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纖黛指的是梔子花的事,她只是說了喜歡梔子花,沒想到裴啟陽就派人送了來。
「不必客氣,要說謝,我們夫妻理當謝你?」裴啟陽也明白伊纖黛道謝為了什麼。
「林箏她傷了你嗎?她現在——」伊纖黛問出這句話時,視線又看向了程靈波的雙臂,那被紗布纏著的雙臂,已經讓她明白,這傷是林箏弄的。她真的很擔心林箏鋌而走險,此刻,林箏又是怎樣呢?
「她現在還活著,也受了點傷,被裴啟陽打的?最後,我們還是覺得,交給法律來制裁-?」程靈波對伊纖黛說道:「林箏現在被特警帶走了,她還是那樣,我愚笨,沒有說服她,裴啟陽也沒有?」
「程靈波,我替林箏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伊纖黛望著程靈波的胳膊。「我知道對不起太蒼白無力,但是念及她這一生走得也不是那樣容易,原諒她-?」
「其實我真的沒有怎麼在意她做的事?」靈波輕聲道:「只是人不能拿自己的不幸遷怒與別人。伊纖黛,我們都可以不計較林箏的所作所為,但是法律不會容許她繼續作威作福,所以,一切交給法律來解決-?」
伊纖黛微微點頭。「謝謝你,這就足夠了?」
到此刻,伊纖黛還在為林箏說話,裴啟陽終於忍受不住地開口:「那個女人執迷不悟,死不悔改,實在沒什麼可原諒的?」
「啟——」靈波回頭看了他一眼,阻止他繼續說話,林箏怎樣都不重要了,法律來制裁她已經足夠。
裴啟陽面對靈波的制止,欲言又止。
「她不過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心智並未成熟,癡念太重,迷途太深了?」伊纖黛輕輕地開口央求。「一切皆有因,因緣際會,導致今天的結果,交給法律解決-?」
裴啟陽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她根本不會迷途醒悟,她根本不懂反思,這個女人——」
裴啟陽還未說完話,程湛已經捧著他帶來的大餐盒歪歪斜斜地走進來,餐盒有點大,小傢伙非要自己拿著,不讓人幫忙,結果走路都費勁。
「姐姐,姐姐,吃肉?」小傢伙終於把他的大餐盒捧到了床邊,直接擱在伊纖黛的病床上,小臉一臉的興奮,炫寶般的拍著他的肉盒子大聲喊道:「我給你拿的肉,吃肉?」
孩子一跑進來,打斷了該說的話。
「湛湛?」伊纖黛笑望著程湛,每說一個字都很費勁。「謝謝你,姐姐還真想吃肉了?」
「湛湛,不要吵?」靈波開口制止,擔心兒子太吵,吵了伊纖黛。
「媽媽,給姐姐吃肉?」小傢伙又在哪裡大聲地喊。
靈波剛要說什麼,就被纖黛打斷。
「沒關係的,他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伊纖黛輕輕的笑了:「我還真的想吃肉呢,湛湛,給姐姐打開,姐姐吃一塊肉?」
「嗯?」小傢伙直點頭,去打開食盒,可是小手太小,根本打不開,急的直叫喚:「爸爸,爸爸,打開?肉?」
「好?爸爸給你打開,不要撒到床上了?」裴啟陽叮囑了一聲。
大手打開盒子,餐盒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白肉,還有搗碎的蒜泥,一打開,滿屋子的大蒜味,呃,感情小傢伙吃的是蒜泥白肉呀?
