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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佳音永恆》——賠上身心 三十二 文 / 明珠還

    370佳音抓著木欄杆,像是石雕木胎一樣呆愣站在那裡,從窗子裡吹進來的風,帶著初秋的暖落在她的身上,她卻覺得說不出的涼。

    那涼似乎是從心裡瀰漫出來的,將她整個人漸漸包裹了起來,連頭髮絲兒裡都似乎透出了冷意來。

    她怔怔望著空落落的大廳,只有兩個傭人垂首站在一邊,茶几上擺著三杯茶,有兩杯親暱的靠在一起,另一杯擱的遠遠的,卻已經涼了,連一絲熱氣都沒有。

    以往總是三叔叔陪著她窩在客廳的大沙發裡,兩個人或是放碟片看,或是打電動,哪怕只是默默坐著什麼都不幹,卻都是歡愉的。

    可仍是這個房子,這間客廳,那些歡樂的時光,就像是後園子裡的一池殘荷一樣,秋天一來就凋零的一片慘淡。

    佳音只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她雙膝一軟就跪坐在了地上,木質欄杆上的細小木刺紮在了她的食指上,銳利的一陣刺痛,她捏住那細小的木刺,用力的拔出來,痛了一下之後,卻是說不出的輕鬆。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如果這根刺一直紮在她的手上,那麼她無時無刻都要忍受這難耐的疼,可如果忍著疼把它拔出來,卻只用忍受這最痛的一下就可以了。

    是狠狠的痛一次,還是一直這樣痛下去?

    佳音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上一顆淚珠兒緩緩的凝聚,然後就墜落了下來,噗的一聲落在了柚木的地板上。

    晚餐準備好的時候周嫂上來叩門叫佳音出來吃飯,她原還以為佳音不會出來,卻不料只是叩了一下門,佳音就應聲而出。

    周嫂抬眼去看她,卻見她換了一身家常的米色家居服,一頭長髮紮成了馬尾垂在腦後,並未留劉海,只是盡數梳到後面,卻是顯得乾脆利落,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也越發的小了。

    而神色竟也一掃陰霾,反而是一派舒爽平和,見了她,甚至還燦笑了一下,親暱的挽了她的手下樓來:「今晚做了什麼好菜?」

    周嫂見她這樣,心裡也放心高興,就一一和她講做了那些菜色,佳音就越發高興了起來:「都是我愛吃的,周嫂萬歲!」

    「淘氣!」周嫂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兩人下樓來,佳音已然看到了邵晉恆和崔雅苑攜手而出。

    崔雅苑下午來時頭髮原本是綰起來的,可此刻卻是鬢髮微亂,兩腮赤紅,身上的衣服也略有些皺皺的,反觀邵晉恆,卻已經換了家常的衣服,看起來竟是有了幾分的閒散和親切。

    佳音目光微微一沉,旋即卻仍是含笑望向兩人:「三叔叔,崔小姐。」

    崔雅苑一見佳音,臉上就帶了兩抹緋紅:「我原說去找你呢,但晉恆要我陪著處理了一些公事就耽擱了,待會兒我把東西拿給你。」

    「不妨事,你陪著三叔叔,三叔叔開心才重要。」佳音並不看邵晉恆,反而和崔雅苑說的親切。

    邵晉恆目光沉沉望向佳音,這是他希冀的結果,可佳音當真如此,他心中又覺不舒服。

    但旋即,卻又將這不舒服給狠狠壓了下去,她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你呀,真是討人喜歡,也不知道將來誰有這個好福氣把你娶回家!」

    崔雅苑見佳音這般說話,心裡更是對她存了幾分的好感,誇讚的話自然越發不加吝嗇的往外說了。

    更何況,邵晉恆本來就這樣看重邵佳音,她和邵佳音關係搞好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佳音是我的侄女,將來配得上她的自然要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邵晉恆說著,頗有長輩風範的撫了撫佳音的頭髮:「你放心,以後不管是誰,都不敢也不能欺負了你!」

    佳音心裡酸楚無邊,可面上笑容仍是自然得體,她俏皮一笑,「有三叔叔這句話,我可是放心了!」

    邵晉恆的目光緩緩在她面上停滯了片刻,少頃,他方才淡淡開口:「去吃飯吧。」

    邵家的家規一向是食不言寢不語,但佳音到了邵晉恆這裡的這些日子,卻是從來未曾執行過這項規矩的。

    而邵晉恆一向縱容著她,兩人平素相處時倒像是普通人家一般,親暱而又帶著煙火氣息的熱鬧。

    只是今晚,這一餐飯,佳音卻並未如往常一般絮絮叨叨,只是安靜的吃著飯,反而是邵晉恆,總會給崔雅苑夾菜盛湯,不時還會關切的詢問上幾句飯菜是否可口,十分上心的樣子。senq。

