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的腳步聲吸引了病房裡三個人的注意,紛紛轉過頭看著她。她掃視了一下病房,除了倚在病床上的陸維鈞,還有兩個漂亮的女人,一個及肩直髮,成熟知性,氣質優雅,白襯衫下擺扎進黑色a字裙腰裡,顯出纖腰楚楚,另一個頭髮短短的如美少年,五官立體,一雙眸子是略淺的琥珀色,亮晶晶如玻璃珠子,讓人過目不忘,她很高,白色織花短袖蝙蝠衫配著牛仔熱褲,烘托出那雙讓人嫉妒的修長美`腿.
林若初略一思忖便知那個知性美人是本市著名的美女主播李雯雯,而高個子的時尚女人定然是模特新秀蘇青了。
怎樣應對?她有些懵,安靜點,還是把用在蕭洛身上那一套再施展出來?
陸維鈞看著她臉色紅了又白,不由得一笑,招了招手:「過來,蕭洛不在。」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兩個女人,有些踟躕,終究還是過去,坐在床沿。他握住她的手,紮著吊針的那隻手因為輸液而冰涼,另一隻手卻是熱的,截然不同的感覺讓她微微一顫郡。
「疼嗎?」有人在場,又是兩個身份尷尬的女人,她只能維持著端莊,輕輕開口。
「還好。」
「為什麼……」她的話還沒說完,他打斷,「看你今天一個人邊吃邊哭,可憐兮兮的,我陪你一下,免得你……屈」
她抿嘴,他坐直了身子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有點累,不想多說話,你就在這兒坐會兒吧。」
「我知道……」她看了看蘇青和李雯雯,又看著他,「你們……」
李雯雯一笑:「我們只是幌子而已,林小姐想必已經知道。」
陸維鈞緩緩靠回枕頭之上,靜靜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抿了抿嘴,閉上眼,輕輕道:「好了,蕭洛馬上要回來,我不想你和她接觸,你回去吧。」
她眨眨眼:「要不要我哭著跑出去,然後大罵你沒良心?」
「你哭得出來?」
門把一響,陸維鈞眉頭一動,面上的溫和斂去,就如瞬間被冰霜覆滿,忽的用力揮手把她推開:「出去!」
林若初猝不及防,往後退了兩步,沒站穩,摔倒在地,驚得半晌沒回過神,直直盯著陸維鈞的臉,嘴唇顫了顫,還未開口,蕭洛已經進來,獨有的香水味似有若無飄進鼻端。她用力一咬唇,知道這變故是因何而起,也知道自己該忍耐,演戲,可是這忽如其來的委屈讓她憋得難受之極。
蕭洛一開門便聽到一聲怒喝,凝眉一看,不著痕跡的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暗喜。她迅速放下東西,上前一步去扶林若初:「林小姐,怎麼了?」
林若初心裡憋著一股火,又氣陸維鈞又厭惡蕭洛,目光落到蕭洛塗著透明甲油的指甲上,再也忍耐不住,用力甩開她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蕭洛眼睛微微一瞇:「林小姐,成年人了,這樣遷怒未免不好,維鈞需要休息,你這樣的話……」
林若初目光落到陸維鈞身上,只見他抿緊嘴,臉色沉沉的,半閉著眼睛,淡漠的凝視著床尾,彷彿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這感覺讓她更加難受,啞著嗓子開口:「你推我,你至於下手這麼重?」
