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到她身邊,一個護士從通向重症監護室的通道走過來,看到他,便問:「請問你是哪一位的家屬?探視時間是每天下午三……」
陸維鈞對她示意噤聲,又指了指窩在行軍床上的林若初。護士見他威儀,不自覺的垂下眼,逕自往外走去。
還好,她沒有醒。
他走得很輕很慢,全身繃緊,生怕驚了她,每一個細胞都那樣驚覺,到她身邊短短的一截路,走得他幾乎脫力。他在行軍床旁邊蹲下身,凝視著她的臉。她的頭髮被她攏到耳後,散在軍綠色的布上,身上覆著醫院的被子,雪白的,襯得她的臉更加蒼白。她剛剛飽滿了一點的臉頰又瘦了下來,眼下有淡淡烏青,他的呼吸將她的額發吹得輕輕動,可是她無知無覺,顯然是真的累極了。
陸維鈞的手伸了過去,想摸摸她的臉,卻又怕她醒了。他害怕看到她醒來之後的表情,不論是嫌惡,是傷心,還是冷淡,他都無法承受,至於歡欣,他知道,不可能茆。
他的目光很仔細的掃過她的臉,她額頭上長了一個痘痘,想必是著急上火了,她的睫毛很長,黑得發亮,密密的像刷子,她的鼻子那樣秀美,她的唇閉得緊緊的的,嘴唇有些乾裂,他看得很專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困得很,卻捨不得閉眼,下一次能這樣仔細的看她,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
天邊有亮光漸漸透出來,晨曦初現,陸維鈞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睡得很暖,臉頰浮出了點點紅暈,彷彿被霞光染了色。他終究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她輕輕哼了一聲,身子動了動,他迅速起身往外走,林若初模模糊糊睜眼,動了動身子,行軍床支架輕輕一響,她睡意退了大半,半撐起身子往門一望,正看到門從外面被關上。
是護士,還是家屬蚊?
她坐了起來,眨了眨眼,熟悉的味道傳入鼻端,淡淡的,是陸維鈞的味道。她徹底清醒,睜大了眼,可是那淡淡的味道已經消失了,她環顧四周,沒看到他存在過的任何痕跡,是幻覺?
林知閒術後情況良好,很快轉入了普通病房,林若初細心照顧著,看著他一點點好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秦風和楚維維由於都很忙,先後回了a市。
林知閒痊癒已經是兩個月之後,林若初害怕他勞累,直到三月中旬才同意他復課。彼時春暖,學校裡處處花開,後山的紫荊林一片粉紫,燦若煙霞,地上一層花瓣,踩上去柔軟如毯。林若初扶著父親散步,仰頭看著一朵朵怒放的花,耳中忽然響起陸維鈞的聲音。
去年十月,他在這裡對她說,若初,當我女朋友吧。
親密那麼久,告白卻那麼遲。
林知閒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扭頭一看,只見她抿著嘴,眼神發怔,問她,她很快回過神,微笑道:「我在想工作上的事,這幾天總公司有人檢查,大家都很緊張呢。」
陽光從花葉縫隙灑下來,暖融融的照在她臉上,她微微有些發昏,同父親往回走,風一起,一朵花撲的一聲落下來,正掉在她肩頭,她拈起,輕輕一嗅,狀似悠閒,心緒卻早已飛遠。
天氣預報說,a市天氣波動很大,剛剛暖了幾天,忽的下雨,氣溫又降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到影響?
與此同時,陸維鈞正在醫院,護士剛剛將針頭扎進他手背,用紙膠帶固定好,他忽的咳了兩聲,皺了下眉。
最近連續加班,他休息時間極少。蕭家的勢力一點一點被他抽空,但是在徹底清理之前,他不能打草驚蛇,甚是煩心,公司又洽談了好幾個項目,涉及面廣,很耗精力,他即使躺在床上也在籌謀,不得安寧,時常需要靠藥物進入睡眠。
身體有些透支,氣溫驟降,他在外視察,吹了下風,便有些發燒。
如今的自己這麼不中用了?
