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知道什麼時候緩慢的往下飄,天際不斷有煙花綻放,黑暗中他的輪廓忽明忽暗,模糊又清晰著。他的身上獨有的香氣,是她最愛的那一款香水,他一直沒有該用過其他的。
冰冷的空氣中這熟悉的氣息嗅著讓人心不由的酸澀,手指緊緊的捏著他的衣服,生怕一鬆開,此生再也沒有力氣再攥緊他。
他們之間,就好像一顆莫名其妙的長出來的牙齒,存在的時候不成大礙,可是卻是個隱患。還可以要為它的存在而受苦。到底要拿它怎麼辦,難以取捨。
一段莫名其妙衍生出的感情,逝去的時候無疾而終,小心翼翼的淡忘看似波瀾不驚,但同樣也是一個隱患。好比留在心底那個熟悉且隱秘的倒影,有一天|變成真實到虛妄的幻象,又會怎樣?
如斯的愛情,失去時會疼痛,存在著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智齒一樣。
錯位的牙齒,錯位的愛情。
錯位的他與她。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雪地裡不知道多久,或地老天荒,或海枯石爛,或不過是短暫的曇花一現。他低沉的喘息聲在耳畔迴盪,透著一種壓抑而絕望的氣息。
最終,席廷緩慢的鬆開了手臂,低低的聲音裡極力在壓抑著什麼,「姐姐,進去吧。」
戀戀的身子瞬間僵硬起來,不可窒息的抬頭向他看去,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他居然叫自己——姐姐。
一時間劇烈的疼痛伴隨著刺骨的寒風席捲上心痛,將整個人都吞噬掉。黑暗中他的神色陰暗不明,讓人琢磨不透。
這兩個字刺痛的何止是戀戀,更像是席廷自己拿著刀子狠狠的刺穿自己的心臟,血流成河,傷到極致。餘光不是沒有察覺到她臉上的震驚與悲痛,只是緩慢的側過頭,假裝沒有看到,假裝沒有心痛。身你新明。
這麼多年自己從未叫過她「姐姐」在他的心裡,這個人是他愛的女人,愛到靈魂深處的女人啊!
若可以他何嘗想這樣傷他,傷自己;可他們之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總要有一個人站住來斬斷不該有的牽念,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來做這個劊子手。
如果她恨他,會比想念容易得多吧。
戀戀不敢去問,更不敢歇斯底里的去發洩著什麼,所有的悲痛、絕望都在心裡深處碰撞,翻湧,身子搖搖晃晃甚至跌倒;冰冷的氣氛近乎令人窒息。
轉身跌跌撞撞的往裡面跑,拚命的跑,只是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席廷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看著漫天盛放的煙火,美麗而燦爛,就如同他們漫長的這些年,現在想想真的太短了,太短。
戀戀跑回房間抱著被子大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驚動其他人,可心中苦悶實在無處發洩,難受至極。
明珠敲門,無人應,直接推門而入,摸索著進房間。一聲不吭的坐在床邊,聽到戀戀輕聲的啜泣,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陪著她,淺淺的呼吸聲若隱若現。
不知道哭了多久,戀戀緩慢的抬頭,眼睛通紅看著淡然的明珠,涼薄的似乎已經脫離了塵間疾苦,沒有任何的感情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明珠兀自開口,戀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
戀戀咬了咬唇瓣,沙啞的聲音低喃:「一年前賓館,阿陌當著嬸嬸阿缺的面拆穿了阿缺對我的感情。」那一刻,她沒有覺得難堪,甚至有些高興。
後來她才明白,她高興是因為阿缺愛的人是自己,而自己也是喜歡阿缺的。
「陌陌真是……」明珠深呼吸一口氣,沉沉的歎氣,出手太狠了。
因為席廷的隱瞞,席陌當著斯藍當著戀戀的面把席廷隱藏多年的感情直接坦白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席廷情何以堪?
戀戀,斯藍他們又情何以堪?
