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站在那裡,眼睛盯著醫療室的門,雙手緊張的握成拳頭,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她很想進去看看,可是內心掙扎了很久,最終,她還是咬著下唇,轉身離開。
夜傲風是個將尊嚴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如果讓她看到他痛苦狼狽的樣子,他恐怕會更難受,也許裝作不知情,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雖然這樣想著,但蘇慕還是有些心神不寧,腦海裡不停閃現夜傲風痛不欲生的樣子,越想心越亂,以致她倒牛奶的時候,不小心將玻璃杯碰到地上,清脆的聲響劃破寂靜的夜晚,醫療室裡頓時鴉雀無聲,蘇慕慌亂的向那邊看了一眼,有人在開門,她立即扭過頭,拿了一條抹布收拾玻璃碎片。
「蘇慕?」葉滔走出來,詫異的看著她,「你,在幹什麼?」
「哦,我肚子餓了,想找點吃的,不小心把牛奶杯打翻了。」蘇慕故作輕鬆的說,「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呃……」葉滔瞟了一眼醫療室,幽深的盯著蘇慕,「你,聽見什麼了嗎?」
「你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聽見麼?」蘇慕挑眉壞笑,「你不會跟哪個女傭在裡面偷情吧?」
「去——」葉滔翻了白眼,放鬆了警惕,「好了,拿了吃的快點回房休息吧,那裡不要收拾了,等下我讓傭人來收拾。」
「哦。」蘇慕點點頭,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拿了一包吐司往樓上走去,葉滔就站在那裡目送她離開,她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問,「對了,你看到夜傲風了嗎?」
「主人有事出去了。」葉滔撒謊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虛,說得跟真的似的。
「哦,這麼晚還出去。」蘇慕喃喃自語,又問,「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天亮的時候吧,怎麼?你想他了?」葉滔說得有些大聲,他故意想讓醫療室的夜傲風聽見。
「不是,我有點事想跟他商量一下。」蘇慕淡淡一笑,「好了,我回房休息,晚安!」
「晚安。」葉滔目送她離開,直到看著她走進房間,並且關上房門,他才回醫療室,剛走進醫療室,他就興奮的說,「主人,你聽見沒有?蘇慕關心你呢。」
夜傲風微微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他躺在病床上,樣子比以前發作的時候還要可怕,最近他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夜幽溟特製的止痛藥幾乎都沒有什麼效果了。
葉滔看到夜傲風痛苦的樣子,神色又黯淡下來,低沉的說:「主人,您這樣下去真的不行,還是去我哥那裡接受治療吧,上次治療了二個月才把毒素控制下來,你不是答應過我哥嗎?說好了停半個月會繼續去接受治療的,可是現在半個月都過了。前幾天,我去他那裡拿藥的時候,他又提醒我,讓你早點過去治療,否則,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很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
「是啊,主人,任何事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你現在不要多想,去接受治療吧。」易軍急切的勸道。
「不要……吵了……」夜傲風煩躁的低喝,雖然聲音仍然虛弱,但那股霸道的威嚴依舊在。
易軍和葉滔低著頭,不敢再說話,他們知道夜傲風的心思,去夜幽溟那裡治療起碼要三個月時間,還有二十天,秦瀾就要做骨髓移植手術了,蘇慕那邊還不知情,而同時,楚羽芊和夜傲風訂婚的事也迫在眉睫,所以夜傲風想把這二件事都解決好了再去夜幽溟那裡治療。
可是他們看著夜傲風日漸嚴重的身體,真是心急如焚,再這樣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夜傲風無力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強迫自己漸漸睡去,大概凌晨四點多的時候,他真的睡著了,葉滔替他蓋上被子,跟易軍一起離開了醫療室。
房門關上,易軍低聲說:「這樣拖下去真的不行,要不你想想辦法吧。」
「為什麼又是我?」葉滔不滿的瞪著易軍。
「你身份特殊,主人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把你怎麼樣,我可不同,搞不好,他會殺了我的。」易軍說得非常認真。
