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會回來的?」靈波淡淡的語氣,堅定的一句話讓路修睿的眸子裡說了一抹驚訝和讚賞,同時還有一抹複雜。
他望向靈波,酒-的光線很暗,籠罩在她的身上,反而折射出一道迷人的光暈。
就在那迷人的光暈裡,他的目光中多了一抹複雜。
「靈波,知道嗎?我很欽佩你?」路修睿鮮少欽佩誰,但卻對淡定的靈波很是欽佩。
靈波輕聲說:「我有什麼可以讓你欽佩的?」
「一個人養孩子不容易啊,你做的很好?只是太辛苦了,辛苦的讓大家都很心疼。」
「誰也沒有去誰的世界裡生活。外人看到的痛苦和辛勞也許在當事人眼中卻是一種幸福。能夠有機會痛苦和辛勞,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我之與裴啟陽,裴啟陽之於我,都是如此?」
他們之間的一切,已經融入了骨血之中。如果沒有裴啟陽,不會有現在的她,她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即使有些東西埋得很深,卻也一直懂。同時,她也是個記仇的人,一旦傷透,就會徹底抽身。
「是他牽著我的手,走出那端最難熬的歲月的?所以,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她允許他傷害自己,只因為他曾經做了別人不曾做的事。
「如果換了別人呢?」路修睿輕聲地開口,似乎問得別有深意。
霎時又陷入沉寂,片刻之後,靈波輕聲地開口:「沒有如果??那個時候,誰會牽住一個胖子渾身一堆毛病的女孩的手呢?」
「這就是愛情嗎?」
「我不知道,愛情不愛情的,到此刻我已經不知道了?十二年前,我就認識他了?初相遇,就知道他是有毒的人,卻還是被毒上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和他之間,已經融入了骨血之中,在一起或許傷的更深,不在一起卻是彼此真心的牽掛?」
「他太慫了?」路修睿搖了搖頭。「不肯面對現實的男人有什麼可留戀的?」
「不?他在面對現實,這樣的他,才是成熟的。雖然在你看來,或者在每個人看來他真的很可惡,但我真的不覺得,如果他死纏爛打,在我這裡,已然出局了?」靈波輕輕的晃動了一下手裡的杯子,看著玫瑰色的酒在被子裡晃動,琉璃的光芒讓人陶醉,輕輕一笑:「他不是絕情,也不是無情,他只是走不出自己鑄就的牢籠?就像當年的我,明明知道吃了會胖,還是忍不住去吃。明知道不說話,時間久了會出毛病,卻還是不想去說?他認識我時,我是個醜的不能再醜的姑娘,當年他不嫌棄。就憑這點,我也會給他機會兒,我也堅信,他可以的?」
十五歲,他奪走了她的初吻,在她胖的那樣難堪的時候,他不嫌棄?
無論走過了多少的路,程靈波從沒有真正忘記過最初的那個自己?
她不會真的去怪他,只會等下去?
只是,剛才的電話,讓她整個人還是忍不住的難受,聽到三年不見,他說的那些話,她的心被割的生疼。
愛著她,卻杳無音訊三年,她真的很難過?但,她也深知,這三年,她活在他的心裡,獨一無二的活在他的心裡。
「你想過沒有,如果他一輩子走不出呢??」
「無所謂,我現在這樣的生活很好?」靈波回答的淡淡的:「人,如果總是忘記最初的那個自己,生活就會不如意。」
「不忘本是好事?」路修睿十分贊同。
「怎麼?你想結婚了啊?有了合適的對象了?」
「我結婚什麼?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路修睿計劃裡壓根沒有這一條。「我看著你們這麼累就不想了,麻煩?」
「你擔心我什麼?我現在不是挺好的?有兒子了,即使不跟男人一起生活,將來我兒子為我收屍,無所謂?」
「呃?基於這個好處,我有時候也想,我是不是也要生個孩子,將來給我收屍?」
「心動不如行動?」
「靈波,我沒你這麼灑脫?」
「那就不要感歎別人的生活?」
「看來是我瞎操心了?」
「的確?你不就想看裴家人的笑話嗎?說真的,裴震和他的夫人過得也不過是貌合神離的日子?」
「你調查了他們?」路修睿驚呼一聲。
靈波點頭。「讓人做了份材料,林女士是個要強的人,也很悲哀?一輩子都不曾活到裴震的心裡,倒是你母親,無論如何,都活在裴震的心裡?」
「靈波,那是你的未來婆婆?你是羨慕我的母親嗎?」
「我並不打算認?」靈波輕輕笑了下。「能活在男人的心裡,比活在男人的身邊,要來得幸福?」
路修睿挑眉。「你們女人還真是奇怪?」
「你們男人是寧肯活在身邊-?所以,你們只有獸慾,沒有感情?」
「怎麼扯上我了?儘管我承認我很禽獸,但也沒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靈波輕笑一聲:「希望你永遠這麼灑脫下去?」
兩人碰杯,路修睿挑眉一笑:「謝謝你的祝福?」
給湛湛洗澡,小傢伙在浴盆裡又玩水仗,一直玩得開心,洗了大半個小時,父子兩人才出了浴室,擦乾淨,裴啟陽沒有給兒子換睡衣,因為新買的睡衣有太多的化學染料,已經放在洗衣機裡洗了,還沒有晾乾,今晚只能先讓小傢伙光著睡了?