「其實,我一點也不恨阿陌這樣做。」戀戀吸了吸鼻子,眼神裡流動著悲痛,「這樣至少我們都不需要演戲了,阿缺演了這麼多年大概也累了。」
「我一直喜歡阿陌,小時候我可想以後能做阿陌的新娘。那時阿缺經常笑話我,可眼裡總有我看不懂的東西。阿陌性格涼薄,除了嬸嬸誰都不親近,小時還好點,越長大他越嫌我煩,不願搭理我。每次我被阿陌弄哭事都是阿缺陪著我,他比任何人都對我好,甚至連我第一次來那個,都是他教我怎麼用。」
「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他對我好當作親情,我也以為自己依賴他是親情,可現在我才明白,依賴何嘗不是一種愛。對他的依賴深入骨髓,對他的愛自然也是……可是,可是我為什麼要是他的姐姐?為什麼我們明明真心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啊!!」
哽咽,泣不成聲。
黛眉微皺,想要安慰她卻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愛情的傷痛,永遠不是言語能癒合好的傷口。
「我真的好難受啊!我為什麼要是那個人的女兒?她那麼壞,做了那麼多壞事,陷害嬸嬸,讓嬸嬸痛不欲生,我知道,我的身體流著她的血,可嬸嬸他們還是一樣的疼我,護我;我再怎麼自私,自私不了去亂|倫,勾引自己的弟弟,做出有違倫常的事!」
明珠聽著悲涼的聲音,伸出雙手將她抱在懷中,「戀戀,忘掉他。」
不能在一起就必須忘掉。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明珠,你教教我該怎麼忘掉這個讓我依賴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白天想,晚上想,夢裡也在想,忘掉……談何容易?」
明珠沒有說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戀戀忘不掉席廷,自己何嘗忘掉過陌陌?縱然恨他恨的夜不能眠,縱然恨他恨的咬牙切齒,縱然恨他恨的痛不欲生,可笑的是恨終究是記得,捨不得忘掉,不能忘掉;荒唐的是恨極的另一個名字叫:極愛。
戀戀伏在她的肩膀上哭著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凌亂的,片段的,這些她和席廷相處的點點滴滴,席廷是一個表面溫和俊雅好脾氣的人,其實他和席陌是一樣的,可能狠起來比席陌還要狠,他們到底是孿生兄弟,怎麼可能不像呢。
明珠一直陪著戀戀等到她睡著,這才輕輕的極其緩慢的速度為她蓋好被子,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關門的聲音輕的好像不存在,轉身時明明是置身在黑暗中,可感覺卻很奇怪,冷清的走廊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她卻輕輕的開口,「陌陌,是你在那裡嗎?」
空氣中瀰漫著薰衣草的清香,專屬於他的氣息,她不可能會忽略的。
席陌的身體還未痊癒,醫生勸誡盡量坐在輪椅上,可席陌哪裡會聽,此刻依欄杆而立,深邃的眸子深深的凝視她,眼底流光柔軟,低喃的聲音緩慢的響起:「是我。」
明珠聽到聲音準確的走向他,還剩下一步之隔時,席陌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直接將她抱在懷中。
她沒有反抗,相反是順從的抱住他結實的腰板,埋首在他的胸前,貪婪的享受著他的氣息的。手指緊緊的抱著他……
席陌的身子一僵,明珠顯然這樣主動,心情不由的大好,輕聲道:「怎麼了?」
「有點難受。」明珠很誠實的開口,雙手鬆開他的腰,摸索的捧住他的臉頰,踮起腳尖貼著他的額頭,輕聲:「陌陌……」
「我在。」近距離的幾乎能看見她一根一根的睫毛,心頭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徜徉。
「或許——」她低喃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臉頰上浮上可疑的紅暈。席陌沒說話,屏住呼吸,洗耳恭聽她的話。「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你,說什麼?」席陌一怔,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心情一下子激動起來,近乎要把她抱起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明珠指的是在親近這一方面。
「我介意……」席陌緊緊的抱住她,眼角甚至濕熱了,低頭親吻著她的唇角,「我介意你突然送我這麼好的新年禮物,我什麼都沒未你準備。」
明珠先是心涼了下,聽完他的話,嘴角忍不住的揚起淡淡的笑容,抬起頭黑漆的瞳孔裡映著琉璃燈的光溫暖而絢爛,「藍先生,以後請多多指教。」
「以後願隨時為公主效勞!」席陌低頭又忍不住的親了親她的唇角,俊朗的容顏第一次染上如此純粹的笑容是從內心深處湧出來的!