他想著,病房門被推開,安明哲走進來,說道:「陸總,原定下午四點半和汪會長的會面我已經幫你安排到明天上午十點,下午的會議由鄧副總主持,會議記錄等會兒我會拿來,這裡是西城142號地項目的撥款申請,需要你簽字。明天和後天晚上的應酬無關緊要,陳助理和黃助理會代你去,勻出的時間請好好休養。除此之外,別的日程安排沒有變動。」
「辛苦你了。」
安明哲等護士出去,低聲說道:「蕭董事好幾處投資出了問題,有出·售部分股份的意向,風少已經密切關注,想必很快會將股份收入我們囊中,還有,根據我們的人調查,蕭家和前董事長的死,似乎脫不了干係……」
陸維鈞倏地站了起來,差點把手上的吊針扯掉:「三叔的死是他們……」
安明哲連忙道:「目前只是有跡象。」
「趕緊查!」
「這個自然,請放心。」
陸維鈞牙關咬緊,想起他接手公司的時候。當時他隨著陸詡在公司裡熟悉業務不過一年,有太多東西不熟悉,蕭家莫名的深得母親信任,輔佐著他走上正途,可是,他不久就發覺蕭家有蠶食景天的跡象,處處留心,才不至於大權旁落。
看來,蕭家並不是看他年輕才起了奪權的心思,而是早就有心了。
不過,冉墨為何同蕭家關係緊密?僅僅是因為蕭衛國的夫人和她中學到大學一直是同學?他剛接手公司的時候,冉墨被蒙蔽了,讓他多依仗蕭家還說得過去,可是後來蕭家有不軌的跡象,她為何還同蕭家關係親密,還非要撮合他和蕭洛?
想蕭家陸家聯手?可是蕭洛爆出那樣不堪的事,依照冉墨的性子,是必然會惱恨蕭家的,但是事後冉墨只是不再提聯姻的事,還暗示他不要把事情做絕,蕭洛是一時糊塗。
他越想越心煩,安明哲見他皺緊眉,說道:「w市那邊……」
這果然吸引了陸維鈞的注意力。
安明哲繼續敘述林若初的生活,無外乎是工作情況,精神狀態,同什麼人交往,等等。等他說完,陸維鈞眉眼間微微露出溫柔之色:「下周林叔叔會去複查,如果沒什麼問題,你記得知會那邊,安排她去培訓。」「好。」
「你回去把我的電腦拿過來,再讓陳助理來一趟。」
「陸總,你還是休息下吧……」
陸維鈞搖頭:「我得加緊把公司的事搞定,早點讓她回來。」
安明哲無法,只能應了他,轉身往病房門口走,沒走兩步,他在後面開口:「蕭洛你一直盯著的吧?」
「是,我給她安排的工作量很合適,不涉及最核心的東西,她分析不出什麼,但是也找不出理由說我們排擠,請放心。」
「秘書辦公室的其他人也要注意,我們能在蕭衛國那邊安排人,他一樣可以。」
「我知道分寸。機密的事我都親自處理,除了絕對忠誠的那幾個人,別的人我都留了一手。」
「蕭洛有異動嗎?」
「最近安靜了點,畢竟,人不是想收買就能收買的,她是真的老實,還是伺機而動,還待觀察,只是她精神似乎有些不大好,據說時常夜店買醉。」
陸維鈞冷冷一笑。
安明哲見他已經合上眼,輕輕走出病房,掩上門。
蕭洛從出租車裡下來,涼而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她輕輕一顫,攏了攏大衣的領子。下了一整天的雨在入夜之後終於停歇,地面濕漉漉的,反射著夜店外光怪陸離的霓虹,一片五彩繽紛,帶著一種墮落的誘惑。她理了理捲得精緻的波浪長髮,搖曳生姿的走進店裡,在接近舞台的地方坐下,將大衣脫下放在一邊,露出裡面修身的玫瑰色羊絨連衣裙,v領恰到好處的凸顯出她精緻的鎖骨,tiffany的紅寶石吊墜悠悠懸在乳`溝上方,她要了酒,優雅的端起呷了一口,指甲上的蔻丹在迷離燈光之下顯得流光溢彩。
這樣一個美人自然引起不少男人的注意,她微瞇著眼睛,對四周紛紛投來的目光置之不理,彷彿正在專心看表演,表面風光無限,心底卻泛上酸苦和驕傲交加的複雜情緒來。
多少男人追著求著想當她裙下之臣,她在乎那個無情的男人做什麼!嫌她不乾淨?他不是也閱女無數!
可是四周那麼多男人,卻無一個及得上他十分之一的,她又開始覺得厭倦,自顧自的喝酒,冷淡應對前來暗示的男人,不知不覺間有了幾分醉意。
服務生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暗紅的液體,她蹙眉:「我不喝別人請的酒。」
服務生道:「這不是酒,是我們特意調製的醒酒飲料,那位先生請你去樓上包間一敘。」
蕭洛剛想發火,服務生道:「那位先生說,他姓陸,憑這個字,蕭小姐肯定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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