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洛傾城和馬庫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態度很是隨意,就像是個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然而,彼此的心境,卻同當初是截然不同的。
洛傾城倒是還好,心裡除了隱隱覺得馬庫斯有些不對勁之外,倒依舊一如既往的真誠,只是馬庫斯,早在他爺爺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的心肝,或許都已經被染黑了,此時此刻的清俊微笑,全部都是經過刻意的偽裝展露出來的,所以,洛傾城才沒有察覺到真誠;所以,她才會覺得不對勁…
只是,她一如既往的想要把他當成弟弟,拚命的在心底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更何況,當初他會受傷,會被赫爾曼殘忍的趕走,他的爺爺會死去,間接的兇手就是她,她的心中多少都是有愧疚的…
因此的,洛傾城便想著要真誠一點,再真誠一點,抱著如斯的態度,微微笑的對待著馬庫斯,一路直抵目的地——慕尼黑。
然而,在慕尼黑的前一站,馬庫斯就起了身,據說是到站了,要下車。
「朵拉,再次與你相遇我發自內心的開心。」
整理了兩下衣服,站的筆直,馬庫斯一手拿著行李箱,另一手朝著洛傾城伸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我很開心,你沒有忘記我。」
只是,她卻似乎將當初殘忍傷害自己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了,那造成的,是他這一生都沒有辦法補回的傷痛和失去,天天折磨著他,可她不僅不知道懊悔,甚至還擺著純真的笑容,假裝無辜,簡直罪不可赦!
垂眸看了眼被馬庫斯手掌覆蓋住的地方,洛傾城先是一怔,隨之便強抑著甩開他的衝動,勾唇淺淺的笑著…
「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朋友,怎麼可能會忘記?這一次意外相遇,我也很開心,希望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只是,到底有沒有希望,這一點連洛傾城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證…
她去慕尼黑是為了回國的,回去了,必然就是不會再回德國來的,那,估計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吧?
思及此,洛傾城的內心深處,湧出了淡淡的惆悵,倒是馬庫斯,笑的一臉的意味深長…
「當然,我們肯定還有機會再見的。」
五指收緊,用力的握了握洛傾城,馬庫斯話中有話的說著,本來還和煦的笑容,忽而之間竟透出了絲絲陰沉,登時便激起了洛傾城一身的雞皮疙瘩。
「朵拉,希望那個時候,你還是笑的這麼美。」
指腹在洛傾城的柔嫩手背上,無禮的摩挲著,聲音輕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語,馬庫斯忽然就放開了她…
「我走了,再見。」
渾身僵硬,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僵硬著,洛傾城蹙了蹙秀眉,目送著馬庫斯離開…
無論她如何否認,方纔,她的內心深處是毛骨悚然的,尤其他握著她手的時候,她不想當眾拂他的面子,只當是朋友之間的友好道別,便任由他握著,然而她的脊背上,卻終究還是滲出了絲絲的冷汗,覺得很嚇人。
她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了,這孩子,到底還是變了,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馬庫斯了,或許,是因為經受太多的緣故吧…
就在馬庫斯下車的時候,吉娜也跟著下了車,憑她多年做臥底的經驗,這個傢伙絕對有問題,所以,她按耐不住的跟了下去,至於洛傾城,則是由她招來的人保護著。
只是這一切,洛傾城都完全不知情,她視線淡淡的落在窗外,漫不經心的等待著終點的到來…
然而,她所期待的並沒有到來,倒是轟鳴行進著火車,乍然停了下來,暗沉的天空,傾吐著煩悶的氣息,整個世界裡,似乎都流淌著冰冷的壓抑。
緊接著,便有兩位黨衛軍穿著的人上了車,在車廂內四處搜查著證件,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可是在事實上,他們卻不是真正的黨衛軍,而是馬庫斯的同黨,目的,當然完全是奔著洛傾城去的…
