛！這事對我來說也是分內的。」錢院長笑呵呵的說道。
我忙上前和錢院長握了一下手，道：「讓錢院長您老費心了。」
「哪裡哪裡，你們先坐一下，上海專家馬上快到了。」正說著，工作人員送進來兩杯茶。
錢院長頓了一下，指著病歷說：「小方，你爸的病歷我細細看過了。目前來講，就我個人的看法，情況還不是很糟糕，當然，最具體最權威的結論還是得讓專家會診一下再確認。」
我和駿子認真聽著，生怕漏掉半個字。聽錢院長說情況不是很糟，我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不由連連點頭。
「下午，等專家的最終報告出來後，我們結合原先治療方案，就立即進行治療。」
駿子點點頭，道：「好，反正由錢叔關心，我和老班就放心了，方伯的病可全靠你了。」又湊近錢院長說：「錢叔，今天等專家會診完，中午大家就一起吃頓飯吧，我們也好近距離咨詢咨詢。」駿子滿臉堆笑。
我接口道：「難得可以有專家把脈，還有錢院長在，我們病人家屬放心啊。」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錢院說著，臉上卻不動聲色，故作為難的沉吟了一下，又說：「好吧，吃個便飯也好，把上海來的專家服侍的舒服點，總不會錯。吳chun這老夥計為老方這事，也打過好幾個電話了，我心中有數。」
「好，謝謝錢院長了。」我和駿子都鬆了一口氣，敲定下來。
看來吳駿老爸對我的事還真上心，什麼時候也該過去看望他一下，那天開業太忙沒來得及和他好好說。
約莫又過了十分鐘，錢院長接了一個電話。掛斷後，說道：「專家到了。你們先去病房準備吧。我們五分鐘後就過來。」
我和吳駿和錢院長簡單客氣了幾句，就退了出來。
走道裡，駿子說：「這錢院長看似文質彬彬的，其實心思賊細膩，不過和我老爸關係很鐵，有他出面，方伯應該會沒事。」
「嗯，不簡單，不過只要能醫好老爸的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吳駿，回去和你爸說一下，什麼時候我去看他。」我真誠的說道。
「靠，老班你這麼客氣就見外了，我們兄弟誰跟誰，我超市開業還沒謝你呢？要不是你，會有那樣的轟動場面。」吳駿聽我這麼說，有點急了，連忙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們兄弟就不見外了，我這個做小輩的，去看望你父親也是應該的，這事以後再說，你說開業謝我就免了，那可不是我的功勞。」我連忙推脫，這個功勞可不敢自居。
「好了，不說了，我自己心中有數就可以。」吳駿拍拍我的肩，一副不和我爭辯的意思。
算了，隨便他怎麼想，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給老爸治病。
回到病房，老爸老媽問道：「你們兩個去哪裡了？」
「哦，隨便走走，剛好碰到主治醫生，說今天趕巧有幾位專家來醫院指導工作，將幾份病歷翻看了一下，老爸的病歷也在其中。」
「那醫生怎麼說？」老媽急切的問道。老爸住院這幾天，病情穩定了不少，猛烈的咳嗽聲也明顯減少，臉上終於又有了少許笑容。
這會兒聽我這麼說，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沒說什麼，專家只是修整一下治療方案，讓病情治療的更徹底，我們可以更快的出院了。」吳駿在一邊解釋著。
老爸老媽看我說話的表情，不像在撒謊，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李懿星說道：「就是就是，方伯很快就會出院的。你看氣色，好多了。」李懿星甜甜的聲音讓老倆口臉上又有了笑容。
話音剛落，有人來敲門。進來的是柳於瑩護士，「方伯，我推你去ct室做個檢查，好嗎？」柳護士推著一輛小輪椅。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朝我們環顧了一下，看到李懿星，特意停留了幾秒鐘。
「怎麼又要做檢查？」老爸有點糊塗了，「前幾天不是已經做過了嗎？」
「哦，是這樣的。那天只是做了其中的幾項，今天將其餘的檢查全部做完，好進行系統的診斷。」柳護士柔聲介紹道。
「哦。」老爸老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我將老爸從床上抱起來，輕輕放到小輪椅裡。柳護士說道：「很快的，方伯請放心。」老爸點點頭。幾個人一起跟著柳於瑩來到ct室門口。
錢院長和幾位專家已經等在裡面。柳於瑩推至門口，回頭道：「各位留步，檢查很快的，請各位放心。」大門一關，將我們擋在門外。
