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舞想了想,靜靜點頭,這才抬起腳步,朝前走去,她剛才之所以出神,只是覺得奇怪,鳳夜歌靠近時,她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而這夜王鳳夜歌,她上一世也只見過兩面,一次是在很小的時候,另一次,則是她當年跟著夏侯擎在軍隊重傷將死之際,至此之後,直到她上一世死之前,再也沒見過他回京。
也許是因為那兩次,自己才會覺得熟悉吧。
想通了之後,她抬頭踏進了寢殿,只是抬頭的瞬間,卻發現鳳夜歌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正回頭望她,因為他整個人背對著光,所以樓輕舞並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是很快鳳夜歌又重新轉過了頭,清冷的背影,莫名冷硬了很多。
應該是她的錯覺吧。
樓輕舞跟了上去,到了跟前,宗帝已經被勸後退到幾步外,靠的近了些,身前的男子清冷的氣息縈繞在鼻息間,帶著一種冷香,聞起來更像是藥香,卻又跟藥香不同。她在一旁站著,看著他先是把了一下脈,片許,才拿出隨身帶著的藥包,打開,裡面是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銀針。看到梅花針,宗帝徹底鬆了一口氣,穎兒……有救了。而一旁的樓輕舞看到這,卻是瞇起眼,明白他讓自己跟來的目的,沒有等他出聲,就走到床榻邊,把穎妃扶了起來。
而同時,鳳夜歌已經用白布條覆住了雙眼。
樓輕舞一層層揭開她的外衫,露出了穎妃整個後背,只是等她碰觸到穎妃的肌膚時,臉色變了變。穎妃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這是一個將死之人應該有的症狀。可在這個時候,他依然決定施針,難道穎妃並沒有死?
腦海裡的想法一晃而過,可這個時候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身旁的男子,他捏著銀針的手指白皙修長,只是細看之下,手指內側帶著剝繭,那是習武之人才會留下的。那麼,鳳夜歌會武?她心思沉了沉,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光,看來,這夜王有很多秘密。
鳳夜歌彷彿沒有感覺到她的視線,清冷的嗓音緩慢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風門穴。」
「下方三寸偏左兩寸處。」
樓輕舞話落,鳳夜歌毫不猶豫的下針,動作熟練毫不遲疑,彷彿他親眼看到了一般,而事實上,他眼睛上的白布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命門穴。」
「左下方一寸處。」
……
兩人一個說出穴位所在,一個下針如神,配合的天衣無縫,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合作。身後的宗帝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兩人沒有任何交集,他還真以為兩人極為相熟。讓他更想不到的是,樓曲風這長女看起來的確是有兩下子,看來,這次穎兒和小皇子的事,恐怕真的沒有這麼簡單,如果讓他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耍把戲,他定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是一炷香,鳳夜歌已經拔了銀針,樓輕舞沉默地把衣服替穎妃穿好,再抬頭看去,鳳夜歌正好解開了眼睛上的白布,一雙黑曜石般的眸仁驚然落入眼底,樓輕舞愣了一下,有那麼一刻覺得他這雙眼看起來可真熟悉。瞇著眼盯著他瞧,鳳夜歌卻也不惱,任她看,直到耳邊傳來一道呻吟,樓輕舞才回過神,收回視線,落在床榻上,竟然死而復生的穎妃。
挑眉,掃了一眼鳳夜歌手裡的銀針,不得不承認,這傳聞中夜王的一手「梅花針」果然名不虛傳。
跟那個人,倒是能相提並論了。
想到那雙擁有紫色眸仁的人,樓輕舞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一道裂痕,只是這樣的情緒很快被打破,身後的宗帝看到穎妃醒了,幾乎整個人都處於驚喜的癲狂狀態,撲上前,抱住了虛弱至極的穎妃,完全忘了自己的形象。
樓輕舞摩挲著眉心,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寒芒,看來,這穎妃對宗帝的確很重要。
恐怕那幕後之人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用這穎妃除掉皇后,最終一石二鳥,她坐收漁翁之利。
寢殿從幾人進去後就已經關上,殿外的人聽到穎妃醒了,都抹了一把汗,同時對夜王的敬佩又增加了一分,只除了妃嬪和皇子們,他們臉上的表情各異,五顏六色,極為好看。夏侯睿雖然一張冷峻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明顯也是鬆了一口氣。穎妃活下來,父皇的怒氣就消了一大半,這對於母后的沉冤昭雪極為有利。
他走過去,和夏侯流雲一起把皇后扶了起來,安撫道:「母后,會沒事的。」
皇后蒼白著一張臉,搖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只是眸仁透著死氣,環顧了一圈,最終把視線落在自己這兩個孩子身上,又隨後瞧了一眼寢殿內的樓輕舞,無聲慘笑了一聲,到頭來,這皇宮裡真的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兩個貼己的皇兒了。而其他平日裡和她互稱姐妹,喚她母后的皇子,在剛才那個時候竟然還沒有一個小姑娘有魄力,敢為她說上哪怕一句話。她緩了許久,才輕輕道:「睿兒,流雲,母后欠了樓家長女。」
「兒臣知道,以後定當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夏侯睿也順著皇后的視線落在寢殿的方向,漆黑的眸仁沉沉浮浮,不經意間,掠過一道溫柔,明明那麼柔弱,可當時她怎麼就有那麼大的勇氣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開口?這樣的樓輕舞,讓他既感覺有趣,有覺得心口有一個冰冷的地方,慢慢溫暖了起來。「母后,兒臣以後會好好對她的。」他沉默了片許,又加了一句。
而這句話,不知道是對皇后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穎妃並沒有甦醒過來,卻還是保住了命。先前她是因為難產氣血不足導致昏迷假死,鳳夜歌幾針下去,把她從鬼門關拖了回來。宗帝欣喜之下也還記得他死去的小皇子,囑咐了宮婢嬤嬤照看穎妃,和鳳夜歌樓輕舞一起,又重新回到了寢殿外。
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流華宮的主殿,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堂下的眾人。
而主殿的正中央,則是擺著除了樓輕舞拿出來的一株絕子草外,還有從流華宮其它地方搜出來的,一共十幾盆,擺放在一起,極為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宗帝的眼神,森冷的讓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