藉著裝扮身份的方便,他們很輕鬆的便將洛傾城帶下了車,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詭計,早已經被吉娜識破。
吉娜經驗極其豐富,是個高超的跟蹤者,她在尾隨馬庫斯下了車以後一路跟著,在偷聽到他和接頭人的對話之後,便立刻通知了赫爾曼,那時的他,剛下飛機…
赫爾曼這次出行慕尼黑,算得上是秘密行動,就連飛機,都是臨時從軍隊裡開出來的,需要保密,於是停落的地點,便選在了接近慕尼黑的郊區,湊巧的是,正好是馬庫斯他們預備將洛傾城從火車上劫下的地方所在。
「你去讓車站人員放鬆警惕,放他們進去,把傾城帶出來。」
握著電話,偏頭望向了蓋文,赫爾曼陰冷著面容吩咐著,眸色,極其的黯淡,似是蒙上了一層灰,任是誰都猜不透,他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而蓋文,也自是不會多問,接收到命令,輕點著頭,他折身便去執行了,而與此同時,赫爾曼吩咐吉娜繼續跟蹤馬庫斯,至於他自己,則是去往了火車的停靠點。被會自然。
其實,赫爾曼並沒有想過要這麼早再見到洛傾城,他的家族大仇還沒有報,現在連霍博特都陷進去了,他根本連自己的命,或許都保不住,最好的選擇,真的就是遠離她。
只是,他……捨不得她。
一聽到她被人盯上了,甚至或許會有危險,他的心臟就絞著發疼,什麼叫做牽腸掛肚,他終於深刻的體會到了。
赫爾曼甚至感覺,除了他自己,無論洛傾城的身邊是誰在保護,他都沒辦法放心…
這種不安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淌越發的變強烈了,怎麼辦,除了親眼見到她,除了親自確認她的安全之外,他竟根本找不到其他的任何辦法抹去了。
無可奈何,五臟俱揪,他只得親自去一趟,只為,看她一眼,確認她的安全,一眼就好。tyts。
夾著煙走著,赫爾曼的腦海之中,在忽然之間有個東西晃過,引得他驀然止步。
蹙了蹙眉,他轉過了身,又走了回去,一聲不響的把風衣披上了,這才再度踏步離開,直奔目的地…
那丫頭極怕冷,偏偏還極不喜歡穿厚重的衣服,怎麼勸都沒用,反倒是他,漸漸的,無論去哪都會備上一件風衣,可是天知道,明明他最不怕的就是冷!!
赫爾曼接到吉娜的消息就趕了過來,速度很快,抵達時,火車還沒有到…
站在冷風之中,任由其吹打在自己的臉上和身身上,寬闊的肩膀上披著一件純黑色的長風衣,時而被風吹起,時而又落下,隨意且慵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裝著深情的緣故,在無形之中,竟削減了他內裡那一身軍裝所透出來的幾分冷銳。
指間夾著根正在徐徐燃燒的煙,赫爾曼負手而立著,生平頭一次,等一個人。
時間,在赫爾曼看來是最為珍貴的,他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等人上,然而這一次,卻又為她破了例,可他不僅不覺得暴躁,相反的,隨著分秒的流逝,愈趨變的緊張了…
一別就是半個月有餘,其間他又硬著心腸一次都沒找她,當真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確實就像是不要她了,以那死女人的倔脾氣,不發自內心的恨著他絕對不可能!
可是怎麼辦,他好想她,是真想!那些沒有她陪伴的日夜,他現在根本都不願意回想,自己到底是怎麼扛過來的!
淡淡的吐著煙圈,赫爾曼看起來極為鎮定,然而,他不時抽煙的動作,依舊還是將他內心深處的浮躁暴露了出來…
終於,「轟轟轟」的聲音,傳入耳中,明明那麼吵,幾乎刺耳,可在此刻的赫爾曼聽來,卻形同天籟,因為,它所承載著的,是他的女人,又或者可以說,是他的心。
兩指僵硬的夾著煙,任由煙頭燃燒著,赫爾曼沉眉緊鎖著前方,他本來想著,只偷偷的看她一眼,確認了她的安全就好,然而,當洛傾城那張精緻絕美卻蒼白的面容跌入他眼眸那一剎,他就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淡定了…
蒼天,他真想立刻衝上前去擁住她,狠狠的蹂躪!!
視線貪婪的鎖著洛傾城,煙火都燃燒到了指尖他也沒注意,直到燙灼到了他的肌膚,渾身的肌肉一緊,赫爾曼這才堪堪回神。
頭也沒低下,將煙頭隨意的一扔,揚手,招來了一旁的衛兵,下顎一揚,他神態桀驁的指了指右前方,那裡,有洛傾城,她是背對著他的,正被那兩個冒充的黨衛軍要挾著往前走。
接收到赫爾曼的指令,衛兵立時就帶人跑了過去,將那兩個冒充的黨衛軍抓了起來,至於洛傾城,則緊跟在他們的後面走著。
喉結上下輕滾了兩下,赫爾曼越發克制不住了,視線,也就失控般的灼熱了起來,腳步一頓,洛傾城察覺到了異樣,心尖,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