心裡很焦急，但在老媽面前不能顯露太多。
此時，老媽顯然比我更緊張，緊緊握住我的手，死死的盯住門口，嘴裡無意識的說道：「偉平，不會出事吧。」
「媽，放鬆點，只是檢查而已，沒事的，專家給爸會診呢。」我安慰道。
李懿星快步走上前，扶住我媽，說「阿姨，別緊張。馬上就好，您坐會兒。」說著把老媽攙扶到走廊椅子上坐下來，安慰著她。
老媽在李懿星的安慰下，終於放鬆了許多。
還真快，大約等了三十分鐘，老爸就由柳護士推著出來了。「老伴，覺得怎樣？」老媽急忙快步迎上去，關切的問道。
「一切正常，沒問題，檢查而已。」老爸一副沒什麼大問題的表情讓媽完全放了心。
再一起送老爸回病房，我又將他抱回床上。朝李懿星使了一個眼色，李懿星衝我點點頭，陪著老爸老媽又海聊起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我和吳駿則又一次來到錢院長辦公室。幾位專家都在。見我們進去，簡單介紹了一下，就切入正題。
「小方，我們會診的結果，你父親的確是肺癌中晚期，癌細胞的擴散面還不是很大，所以目前來講，其它器官受感染的可能性很小。」錢院長總結xing的陳述。
「那治癒的可能性是多少？」我問道。
「那個，很難說，還要看病人對藥物的敏感程度及病人自身的身體條件。」錢院長如是說，「我們幾位的意見是動手術，先將病人壞死的肺部切除，再進行化療。」錢院長頓了下，又說：「當然，這還要聽從家屬的意見及家屬的經濟狀況。」
駿子點頭，回過頭來小聲問道：「老班，那你的認為呢？」
「那就動手術，經濟方面沒問題。」我回答道，只要能救活老爸，花再多的錢我也不在乎。
吳駿也說道：「錢不是問題，動手術一定要請最權威的醫生，化療及經後的藥物也一定要用最好的藥。」駿子是最瞭解我的想法的，用堅決的口氣對錢院長說道。
「只要家屬有這個決心，我們醫院自然是盡力而為。」錢院長說道，「這幾位都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等一下，約一個動手術時間，我們這邊做好病人的其它前期準備，到時候直接去把他們從上海接過來動手術就行了。」那幾位專家朝我點了一下頭。
「那我們吃完飯再詳談，幾位專家難得湊在一起，就請吃頓便飯吧。」吳駿替我邀請道。
錢院長說：「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家一起請吧。」幾個專家也點頭同意。
一群人分乘幾輛車先後來到金海華大酒店。
我和駿子同乘一輛車，路上我打通了李懿星的電話。將這邊的事對她詳細說了一遍，並托她幫我照顧一下老爸老媽，餘下的事情等我和吳駿回來再說。
「放心啦，迂頭。你儘管忙好了。」李懿星爽快的答應著。
等我掛斷電話，吳駿小聲對我說：「小李子這丫頭平時瘋歸瘋，辦起事真得有板有眼，完全讓人放心。有些事，我們這些大男人恐怕還真不如她。」
我點頭，同意駿子的說法，今天也多虧她在，心裡不禁對她又多出了一份好感。
「對了，駿子，那幾個專家要不要給紅包，你看多少數目合適。」我直接問吳駿。
倒不是不相信吳駿老爸的關係，也不是不相信這些專家的醫德，可手術重大，畢竟是關係到老爸的康復，而且現在這個金錢至上的社會，不把這方面的細節考慮到，還包不定會出點什麼小意外呢。還是把該做的都做好，破這麼點財好讓自己安心。
「這個，等一下我問了錢叔再定，他們的行規我也不是很清楚。」吳駿有點不確定，做這種高難度手術的市場行情到底是多少。
因為都是醫院的專家，吃飯時倒也不用胡吃海喝，思文的很。金海華本屬本市最高檔的酒店，今天為了刻意巴結這幾位專家，什麼鮑魚，燕窩，魚翅，澳洲大龍蝦在這能夠點到的都點了個遍，錢院長一行人吃得相當滿意。快結束時，錢院長和幾位專家商量後，說道：「小方，你回去徵求一下病人本人動手術的意願，若確定手術後，將結果直接告訴我，我們再安排具體手術時間，我的建議是越早手術越有利病人恢復。」
「好，謝謝錢院長和各位專家。」我由衷的表達了感謝。
「哪裡話，是你太客氣了。」錢院長當然謙虛了一下。
飯畢，握手道別。
這時吳駿上前，把錢院長拉到一邊，悄聲問了幾句，聽著錢院長的話連連點頭。
我和吳駿上車回醫院，吳駿說道：「剛向老錢咨詢了一下，說每人一萬的紅包是行情，具體多少叫我們自己定，他的那份說免了。」
我點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每人給二萬吧，錢院那份照給。」
「多了點吧，老班。」吳駿有點吃驚我的大方。
「算了，錢這玩意花了可以再賺，老爸可只有一個，就這麼定了。我把錢提了你去給錢院吧，我出面不方便。」
「那好吧，希望方伯能夠沒事。」吳駿沉重的說道。
