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陰霾,似乎有天兵天將巡視萬物蒼生一般,將強大的令人沉悶的威壓投下,那一片片連在一起的烏雲就連乍起的寒風都無法吹散。
正如同唐展葇此刻的心情,壓抑的沒有一絲縫隙可以浸透陽光!
她抓緊了那封信與蛟龍玉墜,緩緩轉身,不乘馬車,就這樣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略顯蹣跚,每一步都略帶驚惶,卻每一步都走得堅定不移。
眼淚被風吹乾,她的臉頰有疼痛在牽引神經,跳躍在乾澀的眼皮上,撕裂一般的疼著。
她想對凰天爵說,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疼?有多累?我做了這麼多,到頭來卻都成了一場空,那麼那尊貴的公主身份我要來又有什麼用呢?它來得太晚了,讓我與你錯過了一步,可我不想讓這件事情成真。凰天爵,你一定還活著,只是他們太愚蠢,還沒有發現你在欺騙他們是不是?
唐展葇就帶著這樣的信念,一步一腳印的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了爵王府的大門口,那威嚴的門前,此刻不再是富貴的朱紅單調的綻放,還有刺目的白綾,在風中狂亂飛舞,似乎是在戀戀不捨的挽留那已經離去的主人!
那麼白!那麼悲!那麼傷!那麼讓人撕心裂肺!
唐展葇幾乎站不住,看著往日緊閉的大門大敞,高門大院之中,來來往往忙碌的人都是一身素白,整座爵王府,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一片死氣沉沉。滿目的白色,讓唐展葇怎麼也沒有勇氣再抬起腳走進去。
「小姐,要不要擺喪宴?」管家急忙追趕著前方一身素白的凰天晴問道。
凰天晴也才剛剛被放出來不久,被展鈺的人抓住了,被凰天爵救下了,卻又被商天給關進大牢,這幾天來可謂是驚心動魄了,讓大家閨秀凰天晴不免憔悴。而凰天爵的死,更是給這個剛剛新婚的小女人一個沉重的打擊。
病重在床的母親,慘死牢中的兄長,還有那三個她雖然不敢疼愛,但卻真心喜歡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死去,這無疑是一場人間慘劇,昨日還輝煌無比的凰天爵,爵王府,轉眼間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詞!
凰天晴不得不支撐起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她搖頭都那麼的無力,卻在搖頭的時候看見了門外的唐展葇,那一瞬間,凰天晴只有一個想法,她還有一個親人,一個除了丈夫之外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嫂子!」凰天晴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出來唐展葇那蒼白的臉,絕望的眼,讓凰天晴的悲傷也忍不住的湧起,眼淚瞬間就落下。
「他在麼?我想看看他。」唐展葇語氣淡淡的問,聽不出感傷來,那不是因為她不通,只是因為她已經痛到了麻木!
凰天晴驚愕的看著唐展葇,下意識的指著王府中心的正堂,棺木,就在那裡擺放。
唐展葇半晌沒動,直到青衣和綠柳飛奔出來左右扶著她,唐展葇才有了支撐一般的可以前行,她說:「扶我進去,我倒要看看,凰天爵要裝死到什麼時候?」
所有人大驚,看著扶著唐展葇的兩個丫鬟那吃力的樣子就知道,唐展葇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兩個丫頭身上了,她不是為難人,只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再走到凰天爵面前。
靈堂越來越近,當唐展葇看到那尚未封棺的棺/材之中,那面容蒼白無血、身體消瘦嘴唇發黑的男子的時候,她那口壓著的氣息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崩潰而出。
「我不信!」唐展葇就像忽然又充滿動力,猛地撲向了凰天爵,雙手夠著凰天爵的屍體尖叫道:「你起來,你快點起來啊,我不相信你會死,我就是不相信!你快點起來啊。凰天爵你聽沒聽見啊?我在叫你,我在呼喚你啊,你聽沒聽見?」
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在聽見呢?她不論怎麼搖晃,怎麼尖叫,怎麼哭泣,他都絕情的沒有一絲反應,唐展葇漸漸沒了力氣,軟在棺柩上,愣愣的看著他,就算她再堅強,再勇敢,但是這一刻,她真的再也忍不住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嚎啕大哭起來。
那種哭,哭聲裡蔓延的都是濃濃的絕望和悲痛,她的大聲哭泣,不是因為她有多傷心,只是因為她的悲傷只能通過這種歇斯底里排泄出來,她總是笑的最自在張狂的,卻也哭的最傷心欲絕。
「你怎麼能真的這樣做?為什麼不再等等我啊?就一步,就差一步我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起了啊,你讓我怎麼甘心?你讓我怎麼不去怨恨你?凰天爵你真懦弱,你竟然在最後一刻放棄了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唐展葇就像瘋了,抓著凰天爵的衣襟尖叫著。
唐展葇頻頻喘息,泣不成聲,最後就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她滿眼悔恨和懊惱,眼淚吧嗒叭嗒的往下落,萬分愧疚的說道:「凰天爵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孩子還在,我們的孩子還在的呀,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欺騙了你,凰天爵,求求你原諒我,我好害怕,沒有你,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沒有你,我怎麼辦?
