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也不等她問,就開口解釋道:「我和你媽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佳音一怔,忽而想起為什麼會覺得他這般面熟,家中有一本相冊,媽媽從不肯讓她翻看,小時候頑皮,偷偷拿出來看過,那相冊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媽媽,一個就是……這個男人。
只是,留在照片上的那個人,是年輕的,朝氣蓬勃的,而此刻站在她面前這個人,卻彷彿已經垂垂老矣。
他的老態,並不是只表露在相貌上,而彷彿是從裡到外透出來的一般,彷彿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散盡,支撐著他的只是一具沒了靈魂的皮囊。
佳音恍惚的想起媽媽珍藏的相冊上的那些照片,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無憂無慮的大笑著,擁抱著,美好的簡直讓她羨慕的無以復加。
那樣的笑容,自她懂事起,就再也不曾看到過了。
這個人,雖然她並不認識,但莫名的,心中就是覺得親近,不怕。
「我的名字叫杜煜城。」
杜煜城見她只是看著自己,沉默著並不說話,就開口打破了平靜。
佳音似乎朦朧的記得,媽媽在兩人合影的背面,確實寫著這樣的一個名字。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佳音想了想,就應了他的要求。
素素有些不放心她,想讓個家裡人跟著,佳音卻沒有答應。
杜煜城看起來像是一個溫和儒雅的紳士,並不像什麼不安好心的人,更何況,如今的她這般潦倒,又有什麼值得別人來惦記的?
佳音和素素說話的時候,杜煜城微低了頭不知在想什麼,他臉上的神情彷彿十分的哀痛,卻終究還是強忍了回去。
月心身世這般堪憐,她的女兒,竟然也是這樣命途多舛,還這般年輕,卻已經身負殘疾……
邵晉源真是不得好死!不但將月心害成這樣,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在心上,他怎麼配得上月心?
就近找了咖啡館坐下來,侍者端來兩杯普通的咖啡,佳音並不想喝,只是低了頭不停攪拌。
「你和你媽媽,長的並不太像。」
杜煜城端詳著她的模樣,忽然開了口。
佳音一陣訝異,不由得摸摸臉:「是麼?自小到大,都說我和我媽媽長的很像。」
杜煜城卻搖頭:「我看著並不是很像。」
「可我也不像……不像我爸爸啊。」佳音有些不太情願念出爸爸兩個字,說的時候聲音裡也有些生澀。
「是不像,許是綜合了兩個人的優點吧。」杜煜城微微笑了笑,這一笑,佳音看的卻是非外清楚。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快速跳了幾下,捏著銀匙的手心裡也忽然出了細細的一層汗,她覺得這個笑容很熟悉,熟悉到,她幾乎爛熟於心……
因為,她彷彿從他此刻的這個笑中,看到了自己。
她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念頭,駭的幾乎坐立不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世上有著一樣笑容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佳音穩住心神,可總是控制不住的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杜煜城被她看的抬手摸摸臉:「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
佳音搖頭,咬了唇低下頭去,自小到大,她從不曾在媽媽那裡聽到有關這個人的隻言片語,如果……
她將心底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念頭強壓下去,卻是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聲。
有的時候,她也在懷疑,她難道真的不是邵晉源的女兒?哪家的父親會對親生的女兒這樣冷淡無情呢?
不懂事的時候,也忍不住問過廖月心,換來的卻是一場斥罵和她的眼淚,從此就再也不敢問。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杜煜城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想了想,就直奔主題問道。
「您問。」
佳音收回思緒,凝了凝神。
「你的出生日期,可不可以告訴我。」
杜煜城見她臉上有了訝異的神色,又想到那個可能會被證實也可能會被推翻的真相,到底還是開了口:「我知道問女孩子的年紀有些唐突,但是這事關係重大……」
「杜伯伯,您不用解釋,我相信您。」佳音莫名的就是相信他的話,幾乎在心中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杜煜城眼眸猝亮,見她坐在那裡弱不禁風的樣子,一張臉總是透著一些病態的白,他竟是忍不住想要抬手輕輕撫一撫她的頭髮。
佳音報了自己的出生日期,果然和她檔案上登記的不一樣,早了整整兩個月。
杜煜城心下微微一盤算,又開口詢問:「還有一件事,如果你不方便說,可以不回答,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媽媽給你的出生登記上將你的生日推後了兩個月?」
佳音面上有了幾分的愕然:「我並不清楚,我媽媽只是和我說,登記的民警聽錯了,我的戶籍上就這樣一直錯了下來,這樣的事情也很多,我的一些同學,名字都有登記錯的呢。」
杜煜城點點頭:「你說的是,這樣的情況很普遍。」
心裡卻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欲蓋彌彰,卻恰恰讓人覺得可疑。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身體怎麼樣?」如果是真的早產兒,那麼理所當然的會身體比健康孩子孱弱一些。
佳音雖然心裡疑惑,但卻老老實實答道:「我只記得我媽媽說,我從小就活潑好動,比尋常孩子走路說話都學會的快。」
杜煜城心裡大概已經有了一個譜,但卻並未表露出來,只是點點頭轉了話題:「初次見面,我就問了這麼多的問題,邵小姐您別介意。」
「怎麼會,雖然說是初次見面,可我卻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您,我媽媽珍藏的相冊上,有您很多照片,我看到您,,也覺得親切。」
杜煜城似乎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他的聲音甚至也有些微微的發抖:「那些照片……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我改天回去找出來拿給您好嗎?」
杜煜城將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你隨時都可以和我聯絡。」
佳音慎重的收好,就起身告辭了。
她走路微跛,但神色卻是淡定坦然,絲毫不因為路人的目光而卑微或是難堪,杜煜城隔著窗子看她一步一步走遠,忽然覺得臉上有些微濕,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片冰涼的水痕。
如果佳音的生日是邵晉源往後改了兩個月,那麼就說明,他擔心她的真實生日暴露出什麼不能給世人知道的訊息來。
但若是佳音的真實生日在戶籍上的兩個月前,而她又並非早產的話,那就完全可以說明,月心懷孕的日子,應該就是他們分別的那一夜,而不是她和邵晉源的初次。
邵晉源因為月心有了身孕,就買了房子將她安置下來,甚至還要和段靜雪離婚娶月心,可是後來,孩子的月份暴露了真相,所以他才突然打消了要離婚的念頭,對月心的態度也冷了下來。
只是,畢竟是費盡心機弄到手的女人,這麼多年了,邵晉源一邊心中嚥不下這口氣,時不時就要對月心和佳音發作一番,一邊卻又捨不得兩個人之間那些感情,竟是就這樣過到了今天。
杜煜城暗中查了幾個月,查到今日,事情的大概已經快要水落石出,可唯一讓他想不通的一點就是,月心明知道佳音並不是邵晉源的女兒,為什麼還一定要讓佳音回去邵家,為什麼不肯告訴佳音真相,為什麼提都不提起他,為什麼,在他死裡逃生回來之後,在她快要嚥氣的時刻,也不肯告訴他,佳音就是他的女兒?
他知道她恨他,他也知道,當年被邵晉源如此的設計,月心堪不破真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他總歸不甘心,月心為什麼就不肯相信,自己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怎麼會是那樣卑鄙殘忍的人?
ps:更新完畢啦~~~其實,離結局還有一小段距離那,佳音的心結難解開,三叔目前不夠給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