汽車拐到銀行門口，我進去提了8萬元，給了吳駿，兩人回到醫院。吳駿直接提錢去了錢院辦公室。
李懿星陪著老爸老媽剛吃過午飯。出乎意料，李懿星居然吃得是醫院食堂的飯，而且吃的很香，倒沒有一點大小姐的嬌態。我一陣不好意思，朝李懿星看了又看，瞧見我這表情，李懿星衝我一笑，說：「幹嘛？不可思議？換換口味也不錯啊。」說著朝我調皮的眨眨眼。
「呵呵，吃的慣好。」老爸老媽在，我不想唐僧，只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讚揚了一句。
吳駿回到病房，把我拉到外面，說道：「錢送出去了，錢叔的二萬他沒受。」說著把二萬元給了我。
「謝謝你了，駿子，對了，一會你和李懿星先走，我和老爸商量一下手術的問題。」
兩人回到病房，吳駿對老爸說道：「方伯，我和李懿星有事先回去了，您安心養病，過幾天再來看望您老。」
轉過頭又對我說道：「老班那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繫。」
李懿星一臉詫異，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不知我和駿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終究沒有問，於是稀里糊塗的說道：「嗯，我也有點事，明天空了我再來看望伯父，陪阿姨聊天。」
老爸說道：「去忙吧，孩子，打擾你們半天了，忙的話就不要過來了。」
李懿星又一往情深的看了我幾眼，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兩人走後，我才坐定。看老爸氣色還不錯，我小心翼翼的說道：「爸，今天醫生會診下來，說需要動手術。」
老爸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拿著水杯的手也抖動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悶聲問道：「不是說肺結核嗎？肺結核需要開刀？」
「這個。」看來，老爸有了察覺，我強嚥下一口吐沫，說道：「檢查下來發現肺部有一個小小的囊腫，需要切除，只是一個小手術。」
也不知編出的話他是否相信，肺部囊腫，好像還沒這個說法，也只能這麼說了，希望能夠瞞過他吧。
「不過，醫生說這好像是肺總軟組織增生。」說完，我訕笑了一下。
「是嗎？」老爸聽我說完，沒有抬頭。
「偉平，醫生是這麼說的嗎？那就是不要緊嘍？」老媽問道，也不知她是真信還是跟我一起編故事，不過看她樣子，到寧願相信這是真的。
「不要緊，切除後再休養一陣就會康復的，只是個簡單的小手術。」我努力的朝老媽笑了一下，強調一下只是簡單的小手術，好安老爸的心。天知道，我的笑有多難看，多牽強。
老爸老媽都沉沒下來，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長時間的沉默，我突然覺得病房裡空氣那個悶啊，悶得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片刻之後，老爸終於緩緩的抬起頭，滿臉懷疑之色的問道：「只是個小手術嗎？那為什麼需要請專家來給我會診？」老爸還是感覺到了異常之處。
「老爸，真是個小手術，今天正好碰到醫院邀請專家下來指導工作，所以我就叫駿子幫忙，請專家們順便給你複診。」我堅定的解釋了一下，也抬起頭，盯住老爸的眼。
我知道，這時候，絕不能退縮。堅持住，方偉平，千萬不能心虛，老爸需要這善意的謊言。在心裡給自己打著氣。
「動手術需要很多錢吧？」老爸問道。
「也不是很多，爸，錢你不要擔心，只要快點好起來。」
「那……那好吧，你們決定吧。」老爸終於吐出這麼一句話。
「老頭子，會好起來的。」老媽的眼圈又紅了起來，聽我這麼說，知道說囊腫是騙老爸的。
我心裡頭一酸，臉上卻裝作平靜，岔開話題道：「媽，今天你回家去休息吧，我來陪爸。」
「不用，你回家睡，你看你，一臉的鬍子，這兩天很忙吧？又晚睡了？」老媽嗔怪道。
不等我開口，老爸接口道：「偉平，你回家睡，我們老倆口睡不著時還可以嘮嘮磕，你在這也沒什麼事。」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他們是體貼我，不希望影響我。
「可是，我……」剛要反駁，老媽又說：「你還是多去店舖裡待著，晚上有空約女朋友聊聊天，我們老倆口在這裡沒事。要是真有事，打一個電話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