他也躺上床,抱著兒子光溜溜的小身子,開始想著故事,講什麼故事呢?他想了一圈,都想不著。
「爸爸,快點講故事?」小傢伙打了個阿欠,裴啟陽看了眼表,已經十一點了,靈波說孩子要十點睡覺,這玩起來都十一點了。
「好-?那講個爸爸小時候聽的故事好嗎?」
「好?」
「名字叫《小馬過河》」
「講?講?」小傢伙倦在爸爸的懷裡,大聲嚷著。
裴啟陽用薄被把孩子裹好,然後低沉的男聲溫柔的響起:「從前,馬棚裡住著一匹老馬和一匹小馬。有一天,老馬對小馬說:你已經長大了,能幫媽媽做點事嗎?小馬連蹦帶跳地說:怎麼不能?我很願意幫您做事。老馬高興地說:那好啊,你把這半口袋麥子馱到磨坊去」
故事講到最後,小傢伙已經睡著了,眼睛閉上,紅紅的唇微張著,格外的可愛。就像靈波很多時候,睡著了,小嘴也會微微的張開點,表情慵懶又可愛。
他低頭看著兒子,才突然想起了,還沒給孩子刷牙餵牛奶?
天那?他怎麼這麼笨?
靈波交代的事就這麼一點,他居然給忽略了?可是回來小傢伙就玩玩具,然後吃零食,弄的滿屋子凌亂,後來又洗澡,也沒閒著啊,咋還給忘記了?
再低頭看著兒子想要叫起來給他喝牛奶刷牙,可是看到他熟睡的樣子,又不忍了,捨不得叫起來了。
他想,要不明日-?明日一定不會忘記的。
一直低頭看著兒子的睡顏,這張小臉,有他最愛的女人的樣子,小巧的鼻子,紅艷艷的小嘴,他看的心如刀絞,悔恨難當,彷彿一瞬間過了數十年,歷盡了世間所有的滄桑和苦難。
他沒有睡,也睡不著。
大腦處在一個極度亢奮的狀態裡,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們相識的所有日子,從第一次見到她,一開始她對自己的不屑,引發他的挑戰欲。到後來他莫名被吸引,被那個毫無姿色的小女子吸引,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從計劃變成了情不自禁,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生命中的唯一,他將來的妻子。
但可悲的是,他的自以為是毀了這一切?
即使分離了三年,那一個不純潔的眼神傷的不只是靈波,更是他自己,但,她還是選擇原諒了她。
那樣驕傲的靈波,她對親生父母尚且都不曾原諒,卻在自己那樣傷了她之後還選擇原諒,倫敦公寓的那一夜,被他以為是夢的那一夜,他們有了寶寶,而他卻在天亮後選擇了離開。
後來的日子,靈波又是怎麼過的?她身懷六甲時,可曾埋怨過他?她的身心得一定被自己傷的更深-?
即使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深置骨髓,早已融入了血液,與彼此姓命相連,不死不休。即使她原諒了自己,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是他太過自負,太過自以為是,才會害她至此。他好後悔,為什麼他不在離開後回巴黎看看她,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要回國後進入部門?如果他回國後不進入部門,出國不需要政審,隨時可以離開?
然而,一切都沒有如果?