「大蒜的味道?」伊纖黛已經記不得多久沒吃過大蒜了,雖然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偶爾會想念。
「姐姐,吃?」小傢伙已經直接下手抓了一塊肉,蘸著蒜泥,喂到了伊纖黛的嘴邊。
「小子,你洗手了沒有啊?」裴啟陽很是無語,這樣直接下手抓了。
「湛湛在姥爺的小媳婦兒家洗了哦,有洗白白?」小傢伙很鄭重地回答。
「沒關係的,小孩子不髒?」伊纖黛已經張開了嘴巴,輕輕地咬住了程湛送過來的一片白肉片,加了醋的酸辣的蒜泥味道充滿了整個口腔,真開胃。
給了伊纖黛,小傢伙又拿了一塊,自己也蘸著吃了起來,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抓起一塊兒,跑到靈波面前,遞給靈波:「媽媽,吃肉?」
靈波看著遞過來的肥瘦相間的大肉片子真有點吃不消,微微蹙眉,看了眼裴啟陽,道:「先給爸爸吃-?爸爸今天很辛苦呢?」
這麼膩的,她無福消受。
「爸爸,肉?」小傢伙舉高了小手,那蒜泥還在滴答著,滿屋子的大蒜味,臭哄哄的。
裴啟陽真是太佩服肖英然了,居然給程湛煮了這麼多白肉,這麼吃下去,不得胖死?
看著遞過來的一片肉,裴啟陽也呆住,那真是一塊五花肉,可是不吃,兒子的孝心豈不是要被糟蹋了,只好張嘴。
小傢伙又去拿,這次拿的是一片瘦肉多點的,又餵給靈波,靈波這才張口。
程力行和徐馳、程曦都退到了外面,這場面,有點傷感,又有點幸福。
伊纖黛咀嚼著嘴裡的肉,輕輕地歎息:「你們能來看我,真好,最後,還能吃到小帥哥送來的肉,我很幸福?」
「伊纖黛,不要放棄?」程靈波望著她,認真地說道:「只要不放棄,就會有奇跡?」
「程靈波,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能活到現在,開開心心的,已經足夠了?」伊纖黛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真讓人感動。又瞅了眼瞪大眼睛,拿著肉又要餵她的湛湛,伊纖黛搖頭。「姐姐吃不下了,放在這裡,晚上會吃?」
「可是你才吃了一點?」小傢伙還不放棄。
但是伊纖黛現在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湛湛,姐姐身體好點會再吃的?」靈波制止了湛湛。
「裴啟陽,你帶湛湛去洗手-,我有話想問程靈波?」伊纖黛輕聲地開口,臉色更加的蒼白,幾乎接近了透明。
裴啟陽越看越覺得她身體更虛弱,抱著兒子去洗手。
他們離開,纖黛望向靈波,眼中有一抹聖潔而燦爛的光環。「那幾年,曉水過的很辛苦是不是?」大子聲是。
「苦盡甘來?」靈波平聲說道。
「對?終於苦盡甘來了?」伊纖黛微笑著把視線轉向了盛開的梔子花。「我最想要的,是曉水送的梔子花?靈波,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程靈波道。
「曉水生產的時候,幫我送一盆梔子花給她?」
「好?」
「跟曉水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只是當年太自私,拉著她一直跟在恪哥哥的身邊,以為那樣,他們就會有機會兒。怎奈即使曉水喜歡恪哥哥,即使那樣跟在我們身邊,也並非是曉水所願,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她跟恪哥哥雖然最後相攜相守,卻中間走過了太多的坎坷,想來,都是我的錯?如果早一點出現,解開他們的心結,或許,他們會更早的幸福?」
