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這種幾乎僵凝的時刻,關鍵人物少陵還沒有感覺到,她此刻激動的心情幾乎是無法形容的。
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的人,本以為那年的仲夏走出她眼中的人,是永永遠遠消失在自己生命裡的一個永恆的存在,卻沒有想到,在多年後的今天,在自己最彷徨的時候,在自己幾乎失去了所有依靠和最近血親的時候,他出現了,就這樣堂而皇之卻又不可思議的出現了。
「博侯哥哥,博侯哥哥……真的是你麼?凌兒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好像做夢似的,真的是你麼?」少陵的聲音都在顫慄,綿軟中的驚喜和不確定,反而反映出了少女心中的某種喜悅和美好。
她嬌小的身子緊緊的抱著那男子,完全不顧一個公主該有的禮儀和涵養,完全不顧及有可能的流言蜚語,就那樣抱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
這種心跳和味道,她曾經以為,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男子的身體還在不可抑制的輕顫,本來是快要倒下去的,卻因為這女孩的擁抱而站住,他知道,若不是她,那此刻自己恐怕是要倒下去了。
唇瓣輕笑,笑容一半傾城,一半駭人。
「凌兒……還記得表哥,真好。」男子聲音清雅溫潤,尾音上那不可抑制的顫抖昭示了他的激動和喜悅,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少年麼有過這麼強烈的情感起伏了。此刻她在懷中,這種感覺真好。
日思夜盼,牽腸掛肚了這麼多年,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想念,如今在這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中,全都釋然了。
「記得,自然記得。凌兒永遠都不會忘記博侯哥哥的,這是凌兒小時候答應博侯哥哥的呀,凌兒既然答應了,就絕對不會忘記。」少陵抬頭,什麼公主的矜持和驕傲,此刻在這個男子面前,統統化為烏有。
她明亮的大眼睛裡盛滿了淚光,挺翹的鼻尖通紅,一瞬不瞬的看著夏博侯,看著他那張多年如一日的容顏,看著他那張讓他痛不欲生了半輩子的面容,情不自禁的伸出一隻手,想要撫摸他那半似鬼似魔的容顏。
手還沒有觸碰到他的臉,就被夏侯博猛地握住,夏侯博有些緊張,卻笑著看進了少陵迷惑的眸,輕笑中略帶自嘲的道:「還是如小時候一樣的醜陋-?不要看了,當心晚上做噩夢。」
這張臉,是夏博侯一輩子的痛,因為這張臉,他失去了家族的重視,失去了長子嫡孫的地位,失去了父母親人的寵愛,更是因為這張不人不鬼的臉,他受盡了人世間的冷嘲熱諷,承受著人們見到他如同見到鬼的那種驚恐和嫌棄,排斥與輕蔑。也是因為這張臉,他被家族狠心的流放千里,被判定永世不可返回上京。
那個地方,說的好聽是老祖宗的出生地,說不好聽一點就是流放,一旦去了,便是徹底被遺棄了。
也許他更應該留在那個地方,因為那個地方是無惡意一個能讓他光明正大的用面紗遮擋住面容的地方。常年大風不斷,滿地流沙在烈日的照射下讓人酷熱難耐,卻不得不攢著廠牌,連帶面紗,讓人恨不得將眼睛都遮擋上。
不是那裡的人個個面容詭異,而是那裡就是一個讓人不能有面容的地方。漫天流沙的大漠中,狂風一卷,沙粒能將人的的眼睛刺瞎,能將人的皮膚打破。著實可怕。
可他回來了,就因為那經過大漠的駱駝隊中一句閒談,他便踏山踏水,不分晝夜的瘋狂敢回來了。就算回來之後面臨他的將是死亡,將是家族的唾棄和轟趕,將是她陌生而害怕的目光,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回來了。
他從不奢望自己不應該去想和得不到的東西,他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她就是那天邊的月,他就是陰暗溝渠中的塵埃淤泥,他夠不到她,他們之間是那樣的遙遠到沒有盡頭的距離,所以他就算仰慕和愛慕,卻將自己的心思保護得很好,從不輕易示人。
還記得那歇腳的商人們天南海北的議論著各方的民俗風情,說道商國的時候,卻提到了兩個女人,一個叫唐展葇,一個叫少陵。
唐展葇的大名不僅僅是商國人知道,就算是遠在天邊的大漠中,此刻面對唐展葇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是有一份敬畏和仰慕在其中。所以夏博侯不奇怪。
但是當那群人說道少陵的時候,他清楚的記得那天,他手中的水桶落地,很快的被/乾涸裂縫的地面吞噬,那一天他渾渾噩噩,被客棧老闆狠狠的臭罵一頓,還被懲罰了三天不給他水喝。
三天不見喝水,對大漠中的人來講,那就等於是死亡?根本用不上三天,只要兩天,在那個酷暑難耐,烈日毒辣的大漠中,就會因為確實水分而活活幹枯而死。但三天不喝水相較於自己將那極其珍貴的移動水弄沒來講,實在是不算什麼。
