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很靜,樓輕舞覺得自己肯定是病得更嚴重了,否則,她怎麼會把夏侯擎的聲音竟然聽成了鳳夜歌的?房間裡的侍婢和喜娘聽到那道聲音,腳步很輕的離開了。房間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太靜了,樓輕舞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因為頭暈,有些粗重,起伏間,她看到一雙黑色的修蟒軟靴出現在她眼底。
隔著紅蓋頭,再向上,是喜服的下擺,鮮紅的顏色,和她身上新嫁衣是同樣的顏色。
直到這個時候,樓輕舞才意識到,她是真的嫁人了,而且,再次嫁給了那個她兩世都厭惡至極的人,而這個時候,師兄是不是也和夜姬拜完堂成完親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想起了他,她甚至沒有再去阻止,她怕鳳夜歌再會說出和她再無關聯的話。那個時候,聽鳳夜歌吐出那句話,她才明白,自己當初有多絕情,有多狠,那話有多傷人。
面前的人突然挪動了幾步,等再回來,一桿喜秤不期許地出現在了眼底,樓輕舞捏著嫁衣的一角,告訴自己一定可以的,自己能在蓋頭掀開的同時,露出屬於新娘子的欣喜。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絕不能讓夏侯擎再看出什麼。只是伸到她面前的喜秤僵在那裡不動,樓輕舞奇怪地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夏侯擎要做什麼?
下一刻,喜秤驀然一挑,她臉上的紅蓋頭被掀開。
房間裡明亮的紅燭照得樓輕舞眼睛一花,她抬起手一擋,卻聽到耳邊清晰地傳來鳳夜歌一道沉悶的笑聲。
「師妹,你終於嫁給為兄了。」
這道聲音太過清晰,清晰到近在咫尺,即使樓輕舞再想忽略,再想假裝自己出現了幻覺也不現實,她遮在臉上的手臂久久都沒有拿些,心口卻不期許地快速跳了起來。她一向自詡的冷靜此刻全部都被丟棄了,她只覺得自己頭暈得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朝夕間,新郎就換了人?她慢動作般把手臂慢慢放了下來,眼前清楚的對上了男子胸前喜服的紅色,像是一團火在她眼底燃燒。
她慢慢順著那抹紅向上,直到視線對上鳳夜歌溫柔似水的眸仁,腦海裡有什麼轟然炸開了。
「師兄?」樓輕舞晃了晃腦袋,等終於確定眼前的人不是虛幻出來的之後,眉頭深深擰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鳳夜歌嘴角揚起一抹笑,眸仁深得透不進去丁點兒的亮色,「師妹你說呢?難道,你到現在還真的以為我會娶夜姬?」
「可你當初明明說……」
「不這麼說,哪裡現在能娶得了你?嗯?」探手過去,鳳夜歌眸底柔情一片,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這些時日,她不會知道他有多擔心,憂心今日這些環節出現哪怕丁點的錯誤,都會讓他的計劃滿盤皆輸。可他還是成功了,俯下身,清冷的氣息整個包圍著樓輕舞,鳳夜歌的俊臉離她太近,以至於她甚至能看清楚他長長的睫毛,一根根的,細密的,墨黑的,讓她心慌意亂的,「師妹啊,我們已經拜過天地,你只能是我的妻了。」
「你的妻?」樓輕舞怔怔呢喃了一聲,反應過來,猛地清醒過來,「師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如果她成了夜王妃,那孩子怎麼辦?「師兄,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快點送我回去!」
「回去?」鳳夜歌倒也不惱,指腹依然溫柔的落在她的臉上,只是突然俯身壓下,樓輕舞身體虛弱就被他推倒在了床榻上,頭頂的俊顏被燭光擋住大半,樓輕舞並不能看清楚鳳夜歌的神情,卻清楚的聽到他在說:「師妹啊,師兄允許你嫁人了,可是你最終還是嫁給了師兄。至於你想要的孩子,為什麼只能是夏侯擎?師兄也可以……當孩子的爹。」
樓輕舞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意識到鳳夜歌說了什麼之後,臉色頹然白了下來:「師、師兄,你在……亂說什麼?」
鳳夜歌歎息一聲,眸仁裡帶了繼續無奈,更多的卻是心疼,「你怎麼就這麼讓人不省心呢?」瞧見她眼底的不安,鳳夜歌終究還是心軟了,直起身,把她拉了起來,讓她乖乖坐好之後,才走到了桌旁,倒了兩杯清酒,在其中一杯中放了解藥,這才端過來遞給了樓輕舞其中有解藥的一杯。「喝了吧,喝了你身上的藥性就解了。」
樓輕舞沒有遲疑,立刻一口飲盡了。她知道即使這世間誰都可以給她下毒,只有一個人不可能,那就是鳳夜歌。她信他,她在乎他,所以她才不想把他牽扯進來。仰頭飲盡的同時,樓輕舞閉上了眼,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直到喝完許久,她都沒有說一句話,等身體裡的力量漸漸恢復了,她才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笑,只是帶了疏離與苦澀,「師兄,你不該擅自做主的。」
「嗯,我知道。」鳳夜歌一直注意著她,所以她眼底的神情都落入眼底,也飲盡了杯中酒,歎息一聲:「可看著你嫁給別人,師兄還是做不到。」
「可師兄,不管你怎麼想的,我還是要回去。」說完,樓輕舞站起身,身上的力氣已經恢復了大半,足以讓她走回三皇子府,而讓她意外的是,鳳夜歌這一次並沒有來攔她,只是她走了兩步遠之後,鳳夜歌終於開了口,「有時候想想,師妹你還真狠心,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我今晚能攔得住你的人,也攔不住你的心,如果你想走,那就走吧,只是你一旦走出這個門,從此之後,我們師兄妹情意恩斷義絕,婚娶生死,再無關聯。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娶夜姬回來,那你就走,走回三皇子府,把夜姬換回來。」鳳夜歌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樓輕舞的心口上。
尤其是恩斷義絕四個字,讓她覺得渾身的力氣彷彿再次被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