「靈波」他低低的呢喃著愛人的名字。
他到底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做了些什麼??他握緊拳頭真希望自己死了?
心中劇痛難舒,像是有把鐵鉗捏住了心口,他胸腔內一陣猛顫,他十指緊緊抓住被子,面對著兒子天真的睡顏,更是猛地埋下頭,嗚咽著痛哭失聲。「靈波……啊……」
那嗚咽聲彷彿是胸腔深處所發出的壓抑的嘶喊,仍是那般的隱忍。這麼多年,無論何種逆境,他都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是今日,他難以自制。
再度難以自制?
時光的碎鉛,似化作無數的利刃,狠狠捅進他的心窩。
這蝕骨的悔痛在心,他未來漫長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拿出手機,幾次三番的握著手機,按了一條信息,幾個字:靈波
卻在按著名字的時候,幾次三番的都躊躇著,下面的話,竟不知道說什麼?
他也想像當年一樣,厚皮臉,但現在已經三十二歲的他,怎麼做的出來?也似乎,真的沒有了當年的勇氣。
但,他還是最後按了一條信息:靈波,對不起,我忘記喂兒子喝牛奶了,也忘記給他刷牙了?兒子現在睡著了,跟我一起睡的,睡著的樣子,像你?
收到信息的靈波怔忪地看著手機,五分鐘後,回了一個字——哦?
接到這一個字,裴啟陽竟興奮的半夜沒有睡著。
他的心一直沉淪在黑暗之中,因著這一各自,他似乎在一瞬間,看到了一絲溫暖和光明。
他心裡突突的竄起一股火焰,三年多的思念,猶如荒蕪了的野草,一經點著,便呼呼啦啦的燃遍他全身,他覺得自己又沸騰了?uhks。
大半夜沒有睡,腦子裡似乎在跑馬,天快亮了,才睡著。
結果一大早就被兒子尖銳的喊聲吵醒:「啊——我尿床了?我尿床了?臭爸爸,我尿床了?」都媽如心。
「啊——」裴啟陽一個驚悚爬起來。「什麼?」
「哇——」小傢伙從床上站起來,嚎叫起來,又躥又蹦的,「你沒叫我,我尿床了?」
「呃?」果然,裴啟陽一低頭看到了床上,濕漉漉的一大片,而自己的睡衣也被泡在了兒子的尿裡,濕了一大片,難怪他做夢夢到自己被水泡了,原來是被兒子的尿淹了
看到兒子尿床,他頓時心裡異常的愧疚,把兒子光溜溜的小身體抱起來:「對不起寶貝兒,爸爸忘記叫你了?」
「我要找媽媽?嗚嗚我要找媽媽?」這下子小傢伙是炸開鍋了,撒了歡的嚷著找靈波,裴啟陽無奈,衣服還都沒幹,只好用毛巾被裹住兒子。
「媽媽很忙?」
「不要?找媽媽?」這孩子是一點也不妥協了,喊著叫著:「打電話給媽媽,打電話給媽媽?」
裴啟陽抱著他,被他喊得直頭疼,「好?爸爸這就找媽媽來,這就找?」
聽到找媽媽,小傢伙頓時安靜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快打?」
無奈?裴啟陽只好拿到電話撥號。
看看時間才早晨7點,電話響了4聲,被接起。
裴啟陽感到十分的窘迫,顫聲道:「靈波——」
「怎麼了?」靈波一大早接到電話,頓時感覺有點不妙。「裴啟陽,湛湛怎麼了?」
裴啟陽還沒說話,電話被孩子搶過去,小傢伙對著電話大喊道:「媽媽,我不要壞爸爸了?不要了?」
「怎麼了?」靈波聽到兒子的聲音鬆了口氣,還好,看這樣子問題不是很大。「寶兒,跟爸爸吵架了?」
「我尿床了——」
「呃?」
裴啟陽聽著兒子告狀,心裡那個懊惱哦?他知道養孩子不容易,可也不知道這麼不容易啊?「媽媽,你快來?爸爸不給我穿衣服,爸爸壞?你快來?」
裴啟陽一愣,眼神一滯,腦子裡想到什麼,對兒子小聲道:「對,讓媽媽過來,帶著寶貝兒的衣服,告訴媽媽,我們在家裡?花家地的家裡?」
8000字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