大漠中,最缺乏的就是水,水就是生命。
但是少陵的名字出現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中水再也不是不可缺少。
他有多久沒有去想那個名字了呢?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聽見這個名字了呢?他們說,少陵公主是好樣的,竟然心甘情願的去伺候一個活死人,他們說那個活死人是少陵未拜堂的未婚夫,他們說那個活死人是皇后姑姑臨死之前托孤的對象……vex6。
皇后姑姑死了,他悲傷過,因為那個溫柔的女人,是他這一輩子裡第一個對他笑,擁抱他,鼓勵他勇敢的活下去的女人,在他最灰暗的歲月裡面,因為皇后姑姑而終於有了色彩。
皇后姑姑讓他進宮陪伴,於是少陵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他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不是自己的母親和妻子,而是自己的姑姑和表妹。
所有人都懼怕他這個被厄運詛咒過的魔鬼,所有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是命定的瘟神,會給世間帶來災禍,誰與他親近,誰就會不得好死。
但是年幼的少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毫不懼怕的牽起他的手,可愛的笑著說『你就是凌兒的表哥麼?夏博侯?那凌兒以後就教你博侯哥哥嘍。博侯哥哥要很疼愛凌兒哦,因為博侯哥哥是凌兒唯一的哥哥。』
那一年,她還那麼小,卻因為終於有了一個哥哥而開心,那一年,憂愁灰暗的少年,眼中不再是恐懼和彷徨,那一年,花開後宮的鞦韆上,留下了少年少女最乾淨歡快的笑聲……
但後來他還是離開了,因為凌兒忽然間莫名其妙的病了,因為皇后姑姑忽然就被皇帝姑父厭惡了,雖然皇宮裡面沒有人說過,但是年少的他卻恐懼的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這個瘟神,才會害得親近自己的姑姑和表妹受傷害?
家族裡很快的找回了他,家族的人很憤怒,怪他是掃把姓,終於下定決定將他送走,送的遠遠的。
而他沒有反抗,因為年少的他也認為,只要他遠遠的離開了他們,他最愛的兩個女人才能像以前那般健康快樂。一直到如今,他也不曾後悔自己當初的離開。生面年那。
但是當他得知少陵竟然照顧一個活死人,以後也可能將永遠的這樣活下去,夏博侯終於忍不住的回來了,不顧一切。
他要親自來確定,他的凌兒妹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心甘情願的守著一個活死人?如果凌兒過得不好,那麼他就算會怎的被扣上一個禍害天下的罪名,他也要將凌兒帶走。失去了母親的凌兒,該有多難過?那群人會不會強逼著凌兒嫁給那個活死人?
正常人只需要一個月的路程,他卻艱難的走了兩個半月,一路上幾次因為顛簸而險些喪命,可是他就憑著一股狠勁,還有即將見到少陵的那種難以言語的喜悅,竟然硬生生的堅持住了。
上京城,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壤,他終於又回來了。馬不停蹄的趕來皇宮,他知道他快要堅持不住了,他不想少陵擔心,一直在苦撐著,可是讓夏博侯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凌兒還記得,還知道他的身體不好。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支撐,卻讓夏博侯滿心激動,滿目柔情。
少陵就那樣看著他的臉,良久才幽幽地說道:「我不知道誰家的妹妹會嫌棄自己的哥哥,但我一定不會,因為在我心中,博侯哥哥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再也沒有人能比過你。」
也許只有唐家三少也唐展芸能與夏博侯抗衡美麗,一個是清美如蓮,飄渺似仙;一個是冷清如冰,憂鬱似魔。
天下美男子不少,凰天爵也是其一,但這天下第一美男子當屬唐展芸莫屬,而夏博侯,輸就輸在那半張鬼面之上。
夏博侯眼睛亮晶晶的,不語含笑。
少陵與之對視,濃濃的思念之情,還有那一份血脈的牽引,讓兩個人都變得有種近鄉情怯之意,看得一旁的唐展荇滿身冷氣狂放。
唐展荇除了渾身冰冷生人勿進之外,在無異常,只是那蜷縮在袖子裡的大手卻攥的直響,他強壓的怒火瀕臨爆/發,在他快要殺人之前,終於咬牙切齒的道:「咱們走。」
唐展荇就那樣在少陵的眼前而過,少陵的身子瞬間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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