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閣閱——怎麼都沒有想到,湯啟勳竟然會來.
李玄指揮著手下把花圈抬進來,湯啟勳面容上似乎還帶著風塵僕僕的憔悴,他的目光沒有看向海遙,卻是徑直走到遺像前,畢恭畢敬的鞠了躬,李玄和林山他們也恭謹跟在他身後行禮。
海遙的手指攥的發緊,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閃開目光,湯啟勳卻向她直直走來。
微黑的臉容上,有一閃而過的一抹痛心,旋即卻又變成沉穩的堅毅,他的步伐平穩卻又透出幾分壓不住的威嚴氣勢,海遙終究不敢再看,她有些僵硬的低了頭,眼眶中卻是猝然的一酸,在他站在她面前停住時,有兩行眼淚緩緩滑了下來。
湯啟勳望著那姣若絲緞一般的臉頰上兩行淚痕滑下,似有若無的消逝在尖巧下頜,一向冷硬的心驟然的一滯,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砍…
「請問,您是哪位?」海遙的聲音沙啞的緩緩響起,卻像是一記當頭棒喝,湯啟勳的手驟然的收回,他穩若泰山的身軀似乎有一瞬動搖,李玄清楚看到,就在方纔,勳哥的眼神裡滿是疼惜和溫柔。
他微微歎息了一聲,世上最難過的,必然是情關。
「佟小姐,節哀順變。」湯啟勳沉默許久,方才緩緩開口,她的眼眸裡還蘊著清透的眼淚,眼淚下浮著微紅,他很想多說些什麼,或者是抱住她,可是身體像是有一個開關操控,他不能動玩。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保重身體。」湯啟勳說完,似乎轉身要走,海遙剛要鬆口氣,他卻又盯著她的臉,沉沉出聲:「我是湯啟勳。」
海遙的心中猶如波濤翻滾,若不是她死死的攥著掌心,刺痛給她一線清醒,她幾乎就要跌坐在地,他的目光太懾人,似乎可以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裡去,她下意識的想要閃躲,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的神情一點點的變作訝異,眼眸也微微的睜大,彷彿是不敢置信一般:「是你,我們好多年沒有見過了吧……」
湯啟勳感覺到一種失望在心裡瀰漫開來,失望之下,卻又泛起濃濃的懊惱和酸楚。
那天晚上,不是她。
他就知道,怎麼會是她,她不喜歡他,分手之後更是對他避之不及,又怎麼會和他發生那樣親密的關係?
「好久不見,海遙……」湯啟勳唇邊有一抹淡到極致的笑容浮起,整整六年,這個名字,只在夢中方才喚過。
他伸出手來,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乾淨,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掌心的紋路卻是微亂,海遙猝然的失神,彷彿多年前的時光驟然浮現,那時的她,驕傲執拗,那時的他,神采飛揚,只是,他遇上她,甘心的收起全部鋒芒。
他已經脫胎換骨,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少年,她也已經完全改變,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少女。
就這樣,挺好,她落魄她的,他輝煌他的,各自,再也不相干。
「好久不見。」她伸出手去,卻只是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湯啟勳只感覺冰涼沁骨的痕跡從他的指端滑過,還未來得及捕捉到,就已經消失不見。
他的手在那裡停了一瞬,旋即收回,輕輕蜷起,指端觸在掌心裡,溫暖了那一抹涼。
「那麼,再會。」他這四個字,說的有些乾澀。
海遙輕輕點頭:「今天不便,我就不應酬老同學了……」
湯啟勳眉峰蹙起,「不要太難過,如果有難處,可以找……」
「最難的都過去了,多謝您的好意,想必您工作也很繁忙,還是請回吧,我就不送了。」海遙說完就轉過身去,她伸手整理爸爸遺像前的果品,瘦削的肩膀有他看不見的顫抖。
湯啟勳微微低頭,唇邊的笑容似乎更加的苦澀了幾分,他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
海遙聽著那腳步聲遠去,直到快要聽不到了她才緩緩的轉過身來,他正走到門口陽光下,璀璨的陽光照在他煙灰色的襯衫上,彷彿給他鍍上了朦朧的光暈,海遙感覺有一枚細細小小的銀針紮在了她的心臟裡,她覺得疼,不由得伸手捂在胸口上,卻有一滴淚突然滴落在手背,她慌地去擦淚,可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她緩緩的滑坐在地上,終是捂著臉,哭出聲來。