這平凡的一句話,卻是唐展葇的全部精神支柱。凰天爵就像是她的神,在她最茫然無助,最危險窘迫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身邊,讓她這個鋼鐵一般的女人,終於變得像個女人,終於願意為一個男人而打開心扉。縫寒生沒。
在這個一切都陌生,處處是危機的古代,凰天爵是她第一個依靠,也算她想要依靠一輩子的人,就這樣沒了,她結束不了!
依靠沒了,她心中那座大山就忽然之間轟然倒塌了,絕情的不給她一絲逃跑的機會,就將她砸在了那下面,讓她一輩子都無法逃脫和得到救贖。
可不管唐展葇再多說多少,凰天爵依然醒不過來,依然那樣冷冰冰的躺在那裡,依然絕情而殘忍的沒有呼吸。
「嫂子你節哀啊,你這樣哭哥哥也回不來了,你的肚子裡真的……有了哥哥的孩子?」凰天晴在聽到孩子的時候,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現在,在這個處處透露著悲涼淒慘的家裡,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得上凰天爵有後重要了,凰天晴看向唐展葇的肚子,目光變得晶亮和充滿希翼。
唐展葇沒有回答,她也來不及回答,因為她整個人都已經虛脫的暈了過去。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的將唐展葇送回了凰天爵的房間,青衣和柳綠耷拉著腦袋蹲在門口守著,雪球和雪團因為不見了朝夕相伴的小主子們也變得沉默,蜷縮在門根上,無精打采的望天。
唐家人商景俊和夏侯蓉兒聞訊趕來,看見凰天爵的屍體都是五雷轟頂一般,再想到為了凰天爵選擇甚至願意死亡的唐展葇,所有人都是從頭涼到腳,凰天爵還活著唐展葇就已經那麼決絕了,凰天爵死了,唐展葇會怎麼樣?
幾乎不用思考,每一個人都想到的就是殉情!唐展葇一定會追隨凰天爵而去!
商景俊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剛剛認了女兒,還沒有高興多久呢,就要失去女兒?他決不允許!
「你們都在這裡給我看好了唐唐,絕對不允許出任何差池!我去找商天那個畜生!」商景俊第一次這麼怒不可遏,陰霾的臉上夾帶著風暴,令人驚恐萬分。
凰家的氣氛就更加的詭異起來,大夫來給唐展葇診治,只說是傷心過度,還有動了胎氣才會暈倒,要好好調理之類的話語,膽汁酸這幾句話就讓死氣沉沉的凰家再度有了一絲生機!
孩子,永遠是人們的希望和盼望!
本來以為凰天爵死去,凰家這一脈就算是徹底完了,卻沒有想到上天開恩,竟然讓唐展葇有了凰天爵的孩子,雖然這個孩子是遺腹子,但卻更加令人期待和喜愛。
而商景俊顯然是想多了,他已經找商天暴走了商天一頓,回來後唐展葇沒有醒來,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已經是快中午的時候才終於醒來,而這個時間卻是凰天爵出棺下葬的時間。
商國有一個風俗,那就是不是正常死亡的人,不管什麼身份,在家裡面最多放一天就必須要盡快入土為安,生怕橫死的亡靈不能盡快的得到安息,而無法轉世投胎。所以凰天爵就在這一天不到正午的時候出棺了。
他走的匆忙和突然,但卻並沒有讓那群大臣們放棄這個巴結商景俊的機會,因為凰天爵的一切喪禮制度都是按照駙馬的禮制籌辦的。
大排場的喪禮,來參加喪禮的人站滿了爵王府兩邊的街道,棺/材緩緩抬出爵王府,就有人開始大哭起來,那傷心欲絕的哭聲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無法分辨。
「駙馬爺,一路走好!」禮儀官在隊伍的最前方高聲喊起,為凰天爵送行,所有人半跪在地,送別這位商國有史以來做駙馬最短暫的凰天爵。
前行的隊伍腳步沉重,步伐緩慢,吹拉彈唱卻曲調哀傷悲涼,忽而,一把沙啞的嗓音穿過層層雜音而來,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喝道:「站住!」
眾人不禁回頭,卻見唐展葇一身素白長裙,纖細的身子站在高大的門前顯得極其的飄渺,似乎下一刻她就會隨風而去。
見她這樣憔悴,商景俊心疼的無法言表,只能柔聲說道:「唐唐不要難過,人死不能復生,就讓凰天爵入土為安吧。」
唐展葇卻不顧一切,一字一頓的道:「打開棺木!」vbet。
「什麼?!」眾人大驚失色。
唐展葇忽地嬌喝一聲:「我要你們打、開、棺、木!」
這一聲,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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