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舞重新回到房間的時候,千面出現在她的身後,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的那棵枯樹,聲音帶著一抹疑惑:「主子,你在猶豫什麼。」
這樣的主子,有些不像她了。
「這麼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著一個無辜之人走進死境。」她可以對那些人殘忍,甚至可以毫不留情的取下他們的性命,因為他們該死。可沒有哪一個人是真的願意滿手鮮血,但是因為太過痛苦,所以,她必須這麼做,否則,她怕自己會被折磨的徹底瘋掉。那些她在乎的,上一世被她刻入骨髓的恨,早像是瘋長的枯籐,把她的四肢軀幹緊緊纏繞在一起,無法掙脫。而她,也從未想過走出。
她冰冷的指尖靜靜地落在平坦的小腹上,嘴角慢慢揚起一抹冷絕的笑,只是誰也看不到她詫然紅了的眼圈。
「可主子,即使沒有你,她也活不久。你這是幫她,只是幫她的同時,得到我們想要的。」
「……」是啊,她們只是各取所需。
她的恨,既然已經無法消除,那麼,就讓她幫她完成吧。
「只是主子,她的腿要怎麼辦?」蘇笙的腿是被打斷的,傷了筋脈,即使養了這麼久,已經接好,卻沒有知覺,如果她站不起來,又要怎麼報仇?
「找人醫治。」
「啊?可是傷了筋脈,要怎麼治好?」
「有一個人可以。」樓輕舞眸仁極為深邃,其間瀲灩著千面看不懂的情緒。
「是誰?」
「……夜王,鳳夜歌。」他的「梅花針」可以起死回生,同樣的,可以修復受損的筋脈,只要想辦法讓鳳夜歌肯醫治蘇笙,那麼她就有可能站起來。
千面愣了一下,隨即狂喜,可瞬間又耷拉下腦袋:「不行啊主子,那夜王可從不輕易施救,我們貿然前去,恐怕……」
「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她手上有一本絕本醫書,就是不知道,這鳳夜歌是不是醫癡了。
如果他是,那麼自己手裡的這本醫術絕對能讓他答應醫治,可如果不是……樓輕舞眉眼底掠過一道凝重,她會另想辦法讓他答應。不管用什麼辦法,她都要讓蘇笙重新站起來,重新站在穆雲青的面前,她要重新翻開數年前的唐家滅門案,把當年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翌日,樓輕舞親自帶著易容成小廝的千面到夜王府求見鳳夜歌,原本她以為要等很久,只是意外的是,王府外守著的侍衛剛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親自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樓輕舞隨隨著管家走進去,繞過九曲迴廊,到了一處小築,剛走進去,樓輕舞的腳步卻頓了下。
只見整個小築裡,遍地開滿了紫色鳶尾,妖嬈的色澤,花瓣在風中的搖曳,清香撲鼻。她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流光。
繼續向前,她身旁的千面覺察到她情緒的起伏,忍不住低聲問了句:「主子,怎麼了?」
「沒事。」也許是她多想了吧。
他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她甚至看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可這紫色鳶尾,她也只在一個地方見到過,那個地方遍地紫色,就如同那個人的眼睛,最純粹清透的紫色琉璃,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冰冷的心口都是暖的。
到了房門外,有琴聲傳出,清越的音調,繞樑不絕。
樓輕舞靜默地站在三尺外,管家側身在門外琴聲問道:「爺,樓姑娘來了,可是要讓他們進來?」
「嗯。」房內,傳來慵懶的一道嗓音,清越悠然,房門在他出聲的同時,無聲的開啟。管家立刻讓開,恭恭敬敬地伸手讓樓輕舞進去。
樓輕舞踏步走了進去,身後則是跟著千面,好奇的打量著,角落的位置,一個琴師正專心地彈琴,琴音從他指下傾瀉而下,不遠處的香爐裡裊裊余煙,香味很特別,連聞慣了香料的千面竟然也難以猜出這到底是什麼香。
再朝前看去,偌大的房間裡擋著一道屏風,隱約能看到一個身形側臥在軟榻上,修長的身姿,朦朧間看不清眉眼。
直到出現兩個婢女,把屏風挪開,才露出了屏風後的鳳夜歌。
一襲雪緞長袍裹身,側臥在軟榻上,一頭墨發披散而下,幾縷落在胸前,襯得那張如玉的俊顏越發蠱惑魅惑。
鳳夜歌抬起手,「都下去。」
房間裡的人頓時都退下了。鳳夜歌這才看向樓輕舞,清冷的視線落在她的身後的千面身上,只是瞳孔微微縮了縮,朝著她身後點了點,「樓姑娘不用客氣,坐。」
樓輕舞坐下,千面自覺地站在了她的身後,只是視線依然好奇地望著軟榻上鳳夜歌,摸了摸自己的臉,比較好奇,這夜王的臉到底是真的假的,否則,怎麼可能有一個男子俊美成這樣,讓他身為男子都自慚形愧。彷彿是覺察到千面的視線,鳳夜歌輕飄飄掃了他一眼,千面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臟彷彿快要受不住了,被這夜王盯著,莫名感覺一陣陰冷感。立刻垂下了頭,把自己當成隱形人。
鳳夜歌這才滿意了,視線落在不遠處彷彿一株白蓮靜默的女子,嘴角微揚,「樓姑娘來見本王,可是有事?」
「臣女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哦?」
「臣女見識過夜王的『梅花針』,所以,希望夜王能幫臣女救治一個人。當然,臣女絕不會讓夜王白出診,臣女這裡有一本絕本醫書,如果夜王喜歡,這可以當做診金。」樓輕舞讓千面把醫書拿出來,讓千面遞到了鳳夜歌的面前。
鳳夜歌掃了一眼,卻是沒有接,卻是笑了聲:「這絕本恐怕是世間唯一一本了,價值連城,樓姑娘,真捨得?」
「只要夜王肯幫忙,臣女捨得。」
「可,本王卻沒有奪人所好的喜好。」慢慢坐起身,鳳夜歌從軟榻上走下來,頎長挺拔的身姿,像是一座山佇立在樓輕舞面前,離得近了,樓輕舞更能清楚的看到他水晶一般的眸仁,微微俯身,鳳夜歌身上的冷香縈繞在鼻息間,讓她眉頭皺了皺。鳳夜歌彷彿沒看到她的反應,長臂一探,竟是雙手撐在了她的身側,一張俊顏和她只隔了半指的距離,呼吸相聞,極為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