「維鈞沒心思說話,林小姐還是等冷靜了再說吧,他想見你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蕭洛看到陸維鈞不耐煩的神色,心裡一喜。
「你說話啊,你憑什麼對我動手,你要我走,你說就是了,推我做什麼?」
蕭洛臉色一沉,眼中卻浮出淡淡的笑意。她這樣對陸維鈞大吵大鬧,不知好歹,或許今天陸維鈞就會直接放話讓她滾蛋。
「林小姐,請出去,否則我叫人了。」蕭洛上前一步,傲然站立在她面前,擋住她的視線。
「你說話的樣子可真像正宮娘娘呢,不過蕭小姐還是等陸少給了名分再說吧,現在你沒資格讓我走!」
蕭洛臉色一變,冷冷一笑:「我親耳聽見維鈞叫你出去,並不是我自作主張,再說,作為秘書,我有職責讓老闆耳根清淨。至於名分什麼的,林小姐說話請注意點,不要妄加揣測,我一直恪守秘書職責,沒有逾越,林小姐也該清楚自己的身份!」
「蕭洛,我雇你是來打嘴仗的?」
「維鈞,是她先挑釁,我不能就這樣忍氣吞聲……」
蘇青抬起頭,額前碎發輕輕一揚,颯爽中帶了一絲嫵媚,開口道:「蕭小姐,的確是林小姐任性,可是陸少需要休息,當著他說這些不太合適。」
她只差沒有明著說要吵出去吵了,可是神情溫柔有禮,蕭洛被噎住,一看陸維鈞的神情,想必是對蘇青的話毫無異義。再者還沒把林若初弄走,的確顯得她蕭洛無能。她努力克制住怒意,禮貌疏離的開口:「林小姐……」
林若初死死咬著嘴唇,轉身就走,砰的摔上門,走出醫院。時值九月,正是最悶熱的桑拿天,即使是夜裡,吹來的風也是溫溫的讓人出汗,潮濕悶熱的空氣和吸了汗變得潤澤的衣物讓她更加煩躁。
回到家裡,壞蛋迎出來撲著她的膝蓋,大眼睛溫溫柔柔的看著她。她心情好受了點,往地上的一個大墊子一坐,一邊理著壞蛋蓬鬆的毛一邊回想,終究還是忍不住眼睛濕潤起來。
剛才的發洩更讓蕭洛輕視自己,可是想起發火也要摻雜演戲的成分,不得痛快,她心裡頓時一窒,手指不由得收緊,不慎拉扯了一下壞蛋的毛,它汪嗚一聲叫出來,抗議的盯著她,跳出她臂彎就跑上樓去。
她怔怔看著壞蛋離開的方向,用力捶了下墊子,憑什麼她就要因為蕭洛的事情委屈自己?如果她和陸維鈞沒有關係,來十個蕭洛又與她有什麼相干?
可是……回到陸維鈞身邊,是她自己選擇的,即使他說她是女朋友,終究自己和尋常意義上的女朋友是不同的,見不得光,也沒有選擇離開的權利。
過了一會兒,有電話打來,她看了看號碼,直接掛斷,他又打,她乾脆關了機,上樓去洗澡,沖完涼出來,聽到衣帽間窸窸窣窣的響,進去一看,發覺壞蛋不知何時溜了進去,咬下兩件男士襯衣,在上面聞來聞去。她愣了下,一回頭才發覺自己剛才忘記關臥室門,被壞蛋鑽了空子。她低頭去撿衣服,斥責它調皮搗蛋,可是壞蛋彷彿對這衣服十分感興趣,咬著不放,林若初盯著襯衣上的扣子,心裡更氣:「你想陸維鈞了?他給你洗過澡?他餵過你?他帶你出去過?你生病了大半夜的送你去醫院的是誰?算了,我把你送回他那兒去!我不幫人養狗了!」壞蛋歪著腦袋看著她,尾巴往下一搭,往後退了兩步,忽的向前一撲想示好,它已經快一歲,身體已然發育好,膘肥體壯的。這種雪橇犬力氣本就大,她又正在檢查襯衣的破損,猝不及防,往後一仰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下,只覺得更加委屈,這狗也學著陸維鈞推人了!.
