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間,無聲無息。
陰暗的角落裡,一個男人,蜷縮在角落裡,身子半靠在牆邊,兩條腿微微曲起,臉埋在在雙腿上面的手上,一動不動。
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處在模模糊糊分瓣不清的狀態,讓人去極力想看透,卻怎麼也看不透,分不清。
肖恪打開門時,亮了燈,看到裡面蹲在地上的人,立刻咒罵:「靠?你在啊,老子還以為公寓沒人呢?害老子差點回去了,你怎麼回事?在這裡裝死人?」
頭依然沒有抬起,裴啟陽就把頭埋在手中,手擱在腿上。
「出去?」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傳來。
肖恪一愣,卻沒有走:「你當我願意管你的屁事啊,今個兒要不是他媽有點見鬼了,我他媽躲公寓裡跟曉水練習一下成人頻道裡學來的知識也不找你?哥們為你,都虧待了自己家二弟,你他媽還給老子裝死?趕緊的振作起來,別一副天塌了的屎樣?」
「出去?」還是那句話,頭都沒有抬起來。
「我這就走?」肖恪走過去,拿腳踢了踢裴啟陽的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慫樣,「你不會是哭了-?躲起來哭了?」
「出去?」依然是那句話,語氣已經冷的如寒冰一般,毫無溫度。
「今天林箏去買了那幅畫,還跟靈波說她愛你?」肖恪瞥他一眼,又道:「我真是不想管閒事,但是看你這屎樣又不忍心,我覺得我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容易心軟的男人了,好男人一個啊?我從心底這樣認為。你以後跟我學著點-,人品有問題,你?」
話出口,他明顯感受到裴啟陽的僵硬,卻依然沒有抬頭。
「喂?抬起頭來,你這樣子很沒禮貌的,知道不知道?」肖恪又踢了他一下,裴啟陽依然一動不動,卻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說,裴啟陽,裴家大少爺,你不會是真哭了-?老子可從沒見你哭過,你這次不會是真的哭了-?有林箏那麼美的女人愛上你,又會那麼多種語言,劍橋高材生,你該高興啊?哭個屁啊?敢哭不敢給老子看啊?抬起你的豬臉來,我看看你的眼淚?」
裴啟陽突然抬起頭來,他沒有哭,只是眼底一片赤紅,如破了流血一般的赤紅,微微的瞇起眸子,語氣裡疲憊不堪:「靈波真的把畫賣給她了?」
「你猜?」肖恪笑。
「」裴啟陽自嘲的扯扯唇角:「她該是恨死我了?」
肖恪淡淡一笑,在他旁邊的地上坐下來:「好久沒蹲過牆角了,真是懷念啊?再感受一次,回頭好好珍惜新生活?苦日子熬到頭的滋味真是爽啊?」
「她到底賣沒賣畫?」裴啟陽聲音低了下去。
「賣了?」肖恪隨意道:「為什麼不賣?靈波說了,沒有非賣品?」
「她,賣了那幅畫?」錯愕著,裴啟陽身軀一震。
「當然,一千萬歐元。還有問林箏一個問題,靈波問她是不是愛你,林箏回答說愛?然後靈波還祝福她了,就這樣?」肖恪雙手一攤:「靈波真是有風度,越來越覺得你配不上她了,不如你跟林箏湊一對得了?」
「滾?」
肖恪勾了一邊唇角,邪肆的眸子卻無半點笑意,只含著幾分嘲諷,他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忽然問道:「你,究竟喜歡誰啊?」
這個問題問得這樣直白,提醒著裴啟陽那幅畫,那個解釋不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背叛還是象徵背叛的眼神,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裡,而肖恪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腸欲斷。
「我他媽喜歡的至始至終都是靈波?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程靈波?」
「真是難得,這個時候你還能這麼回答?」肖恪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將她看穿般的犀利。「這話你該跟靈波去說啊,你給我吼管個屁用啊,我又不是靈波?」
裴啟陽扯了扯唇角,自嘲的笑了笑,那笑,真是比哭還難看,頓了頓,才幽幽開口:「我配不上靈波了,你說對了?我他媽配不上靈波了?」
他,真的配不上靈波了?
