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樓輕舞和鳳夜歌回到藥王谷一年的時候,藥王谷迎來了一個人。鳳夜歌得到鳳一稟告的時候,差點把樓閣外種的一排竹子給掀翻了。
鳳一吞了吞口水:「爺,要見麼?」
鳳夜歌撐著額頭,餘光落在樓輕舞似笑非笑的眸仁裡,低咳一聲,坐直了身體,臉上恢復了正常,清冷俊逸的臉上無波無痕:「請蠻王進來吧。」以前在西涼國的時候,淳於寒每年臘月初八非要固執的來之外也就算了,現在回了藥王谷,他竟然也敢找過來?
樓輕舞倒是不在意,淳於寒三年前立了王后,也早就看開了,他顯然對王位的執念比她強多了,再說了,他那王后生的小傢伙可真是可愛,這藥王谷多年平靜安和,偶爾熱鬧一下也無可厚非。
淳於寒帶著自家兒子到閣樓外時,鳳夜歌扶著樓輕舞起了身,目光落在她微突起的肚子上:「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樓輕舞搖頭:「沒有,那次是意外了,師兄你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
因為當時有了身孕並不知道,小十四又鬧騰,在藥王谷山躥下跳的,幾乎恨不得能把藥王谷翻個底朝天,鳳一幾個怕他傷到了,見天地跟著,樓輕舞這裡倒是沒人看著,小十四想和樓輕舞開玩笑,就躲在了樓輕舞身後想要嚇她,結果自己不小心差點掉到了湖裡,樓輕舞一急,就自己跳下去救人了,差一點就把孩子流掉了。
鳳夜歌當時因為西涼國有事回去了一趟,回來聽到這事,把小十四好好胖揍了一頓,小傢伙這才老實了不少。
而鳳夜歌也不再出谷了,見天的跟著,樓輕舞說了多少遍都沒用。
到後來也就隨他了。
樓輕舞和鳳夜歌剛走出閣樓,就看到淳於寒遠遠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傢伙,才兩歲多,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老成,一板一眼,剛到淳於寒大腿,卻走得規規矩矩的,粉嫩的小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看著淳於延,樓輕舞有種看到自家大兒子的感覺。
十三和十四長得一模一樣,可那性子幾乎是天差萬別,一個是醉心於練劍,從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小十三則是脫了韁的野馬,整天在谷裡上躥下跳,不到天黑絕不回來。
淳於寒走過來時,難得爽朗地笑了兩聲:「又來打擾了!宮裡實在沒意思,就帶著小延來蹭頓飯。」餘光在一掃,視線落在樓輕舞的肚子上,眼底更是喜笑顏開。
低頭看著自己兒子:「小延,喊人。」
小淳於延聽到淳於寒的話,立刻站直了身體,規規矩矩地彎腰,只是卻不知道要喊什麼,睜著大眼,小面癱臉上沒別的情緒:「父王,應該喊什麼?」
淳於寒幽幽一瞇眼:「喊岳父岳母。」
樓輕舞:「……」
鳳夜歌:「……」
小淳於延動作緩慢地眨了眨眼:「為什麼?」他一歲多的時候已經被淳於寒開始教習一些東西,對於岳父岳母這個稱呼還是很瞭解的。
淳於寒樂了,指了指樓輕舞的肚子:「喏,看到沒,這個生出來以後就是你娘子了,不叫岳父岳母叫什麼?」
小淳於延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小下巴:「好,父王,兒臣知道了。」
說完,極認真地對著樓輕舞和鳳夜歌喊了聲,然後,再盯著樓輕舞的肚子,漂亮的小臉蛋上認真的不行:「娘子,我等你出來哦。」
樓輕舞:「……」
鳳夜歌:「……」
淳於寒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極為滿意。
孩子娘他娶不到,那就讓自己兒子去娶娘她孩兒。
想想,自己真是聰明啊……
番外(二)
她叫嵐白,來前溪鎮有半年了,她覺得自己的記性肯定有問題,昨天做過的事情大部分今天就忘記了,還有好多事情她不記得了。
她住的這個小院子裡的房間裡,有一個黑色的木匣子。
匣子上有一把鎖,鎖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她望著那行小字,放棄了打開的想法,不過從那行小字上,她記住了一個名字,鳳十一。
她記不得鳳十一是誰,只是想起來覺得心口堵得慌,在翻來覆去疼了幾次之後,她乾脆放棄了想那個名字。在無憂無慮在前溪鎮晃蕩了大半年之後,嵐白決定找一個工作,她一天晃悠到一個府門前,看到很多人都圍在那裡看,也跑了過去,發現是這家人要給他們大少爺找婢女。
嵐白不知道怎麼糊里糊塗就去應聘了,沒想到竟然應聘上了。
不過有個問題,她這會兒才想起來,似乎有點嚴重。
她記不住事,如果出了錯,會不會惹出一堆的麻煩?不過很顯然,她是多想了,這聶家的大少爺,是個傻子。
於是為了防止自己再忘事兒,她準備了一個小本子,揣在懷裡,每天記著。那天她去見了聶家的大少爺聶凌,她沒想到,這傳聞中的傻子竟然長得這樣好,沒有半分傻子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冷峻的威嚴,不過等聶凌一笑的時候就破功了,傻乎乎的,卻難得的真誠。
後來嵐白就在聶凌身邊伺候著了,聶凌似乎對她這個婢女很滿意。她後來聽府裡的丫鬟說,聶凌以前不這樣,是聶家的當家,聶家是前溪鎮有名的富商,在三國都有鋪子,只是後來在一次外出時,被人給暗算了,傷了腦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現在聶家則是由聶凌的弟弟暫代當家的位置。
嵐白覺得挺可惜的,不過她對什麼事情還是不怎麼上心,還是有很多事情會忘記,不過因為記在了本子上,她倒是也沒有被趕走。
加上聶凌似乎挺黏她的,嵐白在聶家倒是過得順風順水。
就這樣,嵐白在聶凌身邊呆了一年,不過這一年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聶凌時不時就會被人暗殺、下毒,搞得她需要費好大的勁兒才能保住聶凌的命。