凌玖月為她取名明珠,就是想要她以後被人當成掌上明珠一樣疼愛;命運雖然不曾善待她,可她一直都是被人當成掌上明珠在疼愛,不是嗎?
以後有凌玖月,後來有蕭子墨,現在有席陌,其實她沒有活的太糟糕,至少她一直是被愛著的。
「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還以為要等很久很久,她才能徹底下決定。
明珠扣住他的手,感受他掌心的溫柔,腦海裡迴盪著戀戀抽泣的話,嘴角浮動著溫雅的笑意,雲淡風輕的回答,「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你出車禍的事。我好像沒辦法想像如果我的世界裡沒有你,會是什麼樣子!」
「不會的!」席陌憐惜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我們不會再有分離。」哪怕是死神也不能把我從你身邊帶走。
「席廷呢?」
「還在外面站著。」
「天太冷了,會凍壞身體的。」明珠歎氣。
「隨他去,不自虐自虐,他心裡的痛苦怎麼發洩?」席陌回答的很涼薄,絲毫不顧及席廷還是自己的孿生哥哥這回事。
明珠無奈的歎氣,手指扯了扯他的耳朵,「陌陌,不可以這樣小心眼!他是哥哥!」
席陌被扯了耳朵還不生氣,嘴角的笑逐漸的擴撒,點頭:「好,我一會叫他進來。」
明珠聽到這話,嘴角才露出笑容。
從房間走出來要喝水的慕澤看到這一幕,心像被什麼狠狠的撕扯著,很疼很難受,好看的眸子裡流動著無奈與酸楚。
試問這個世界有誰敢扯席陌的耳朵?說出去都沒有人信。
只有她可以,她在席陌的心裡住了二十多年,為她做了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他在所有人的面前就猶如地獄撒旦,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是乾淨的天使。
自己終究是輸了,徹徹底底的輸給這個叫蕭明珠的女人。
她的一個笑容,一個小動作時時刻刻都能影響著席陌,而自己算得了什麼?這麼多年自做多想的一廂情願!
嘴角挑起無聲的苦笑,最終沒有打擾這樣溫馨的畫面,回了自己的房間。
席廷是什麼時候走的沒有人知道,初一早晨容嫂告訴明珠席廷留下字條離開了,明珠沒有意外,也沒有多說什麼。
任誰都能看出來席廷是在避開戀戀,任誰都能看出來戀戀很不開心,可一整天她還是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嘴角始終掛著笑容。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笑容讓人看著心疼的想哭。
用過早餐慕澤也沒說什麼,無聲無息的從蕭家離開;他和席廷一起來的,席廷走了,他也沒道理留著,難道還能奢望席陌和明珠能和顏悅色的和自己相處?
做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明珠一早收到凌希的電話,聽著電話都能想到他手舞足蹈的模樣,原因無非是習俗吃餃子裡要是吃到唯一的一個硬幣,新的一年就會有好運。
凌希在電話裡問她,大尾巴狼有沒有欺負她,明珠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席陌,手被他反握住,笑著說沒有!
那邊催著凌希去給爺爺奶奶拜年,只好先掛電話。
明珠的電話被席陌拿走,下一秒被抱在他的懷中,他的氣息溫熱的噴灑在頸脖處,暖暖的,癢癢的。
「陌陌,別這樣……只是一個電話。」
「我不喜歡那個小鬼!」席陌低啞的聲音顯然不悅!小鬼走都走了,還一直打電話過來,冤魂不散。
明珠手指摸了摸他的臉頰,有些捉弄的意味問:「藍先生,現在是在吃醋嗎?」
「我就是在吃醋。」席陌毫不猶豫的承認,側頭吻住她的手指,吸吮,一陣酥麻沿著指尖迅速的捲進心頭,驚的明珠一下子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