「如果早一點出現,或許結局又不相同。」靈波也輕聲開口:「誰也無法預知未來,不到那個年齡,不經歷那些事情,人,總是學不會長大?他們最後在一起,因為他們長大了,知道什麼是自己最想要的?那是時間的安排,是歷經滄桑後,才能真正明白的?」
「他們幸福,就好了?靈波,抽屜裡有錢,買花的錢一定用我的。還有我的一份遺囑,等到她生產後,出了滿月,把那份遺囑送給她?」
她這是在交代遺囑了,程靈波竟有些酸楚。「其實——」
「沒有其實了?」伊纖黛十分的平靜。「我的身體我知道,或許此刻,我這樣精神,就是迴光返照了?呵呵」
「纖黛」靈波低喊。
「知道梔子花的花語嗎?」纖黛問。
靈波點頭。「知道。梔子花的話語,其一代表了喜悅。就像是生機盎然的夏天充滿了位置的希望和喜悅。而喜歡梔子花的你,有感恩圖報之心,以真誠待人,只要只要別人對你有少許和善,你便報以心靈致謝。這是因為你有一顆赤子之心,不懂人心險惡,而你真誠使你常懷愉快,寬恕他人也使你充滿喜悅。其二,梔子花,還代表了永恆的愛與約定,一生守候和喜悅。梔子花從冬季開始孕育花苞,直到近夏至才會綻放,含苞期愈長,清芬愈久遠;梔子樹的葉,也是經年在風霜雪雨中翠綠不凋。於是,雖然看似不經意的綻放,也是經歷了長久的努力與堅持。或許梔子花這樣的生長習姓更符合這一花語。不僅是愛情的寄予,平淡、持久、溫馨、脫俗的外表下,蘊涵的,是美麗、堅韌、醇厚的生命本質。還有一個花語,是等待的愛情?只是纖黛,你確定這花送給曉水,而不是肖恪?」
纖黛笑了,卻是直言道:「靈波,聰明如你,還是發現了問題的所在。我愛的人從來不是肖恪?」
「呃?」靈波驚愕。「難道你——」
「不要說?」纖黛打斷她的話,卻是道:「有些秘密,永遠不要說出來?一切在心底,一切不可說,一切也說不得,我很好,他們很好,已經足夠?送她一盆梔子花,代替我,守護她,一生安好,快快樂樂?我心無憾?」
靈波沉默了,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為此感動?
而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肖恪急切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纖黛在哪裡?」
「肖哥,你冷靜點,伊小姐在跟程姐說話?」
「終究還是告訴了肖恪?」伊纖黛歎了口氣,「罷了,只要現在,曉水不知道就好??」
肖恪已經推門進來。
當他看到伊纖黛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而靈波雙臂纏著紗布的一剎,整個人都是懵得:「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就不能小點聲?這都半夜了?」裴啟陽抱著程湛從後面進來。
「舅舅不要吵了姐姐,姐姐流血了,會疼的?」小傢伙聽到肖恪的喊聲就在後面念叨著。
肖恪回頭,對上孩子一本正經的小臉,又轉頭看纖黛:「你怎麼回事?怎麼住在婦科病房裡?你到底怎麼了?」
「恪哥哥,我很好,你不用著急?」纖黛十分平靜地開口,看向程湛。「湛湛困了,太晚了,送他回去-?」
一說到困,小傢伙立刻揉著眼睛,大聲喊了起來:「爸爸,湛湛困了,湛湛想睡覺?」
半夜被叫起來,還不忘記給媽媽和姐姐拿肉,他好忙,忙的現在都困了?
「乖,等下讓姥爺帶你回家睡,爸爸在醫院照顧媽媽?」裴啟陽把兒子遞給了程力行。「您帶回去-,這兩天辛苦下,幫我們照顧?」
「湛湛要在醫院陪媽媽,陪姐姐?」小傢伙困得要死,還不忘記照顧媽媽和姐姐呢?