當那個眼神再現在他的眼前時,他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靈波了。
「喲呵?你很有自知之明啊?怎麼的,你想幹嘛?」肖恪很認真地瞪著他:「你玩深沉啊?」
「出去?讓我自己待會兒?」uhks。
「你自己隨便呆著-,後面的畫,你沒有細看,真是可惜了,後面的那些畫,第四季,《怒放》,似乎很有寓意?」
「什麼?」
「想知道,自己去看?」肖恪站了起來。「隨便你-?我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怎麼-?」
裴啟陽深邃的瞳眸之中閃過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躍而起,一把抓了肖恪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濃眉緊皺,狠狠盯住他,沉聲道:「你他媽少幸災樂禍,你看到了,老子就是丟人丟大發了?老子他媽回英國去,老子一輩子當和尚。」
說完,他就衝進了臥室,拿了包,轉身就走。
肖恪皺著眉:「靠,你神經病啊?對我發脾氣?你當和尚就當唄,這麼大聲的告訴我,你不會是讓我給你再送個尼姑-?」
沒有再說什麼,裴啟陽已經大步離去。
肖恪在後面追上去:「你真的走啊?」
回答他的,只是裴啟陽孤寂遠去的背影。
第二天中午。
肖恪打了倫敦的電話,確定裴啟陽的確回到了倫敦。
「該死的,真的走了,自己的事自己不操心,別人操心什麼,真是見鬼了?去他媽的-?」肖恪咒罵了一句。
曉水歎了口氣。「的確是見鬼了?」裡啟也著。
「靈波呢?」
「不知道?」曉水無奈的搖頭。
「昨晚她沒告訴你她去哪裡?」
「沒有,問了也沒有說,她現在行蹤不定的?」
「今天會來嗎?」
「有人買畫就會來?」曉水道。
下午兩點。
程靈波接到電話,來了一趟,常羲說有人來買畫,點名要最後一幅,綠色曼陀羅和蒲公英背景的畫,那幅畫的題目叫《無題》。
她並沒有給那幅畫取名字。
來買畫的人是位東方男子,中國人。
見到靈波的時候,男子自我介紹道:「程小姐,你好,我是喬偉齊,想要您這副《無題》?」
靈波看了眼男子,三十歲左右,長相一般,很是沉穩。
靈波點點頭。「謝謝,不知道喬先生看上那幅畫什麼了?」
「很是喜歡?」喬偉齊道。
「只是喜歡,我不一定賣?」靈波笑了笑。
「我知道程小姐並不缺錢,也不著急賣畫,只是真的喜歡這幅畫。坦言說,這畫很震撼人心,頗有收藏價值,我想要這幅畫?」
「是嗎?」靈波倒也平靜。
「程小姐要是肯賣這幅畫給在下的話,我想給畫換個名字。」
「哦?」靈波倒是有點訝然:「換什麼名字?」
「不是等待,也不是希望,是重生?」喬偉齊沉聲道:「名為《重生》。」
靈波笑了笑:「為何是重生??」
「程小姐,坦言說這一季的作品,我都想要,只是沒有那麼多錢,花語很迷人,畫語很糾結,等待未必就會有希望,唯有重生,蛻變後的重生,才能讓人真的看到等待的希望?」
靈波聽他說完,微微點頭。「好-,畫,賣給你?」
「謝程小姐?」喬偉齊點頭道謝。
靈波站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喬偉齊,轉向常羲。「其他的你處理-?」
「好?」常羲平靜地點頭。
「靈波,真的要賣了這畫嗎?」曉水有點著急。
肖恪也是很急:「靈波,這才剛展覽了2天,你就賣了這畫?」
「畫,本來就是給欣賞者畫的,為什麼不賣?」
「可是——」楊曉水欲言又止。
「可是陽子還沒看到啊?」肖恪直接替曉水說了:「我覺得他會來看的?」
靈波只是把視線轉向窗外,然後不再說話。
最終,裴啟陽也沒有來?
畫展進行了一周,這一周,裴啟陽不曾再出現過一次。
靈波一直很平靜,淡定的不可思議。
最後畫展結束時,畫被訂購了大半,剩下的靈波交給了常羲去處理,自己回了學校,然後安靜地上了一個月的課。
倫敦。
裴啟陽這一陣子很是安靜,幾乎面無表情,卻認真處理著自己的論文,馬上畢業在即,他不再到處亂跑,開始處理學校的事物。
再見林箏,裴啟陽的眼底多了一抹厭惡。
林箏看著他,淡淡地開口:「裴哥,看到我,不高興?」
裴啟陽看著她的眼,一直看著,最後輕輕地笑了起來,眼底怒氣與自嘲交織,還有那不易被發覺的傷痛。是,是他自找的?他傷靈波那麼深,不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只是因為自己?
他終究敗在自己過於自信,過於自命不凡之上了?
這個世界,總有些事,是難以預料的。
林箏也望著他,沒有迴避他的眼神,只是道:「我買了那幅畫?名為《眼神》的那幅畫。她問我是不是愛你,我的回答是愛?」
裴啟陽嗤笑一聲,「你的愛可真讓人感動,跑去買那幅畫,你向天借了膽子嗎?」
「我的膽子一向就比天高,你不是知道嗎?」林箏看著他的眼,反問。
「這麼說,你真的愛上我了?」裴啟陽也望著她的眼睛。
林箏眸光一痛,卻是強自笑著說道:「是啊?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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