「哼!」葉滔冷冷瞪了他一眼,轉身準備回自己房間,易軍立即拉住他,急切的說,「喂,你可別忘了,當初你的命是主人救的,沒有他,你能有今天?你要是現在不想辦法救他,就太忘恩負義了……」
「囉嗦,像個娘們兒。」葉滔不耐煩的說,「我回房洗個澡,換個衣服,然後就想辦法。」
「這還差不多。」易軍滿意的笑了。
……sshe。
蘇慕後半夜根本沒有睡著,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快天亮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夜傲風,但是想想,夜傲風哪裡會對她那麼禮貌,他進來從來不敲門,於是,她輕聲問:「誰?」
「是我。」葉滔的聲音傳來。
蘇慕披上外套,起床打開房門:「這麼早,有事嗎?」
葉滔謹慎的看了眼周圍,低聲說:「時間緊急,為了不讓別人誤會,我就長話短說了。」
「哦,你說。」蘇慕點點頭,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蘇慕,你是聰明人,我知道你早就發現了主人有後遺症的事,只是為了他的尊嚴,你故意裝作不知道,我猜得沒錯吧?」葉滔深深的盯著蘇慕。
蘇慕的神色變得慌亂,垂下眼眸,沉默了幾秒,輕聲問:「是不是,上次我給他下毒時留下的後遺症?」
「是。」葉滔點頭,「那是暗夜第一毒噬血羅剎,極度殘忍,它會讓人在一個小時之內體會到極致的痛苦,然後再血崩而死,當時我把我哥請來,才勉強救了主人的命,主人在我哥的實驗基地治療了足足二個月,才恢復到現在這種狀態,可是每到午夜,他就會嘗試那種剜心切骨的疼痛,現在這種疼痛感越來越長,就連我哥特製的止痛藥都失去了效果,我哥說了,他必須盡快回去接受治療,否則問題會很嚴重,可是主人因為很多原因,抽不出時間……」
「能有什麼原因,比自己的命還重要?」蘇慕氣惱的皺著眉,「是因為他跟楚羽芊訂婚的事嗎?」
「那只是其中之一,總之,他現在就是執意不肯去接受治療。」葉滔說這話的時候,樓下醫療室已經傳來聲響,夜傲風要出來了,他加快語速,急切的說,「蘇慕,我不能再多說了,總之,我希望你能想辦法讓主人盡快去接受治療,就當是彌補你當初對他的傷害也好,拜託了。」
說完這句話,還沒等蘇慕回答,他就像一陣風般消失在走廓。治時裡痛。
蘇慕震在原地,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夜傲風的身影已經躍入視線,他從醫療室走出來,臉色看起來仍然不太好,襯衣都是濕的,但是疼痛感已經過去了,所以並沒有痛苦的神情,他疑惑的看著蘇慕,淡淡的問:「這麼早,你站在那裡幹什麼?」
「我正想去找你。」蘇慕回答得很快很自然,說完之後,她發現自己的撒謊技術也越來越高了。
「哦?」夜傲風的目光變得柔和,一邊向樓上走來,一邊問,「找我什麼事?」
「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蘇慕看著他疲憊憔悴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不忍,但她盡量讓自己的目光顯得淡漠,這樣才不會傷到他的自尊。
「好,回房間談。」夜傲風走了過來,蘇慕欠開身體,夜傲風走進房間,逕直向浴室走去,很快,裡面就傳來了水聲。
蘇慕吩咐傭人準備早餐送來,然後坐在沙發上看著洗手間的門發呆,腦海裡不停迴盪著葉滔那些話,想到當初夜傲風對她造成的傷害,再想想他現在所承受的痛苦,她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其實已經扯平了,誰也不欠誰,可是,她仍然想在離開之前為夜傲風做點什麼,不為別的,只為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傷痛剛過,身體還有些不適,夜傲風洗了很久,傭人都將早餐送來了,他還沒出來,蘇慕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四十多分鐘了,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蘇慕忐忑不安的走向洗手間,輕輕敲門:「喂,你洗好了沒?」
裡面沒有動靜,她心裡更加焦急,用力敲門:「夜傲風,你在裡面幹什麼?洗好了沒?」
裡面還是沒有聲音,蘇慕心裡一驚,想也沒想就推開了門,看到裡面的情景,她驚呆了,洗手間裡瀰漫著灼熱的水蒸汽,模糊了視線,溫度很高,像桑拿室一樣,夜傲風躺在浴缸裡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了。
蘇慕心急如焚的衝過去,這才發現夜傲風其實是昏迷了,他的鼻子在不停的流血,浴缸裡的水都染成了暗紅色,他的臉色白得就像一張紙似的,毫無血色,蘇慕鼻子一眼,眼眶突然就濕潤了,輕輕拍打他的臉,急切的呼喊:「夜傲風,夜傲風,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