「明天睡飽了再來?」裴啟陽把兒子遞過去,示意程力行抱走。uhl2。
靈波也沒有阻止,程力行在門口看了眼女兒,對纖黛點點頭,抱著外孫離開了。
小傢伙揉著眼睛,卻還不忘記跟媽媽和姐姐再見:「再見?晚安?」
伊纖黛望著程湛離去的樣子,微微地笑了直到看不見了,才把視線轉向了肖恪,輕聲地開口:「恪哥哥,我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好嗎?你現在回去照顧曉水,曉水現在需要你的照顧,我很好,真的?」
「纖黛,你到底怎麼了?」肖恪還不放心,怎麼可能讓她現在就休息:「你怎麼臉色這麼差?」
纖黛卻是看向靈波,對她道:「靈波,你們也回去-,抽屜裡的東西,幫我帶走-?」
「什麼東西?」裴啟陽不解地問。
「先拿著-?回頭再告訴你?」靈波也沒解釋,讓裴啟陽打開了抽屜,拿了裡面的一個袋子。
「對,就是它,拿走-?靈波,別忘記我的話?」纖黛再度囑咐。
「不會忘記的?你放心。」靈波認真的說道。深深地看了一眼纖黛,又看向了肖恪,靈波不知道肖恪若是知道纖黛愛著的人是曉水的話,他會怎樣?
肖恪曾經的初戀,一下子變成了他的情敵?而曉水一直假想的情敵,竟是深愛她至深的人,曉水又情何以堪?
但無論怎樣,肖恪和曉水都是幸福的?伊纖黛,從來沒有破壞過他們,也不曾有任何的不當舉動,她很善良,愛一個人,就真的只是希望她幸福,這是一種境界,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纖黛又輕聲開口:「你們都走-?恪哥哥,我真的累了,請你也出去-?」
裴啟陽推著靈波,拉過了肖恪。
肖恪還是懵得,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被拉著要出去後,他掙脫裴啟陽:「誰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去說-?」裴啟陽沉聲。
靈波深深地望了一眼纖黛,沒有開口,眼底流著一抹晶瑩,纖黛卻是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肖恪被拉了出去,在裴啟陽的簡單的概括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這怎麼可能?」肖恪驚愕:「她才多大啊?怎麼會得這個病?是不是?是不是那次事件的原因?」
「是什麼還重要嗎?」裴啟陽反問。
肖恪被堵得啞口無言,好半天頹敗地問:「難道她就這樣等死了?」
「醫生都沒有辦法了?」
「可是——」
「她要你照顧好曉水?」靈波輕聲地開口:「這是她的心願?」
肖恪的面容一陣抽搐,目光複雜的掃過眼前的靈波和裴啟陽。「我怎麼能看著她死?」
「誰都不忍心,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
護士這時去給伊纖黛換藥,剛進去,卻聽到護士的驚呼聲:「哎呀?不好了,伊小姐她、她」
「她怎麼了?」肖恪怒喝一聲,闖入了病房裡。「纖黛——纖黛——」
「伊小姐沒有呼吸了?脈搏也停止了跳動?」護士也被闖進來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臉嚇住了。「我去找醫生?」
「纖黛?纖黛?」肖恪大喊,一張俊臉有著深深地心疼,雖然極力壓抑住情緒,卻依舊控制不住的吼了出來。「伊纖黛,你再度出現在我們面前,就是死給我們看的嗎?你給我醒過來,你他媽給我醒過來啊?」
裴啟陽和靈波都在後面寂靜無聲。
「你醒過來?」肖恪咆哮著,憤怒和愧疚兩種情緒糾纏之下,冷俊的臉上更是難堪到了極致,目光陰冷,臉龐緊繃,太陽血處更是青筋暴突而起,恨不能搖醒已經緊閉上眼睛的纖黛的意識,「你立刻給我醒來,聽到了沒有??」
裴啟陽推著靈波再度進來,看到緊閉著眼睛的纖黛,知道大勢已去,伊纖黛走了。
程靈波心中歎息,那個女孩,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
是不是剛才,她說累了,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她堅持在最後一刻,一個人獨自離去,也不願意讓他們看著她死??
伊纖黛,讓人心疼而又無奈?
英雄,自古寂寞?
伊纖黛,算得上是英雄-?程靈波心中無限酸楚,卻又很是平靜。
醫生很快過來,檢查後,惋惜的搖頭。「已經去了,幾位節哀?」
今天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