壞蛋見她臉色一沉,知道闖禍了,往後退了退,又慢慢磨蹭過來用鼻子輕輕蹭著她的手臂,她皺著眉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覺得和一隻狗生氣沒意思,摸了摸它的腦袋,打發它去了狗窩,關燈睡覺。
陸維鈞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拿著手機在手上把玩,出神的盯著屏幕。這幾天他打電話,她不接,短信也一條不回,讓他也極為煩躁。可是他實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空去找她,只能竭力忍耐。
正怔忡,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他茫然的眼神迅速恢復成往日淡漠銳利的樣子,開口道:「請進。」
蕭洛微笑著走進來,手裡拿了幾份資料,她一邊站在他身側看他在文件上簽字,一邊抿了抿唇,做出個略微猶豫的樣子,說道:「維鈞,今天是林小姐的生日,但是那天她才惹你生氣,不知道今天還安排送花和蛋糕不?」
陸維鈞停筆,抬頭看著她。時值上午十點,陽光正烈,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他的眼眸裡映著那片淺淺的藍,可是眼底卻依然是濃重的黑。
「這種問題有必要問?我和她解除關係了嗎?」
「我明白了。」蕭洛垂眸,又道,「那你今晚會去嗎?我看看是否需要訂餐……」
「不是早說過和何總有約?」
蕭洛睫毛一顫,嘴角浮出的淡笑很快又隱去,拿起他簽過字的文件剛想走,陸維鈞忽然涼涼的開口:「你剛才一直在觀察我,看出什麼來了?」
蕭洛背心忽的一涼,定了定神,回頭鎮定的一笑:「維鈞,你說什麼呢?」
「蕭洛,和我打交道的人都知道,對於我,最好還是說實話。你很聰明,但是希望把你的聰明用在正確的地方。你來之前我已經和你說清楚,我們只有工作關係,私生活你沒有必要上心。我對哪個女人有興趣,對哪個女人冷淡,你如此關心有意義?」
「維鈞,你言重了,我想,我並無逾矩的行為,再者,我不打擾你生活,但是我有懷念和期待的權利吧,如果這一切可控,你覺得,我喜歡這樣過得難受?」
陸維鈞揚揚眉:「如果特別難受,為何非要來我這工作,我可以給你安排條件優渥的位置,你眼不見心不煩,是不是?」
「老總秘書的位置是最利於迅速瞭解公司運作的,我想早點培養出獨當一面的能力,然後回去幫爸爸的忙。」
陸維鈞似笑非笑:「公私分明,很好,不過我覺得詫異,蘇青和李雯雯都知道了你和我曾經的事,你們會面的時候,介紹你的背景,需要那樣詳細?還是你刻意暗示什麼?」
蕭洛眼光一閃,抿緊了唇。
「話我先說清楚,你如此費心是毫無必要的,我需要女人,你弄走一個,我會找新的,就算你有本事把所有的女人都弄走,我也依然不會把注意力放你身上。」
「我想你或許是誤會了,當時隨口聊天,她們也是各種試探,畢竟是女人,她們對你身邊的女性員工……」
陸維鈞一揮手,打斷了她的解釋,從抽屜裡拿出一長卷單子,拍在桌上,冷冷一笑:「夠了,給你看個好東西。」
蕭洛拿過單子,只看了兩行,臉色頓時白了白。
「私人電話和工作電話的記錄都在,蕭洛,慢慢分析,或者,要不要讓我在移動的朋友幫著做個統計,免得你看得那樣累?」他身子閒閒往後一靠,臉上笑意更深,眼眸卻冷如寒冰,這樣靜靜的凝視讓她全身皮膚都開始發涼。
「你僱傭私家偵探查我行蹤和通話記錄,通話記錄他們沒法得到,而且我移動有人,一有人調查就通知了我,你得不到記錄,不知收斂,反而想靠蕭家的關係找高層調我記錄。蕭洛,你拼人脈能拼過我?你一向聰明,怎麼連這點都想不到?行,想看是吧,認認真真看,我給你機會。」
「維鈞……」
「看完了沒有?心得體會告訴我一下,如何?」
蕭洛深深呼吸,眼中似有暗潮洶湧。
「即使我媽看重你,但是若她知道你想查我行蹤控制我生活,只怕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會打折扣吧?誰喜歡自己兒子被一個女人左右?」陸維鈞斂去笑意,眸中透出迫人的寒氣,「蕭洛,你要記住,這世界上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我正好就是其中一個。這一次希望是最後一次。」
蕭洛無言以對,良久,鐵青的面色漸漸緩和,慢慢點頭。
陸維鈞不再看她,漠漠道:「上海那邊有些重要事務需要人去查看,本來是安明哲負責,他家裡出了點事,你替他去吧。他已經把相關資料和機票準備好了,你去找他談談。出去吧。」
蕭洛沉聲道:「明白了,只是若是這樣,我得盡早趕去機場,林小姐的生日禮物……」
「我身邊不缺人辦事。」
蕭洛只覺得喉頭被一隻大手用力掐住,讓她無法汲取新的氧氣,她閉了閉眼,轉身離去,還好,他沒有趕走自己,沒有到絕路,她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