不過後來還是失誤了,有一次她沒注意,聶凌被人下了毒,命在旦夕。
就在她手足無措時,一個人找到了她。
說他能救聶凌,但是前提是,她要跟他走。
嵐白原本不打算相信這個人,這一年多來,為了保護聶凌,她遇到事情都會好好想想眼前的到底可信還是不可信。可她最後還是信了,因為這個人告訴她,他叫鳳十一。
這個名字,她有印象。
可因為被潛意識裡忘記,似乎好久都沒有想起來了。
一旦想起來,她覺得心口更加疼了。鳳十一說他能幫她救聶凌,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答應,可聶凌後來命在旦夕,嵐白想了想,就同意了。
於是鳳十一給了她一顆解毒的藥丸,嵐白給聶凌服下了。
聶凌醒來之後,果然好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次中毒的緣故,聶凌竟然恢復了記憶,他醒過來,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嵐白有些失望,加上想到當初答應鳳十一的話,於是她就決定離開。
只是沒想到聶凌竟然不放人,於是鳳十一和聶凌打了起來。她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聶凌被鳳十一打吐了血,鳳十一也沒有討到多少好處,傷得也不清。
可偏偏她就記住了鳳十一救過聶凌的命,於是和聶凌大吵了一架,就帶著鳳十一離開了聶家,在離開前,她回頭,聶凌撫著心口慢慢擦著嘴角的血,望著她的眼神裡溢滿了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黯淡。嵐白覺得那一刻,有什麼在心口慢慢蒸騰而起,直到讓她變得有些慌神不安。
她先和鳳十一一起回了當初的小房子,在那裡拿了那個黑木匣,指腹摩挲著上面的那句話:等見到一個叫鳳十一的人時,再打開。
後面綴了一個名字:嵐白。
這也是她知道自己叫嵐白的原因,她莫明知道這東西是自己留給自己的。
她用布包裹住了黑木匣,上了鳳十一的馬車,馬車徐徐走在前溪鎮的青石道上,鈴鐺聲脆生生地響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蠱惑了一般,掀開了馬車的帷幕,在經過城門時,遠遠瞧著聶凌騎在高頭大馬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可直到馬車離開,他都沒有喊住她。
走出前溪鎮很遠,嵐白才放下了馬車的帷幕,一旁的鳳十一望著她,眸色裡層層湧現出一抹痛苦:「你喜歡他?」
嵐白愣了下,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心思惱羞成怒,還是覺得他們是陌生人,他不應該插手她的事,悶悶應了聲:「不管你的事。」
鳳十一一副被傷到的表情更是讓嵐白心煩意亂。
她沒想到鳳十一所說的離開竟是直接離開了東昱國,他們行駛了一個半月竟是到了西涼,而隨著進宮,嵐白覺得整個神經再次被繃緊了。直到見到西涼皇后,她腦袋彷彿被炸開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對方眼底閃過的一抹動容,她的心口彷彿被什麼扯動了下來。
這就是她原來的主子嗎?
嵐白抱緊了懷裡的黑木匣子,手裡攥得緊緊的。當晚,住在宮裡的偏殿的時候,她第一次打開了黑木匣,看著裡面幾乎滿滿的信,她從頭看到尾,直到淚流滿面,過往的一切,一幕幕一場場彷彿映在她的面前一樣。
嵐白失眠了,可腦海裡依然空蕩蕩的,直到後來出現聶凌呆呆朝著她笑時的模樣,嵐白才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後來的半年裡,她住在了宮裡,見到了很多人,傳聞中的離淵公子,蠻族的王,以及西涼國皇帝,也就是主子的夫君,還有鳳一,鳳二……一直到鳳十二,只除了鳳七,她信裡留給自己的那個和她和鳳十一牽扯極為深的人。
鳳十一和鳳七最終沒有在一起,鳳十一說他還是最喜歡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不介意。
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無波無痕,根本已經起不了任何漣漪。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思念聶凌,思念在聶家那無憂無慮的一年。可她不能回去,現在的聶凌已經不是過去的聶凌了。
後來鳳十一跟她求婚,讓她嫁給他,說一生一世都會對她好。嵐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去找了主子,主子詢問她的想法,那一刻她腦海裡只映出聶凌的臉,她鬼使神差的和主子說了。
主子聽了之後,就讓她和鳳十一好好談一談,不過,也要確定了聶凌的想法。
至少,主子不放心讓自己嫁給一個可能對她只有感激之情的人。
於是她找鳳十一好好談了談,鳳十一沉默許久之後,一言不發,後來沒有再提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而當主子說要讓她逼聶凌現身的時候,鳳十一跳出來說,讓她和他假成婚,如果聶凌來了,他就退出;如果聶凌沒來,讓她真的嫁給他,他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同意了。
她也想知道聶凌的想法。
那一日十里紅妝,遍地嫣紅,她的名字和婚期全部都被主子散步了出去,可直到成婚那一日,聶凌都沒有出現。她賭氣地上了花轎,在即將踏入鳳十一在西涼國都城的府門時,她等的那個人,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