    佳音只做看不見,低頭默默吃飯。

    傭人收拾桌子的時候,周嫂泡了釅釅的濃茶端來,佳音捧了杯子慢慢的喝,邵晉恆卻是輕咳一聲開了口:「周嫂,崔小姐明天就要搬來這裡,你著人將房間好好佈置出來,一應都按崔小姐的喜好來,切不可慢待了。」

    周嫂下意識的看了佳音一眼,見她只是低頭喝茶,但那露出的半張側臉卻是雪一樣的白,她心裡疼惜,面上卻不得不笑道:「敢問先生,是照以前的規矩,還是……」

    邵晉恆的目光似乎是雁翅掠水一樣飛快的從佳音臉上滑過,他的聲音平緩而又溫和,聽在崔雅苑的耳中天籟一般,可聽在佳音的耳中,卻像是冰刀子切割著一樣。

    她默默的抬起頭來,靜靜望著邵晉恆,他的面容仍是那樣的俊逸,他的眉仍是那樣的修長濃密,他的神色仍是那樣的疏離中帶著淡淡的溫和,他的唇仍是菲薄而又冷情的,他似乎和以前一模一樣沒有一丁點的變化,卻又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佳音突然覺得三叔叔怎麼離她這麼遠?努力的伸出手去卻還是碰觸不到。

    過往的一切,似乎變成了園子裡將要凋零的花,一場雨一場風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崔小姐是我的女友,她的住處就安置在我的房間隔壁好了。」

    邵晉恆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可任誰似乎都能聽出他聲音裡的在意,佳音忽然笑了一笑,她眨眨眼,將那即將瀰漫而出的水霧逼了回去,笑瞇瞇看著崔雅苑:「這下我是真的要有三嬸嬸了!」

    崔雅苑早已是喜不自禁,要知道,這麼多年外界不知道傳過邵晉恆有多少的緋聞女友,可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一個。

    現下,他竟然親口說了自己是他的女友,看來……邵太太的位子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喜悅就再也掩蓋不住,崔雅苑不由得挽住了邵晉恆的手臂,「晉恆……」

    邵晉恆卻是順勢在她頰邊輕輕吻了吻,聲音是低低的,卻佳音正好可以聽到:「……不能委屈你住客房,可你的房間還未收拾出來,今晚只有和我擠一擠了。」發小我去。

    崔雅苑心裡自然是一百萬個同意,可面上少不得還要矜持一番:「我和佳音住……」

    佳音已是笑著搖頭:「我可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三嬸嬸你可不能讓三叔叔討厭我!」

    「就這樣吧。」邵晉恆似是很滿意佳音的答案,溫和看了她一眼:「佳音真是懂事了。」

    佳音就孩子氣歡愉的一笑,「三叔叔三嬸嬸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說著就折身上了樓,耳邊聽到邵晉恆對她說道:「我帶你去我房間看看,離這裡並不遠的。」

    邵晉恆是獨自住在另外的一棟小樓裡的,就在佳音住的這棟樓隔壁,只是……

    自從佳音搬來之後,邵晉恆向來是和她一起住在這棟樓裡的,初時是因為佳音病重,邵晉恆心裡擔心她,就住在這裡便於照顧她,可佳音病癒之後,兩人關係已經是十分親近,而邵晉恆也沒再提出搬回去。

    可現在,佳音心裡淒然一笑,早晚都要如此,只是,來的比她想的還要早太多罷了。

    夜色忽然就暗沉著席捲而來將整個園子都籠罩了起來,佳音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上,一抬頭就能看到隔壁那棟淺灰色的小樓亮著璀璨的燈,也不知道三叔叔和崔小姐此刻在做什麼。

    往日吃過晚飯,她和三叔叔總是要在園子裡四處逛逛消食的,兩個人說說笑笑,走在清涼的晚風中,她有時還會耍賴讓邵晉恆背她回來。

    佳音想著,心裡就像是堵了沉重的一塊巨石一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忽然就再也按捺不住,轉身就衝出了房間奔下樓往那棟亮著燈的小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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