靈堂安靜,漫天的白色更添寂寥,陸世鈞站在門口,一眼望到坐在那裡哭泣的海遙。
她一身的白衣,似要被旁邊白色的絹花淹沒,陸世鈞覺得雙腳被釘住一般,一時竟不敢過去。
與她的過往,像是飛逝的畫面在眼前一幀一幀閃過,以為不會在意的那個人,竟有一天也可以觸動他的心弦。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腦袋似乎有些缺氧,有人喊她的名字,連著喊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茫然的抬頭去找,卻忽然有人輕輕抱住了她。
她嚇了一跳,想要掙開那個懷抱,可整整兩天的水米不進讓她根本使不出一丁點力氣。
「海遙不哭……不哭了……」他緊緊的摟住她,手掌貼在她的頭髮上一下一下的輕撫,她全身都在抖,瘦骨嶙峋的身子在他懷中不停的顫,陸世鈞感覺心口某根線似乎被柔軟的手指撥動,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遙遙……對不起,我不知道……」他話音未落,卻只感覺肩膀一陣銳利的疼,他哆嗦了一下,卻沒有躲開,任她發了狠的咬他,像是恨極了的小獸,她的口中甚至發出顫抖的嗚嗚聲響……
鮮血瀰漫在舌端,陸世鈞疼的忍耐不住,手臂不由得一鬆,她的身體立刻掙開,肩上的疼痛一輕,臉上卻已經挨了重重一巴掌,陸世鈞被她搧的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站穩,他看著她,她臉色白的如同蠟紙,唇上沾著他的血,像是地獄的鬼魅,卻別樣的妖艷。
「遙遙……」陸世鈞輕輕喚她,海遙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唇間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遙遙……」陸世鈞試探著上前,海遙一把抓起祭桌上的燭台往他臉上砸去,陸世鈞倉皇的避開,她已經指著門口,提高了聲調:「滾!」陸世鈞狠狠一咬牙,一步上前抱住了她,他擒住她的手腕壓在身後,盯著她的眼睛低低開口:「你若要恨,那就恨吧,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我無話可說。」.
「滾出去……」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卻透著決裂。
陸世鈞只感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吸進去,她慘白的唇上卻偏生有一抹嫣紅血漬,別樣的魅惑刺的他忽然低下頭吻在她的唇上,低低的聲音含混在唇齒間:「對不起……」
「陸世鈞!」
程雅茹方一進門,就看到這樣一幕,她只覺熱血一陣上湧,沖的她站立不穩,不由得失控的尖叫出聲。
陸世鈞的動作一滯,海遙卻已經狠狠推開他,慣性沖的她站立不穩,將祭桌都差點撞翻,手肘碰在堅硬桌角,痛楚瞬間席捲全身,她的長髮散亂在肩上,烏髮映襯著那一張雪白的臉,她明明離他那麼近。
可卻像是再也沒有辦法發碰到。
陸世鈞似乎不甘心一樣,又上前一步……
「世鈞!」程雅茹緊緊拽住他的手臂,他的身形一下頓住,他看到海遙似乎譏誚的笑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轉過身離開。
她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更是將程雅茹視若無物。
「世鈞……」程雅茹來時滿腔的氣焰已經蕩然無存,她忍住委屈,輕輕環抱住他的腰:「我們回家吧,心怡都想你了。」
陸世鈞低頭,程雅茹只覺他的目光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她心中本就不踏實,被他這樣一看就不由自主低下頭來,陸世鈞將那一雙纏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輕輕推開。
他後退了一步,卻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向靈堂外走去。
「世鈞……」
「給佟伯父磕三個頭。」陸世鈞的聲音涼涼響起,透著懾人的冷硬,程雅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她腦子裡冒出來一個詞: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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