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舞到東宮的時候,東宮因為太子的昏迷亂成一團。樓輕舞捏著藥箱帶子的指骨泛白,垂著頭,跟著許老御醫向寢宮而去。
還沒有到寢宮,就聽到西涼帝的怒吼聲:「你們到底是怎麼照顧太子的?這才好了幾天?啊,你!還有你,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西涼帝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哆哆嗦嗦的,包括小雲子、瀾衣,以及那個新得醫女。
樓輕舞握著藥箱帶子的手更緊了,卻依然裝作若無其事。
西涼帝看到許老御醫,臉色稍微好了一些:「許老,夜兒就有勞你了,這怎麼又吐血了?」
許老御醫:「老臣先去把下脈。」
西涼帝連忙揮手。樓輕舞亦步亦趨地跟著許老御醫踏進了寢宮,鳳夜歌此時彷彿沒聽到外面的喧鬧一般,只是側臥在軟榻上,懶懶散散地掀著西涼帝派人送過來的奏折。森冷的面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陰鬱,加上寢宮所有的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的,樓輕舞剛踏進一步,就聞到濃烈的酒味。
她臉色遽然就沉了下來,心裡惱怒鳳夜歌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卻又心疼得要命。她知道他這是在和西涼帝做無聲的反抗,可這反抗之下,如果是以犧牲他的健康作為代價,那麼她寧願他好好的在西涼國當他的太子。
許老御醫也嗅到了酒味,蒼老的臉上佈滿了不認同:「太子,你的身體剛復原,並不適合飲酒。」
鳳夜歌只是翻了身旁一摞子奏折最上面一本,看了兩眼,直接扔到了地上。
許老御醫眉頭皺得更緊了,只能無奈歎息一聲:「請太子伸出手,老臣先替你診脈。」
鳳夜歌冰冷的聲音涼涼傳出:「本宮沒病。」
樓輕舞:沒病還吐血?
她攥緊了拳頭才勉強阻止自己上前,站在那裡當一個透明人。不過鳳夜歌第二本奏折好巧不巧地扔到了她的腳下,樓輕舞頭垂得更低了。
許久之後,她才聽到鳳夜歌依然面無表情的聲音:「本宮記得你。」
樓輕舞心一抖:「……」
鳳夜歌嗓音依然懶洋洋的:「許醫女是吧?幫本宮把奏折撿回來。」
樓輕舞感覺掌心佈滿了汗,應了聲,連忙蹲下身把奏折拿了起來,慢慢挪動到鳳夜歌面前,雙手遞給了他。
鳳夜歌卻沒有接,而是掀開眼:「本宮累了,你來幫本宮念。」
樓輕舞眸色一沉,卻也只是跪在了地上,手指快速比劃了幾下,就把頭深深埋下,雙手依然托著奏折。
鳳夜歌慢慢坐起身,把身旁所有的奏折都推到在了地上,目光冷了下來:「怎麼?本宮連個醫女都使喚不得了?」
樓輕舞頭埋得更深了,這才是第一次感覺到傳聞太子暴躁的來源。
週身的氣息都因為他的暴怒冷然降了很多,如果不是確定這個人就是師兄,她真的會以為是兩個人。
許老御醫也被這一聲嚇到了:「太子恕罪!無鹽她聲音不妥,怕嚇到了太子!」
鳳夜歌抿緊了薄唇譏諷笑了聲:「本宮難道不知道嗎?」
許老御醫不敢再開口了。
西涼帝聽到裡面傳來的動靜,就匆匆走了進來:「怎麼了?可是這醫女犯了錯?」
鳳夜歌涼涼掃了他一眼,視線繼續落在樓輕舞身上:「念!」
西涼帝這才看到樓輕舞手裡正捏著一本奏折,這才鬆了一口氣:「許醫女,太子讓你念就念!」
樓輕舞這才慢慢開口,嘶啞的聲音立刻傳在整個寢殿裡,莫名的尖銳刺耳,西涼帝皺皺眉,卻沒有說什麼。只要他不想再闖宮出去,隨便他怎麼鬧都無所謂。
於是,樓輕舞扯著那把讓人頭皮發麻的嗓音,慢慢念著:「……臣覺南豐再撥款,奸商惡吏……」
鳳夜歌終於滿意了,這才看向許老御醫,伸出手:「把脈吧。」
許老御醫看太子終於折騰夠了,鬆了一口氣,連忙開始診脈。片許之後,鬆開鳳夜歌的手腕:「太子只是飲酒過度,加上身體並未復原才引起的吐血,只要稍加調理幾日就無礙了。老臣這就寫個藥方。鹽兒,把藥箱拿過來!」許老御醫說完,寢宮裡陷入片刻的沉寂。隨即,響起了鳳夜歌淡漠的嗓音:「繼續念。」
樓輕舞垂下的眉眼底掠過一道無奈,卻只是把藥箱遞給了許老御醫,就繼續念著:「……蜀山多旱地,臣以為種……」
許老御醫把藥箱撿起來,小雲子眼力勁地上前,幫他磨墨,等寫完了,立刻就下去熬藥了。一時間寢宮裡只剩下樓輕舞的聲音,瀾衣在那聽得渾身毛骨都要豎起來了,可偏偏太子竟然享受的閉上了眼。瀾衣瞧著樓輕舞的背影帶了幾分敵意,西涼帝倒是沒有多想,很明顯把這情況歸咎給鳳夜歌在和他反抗,無所謂道:「既然夜兒喜歡許醫女念奏折,那許醫女還是過來繼續照顧太子吧。」
西涼帝發話了,樓輕舞只好應了下來,面色卻隱隱帶了不安。
師兄難道……發現她了?
可自己肯定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隨即又把這個想法給否定了,心念流轉間,百轉千回。
瀾衣聽到皇上竟然又讓這女人回來了,氣得臉色都青了,不甘心地咬著唇,卻沒膽子在這個節骨眼上在太子面前和皇上說什麼。只能等許老御醫先回去之後,跟著皇上出了東宮:「皇上,你怎麼又讓那許醫女照顧太子了?」
西涼帝眸色極深,回頭掃了她一眼:「難道你能照顧的更好?」
瀾衣看他不高興,連忙解釋:「奴婢不是……」
西涼帝冷哼一聲:「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你能爬上夜兒的床,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果你沒有這麼本事……朕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如果你不行,那就換別人來!整天只知道操心一些不可能的事,以許醫女那張臉,你覺得夜兒會看上她?蠢貨!」邁開步子,根本不再理會瀾衣,眉頭皺得緊緊的,找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女人,真是給他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