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靈波眨了下眼睛的時候,四周是一片白,微微的恍惚,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上午和下午都遇到的那個男人。
此刻,他就坐在休息椅上,雙手環胸,見她睜眼,他挑挑眉,然後問:「醒了?」
靈波這才發現,這裡好像是醫院。
「醫院?」她坐了起來,蹙眉問道。
路修睿點頭,「對,這裡的確是醫院。」
「你送我過來的?」靈波說著發現了自己胳膊上滴著的點滴。
路修睿唇邊一抹笑意,淡淡地說道:「換做別人也會送的,畢竟你長得不差?」
靈波皺皺眉,望向路修睿。「男人都好色嗎?」
路修睿聳肩:「嚴格說,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環肥燕瘦身集三千寵愛,霸王別姬千古絕唱唱到今,美艷海倫引發十年戰爭,英國甚至出了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公爵。聖人孔子也有言曰『食色,姓也。』」
「這麼說,你也是好色之徒了?」靈波倒也不怒,語氣很是平淡。
「我自認我算是-,不然只怕也不是男人了。不過欣賞歸欣賞,不能有行動。君子好色而不,可閱盡人間春色,但不能處處留情。」
靈波抬起頭來,對這個男人的話感到無奈,自我介紹道:「我是程靈波?」
「路修睿?」簡單的三個字,果斷,明瞭,簡潔。
「謝謝你?」靈波這才道謝。
「這次還是上次?」路修睿挑眉。
「都有?」靈波真沒想到這個男人還有點計較。
「不客氣?」路修睿笑了笑,放下手,站了起來。「走了要請客嗎?」
靈波一怔,看了眼自己的手,一抬頭看到了點滴已經馬上滴完。
路修睿用英文叫了護士,來給把針頭拔下,然後跟護士道了謝,這才轉頭跟靈波道:「你低血糖,沒吃東西-?」
靈波微微點頭。
原來是低血糖了,她平靜的下床,穿鞋子,然後拿起了包,都路修睿道:「走-,你想吃什麼?」
「隨便點嗎?」路修睿問:「貴一點的也可以?」
「隨你?」靈波很是隨和,「哪裡都可以?」
「你這小孩還挺有錢的,不怕我趁機敲詐你,甚至綁架你?」
靈波真是扯了扯唇,給了他三個字:「你不會?」
「為什麼?」路修睿似乎對此很感興趣。「也許我就是個高級騙子,或者是個地痞流氓,劫財劫色也說不准?」之個都微。
靈波微微抬頭看他一眼,然後道:「能夠把自己壓得低低的,那才是真正的尊貴。」
「呵,研究佛法嗎?」
靈波沉默,半晌道:「我還沒有超脫,也會糾結。佛,不會糾結?」
路修睿微微皺眉,「不要因為眾生的愚疑,而帶來了自己的煩惱。不要因為眾生的無知,而痛苦了你自己。當你知道迷惑時,並不可憐,當你不知道迷惑時,才是最可憐的?」
靈波聽了這句話,秀眉舒展開,然後一路沉默。
兩個人走出了醫院,來到了一家比較高檔的意大利餐廳。
坐下來後,服務生送來菜單,路修睿把菜單給靈波,「女士點餐?」
「你點-,我請你?」靈波把菜單推了過去。
路修睿又推了過來,堅持:「女士優先點餐?」
靈波有點無奈,這個男人有著良好的修養和個人素養。
靈波看了眼菜譜,不懂意大利語,只能指著,看著照片,隨意點了份意大利面,一份牛排。
然後把菜單推給路修睿,路修睿看了眼後,翻了翻,隨後開口,是流利的意大利語,靈波聽不懂,卻是看到服務生點頭,並對這個男人立刻升起一股尊敬的目光來。
聽不懂,卻可以感覺他說話的語氣,流利,自信,沉穩,也真的好聽。
合上菜譜,路修睿對服務生微微一笑,拿出皮甲,給了一份小費,五十歐元。
那服務生看到小費,頓時笑了起來。
靈波不禁想,這意大利的服務生也很勢力,看到小費頓時眉開眼笑。
路修睿似乎明白了靈波的想法,然後看了她一眼,道:「在意大利,給mancia是對餐廳服務員工作滿意程度的一種表現。」
靈波微微點頭,「等下我會還給你?」
路修睿聳聳肩,卻沒說話。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而對面的不知道是什麼店面,此刻正播放著一首很動聽的歌曲,一時間,靈波和路修睿都被這歌聲吸引了。uhks。
仔細聆聽,那是首很好聽的英文歌曲,有一種令人如癡如醉的浪漫氣氛,更帶著些許哀傷之感。
passionissweet(激情令人幸福)
lovemakesweak(愛情令人脆弱)
yousaidyoucherishedfreedomsoyourefusetoletitgo(你曾說過自由至上,因此你不願被束縛)
followyourfate(命中注定)
loveandhate(愛恨情仇)
neverfailtoseizethedaybutdontgiveyourselfaway(日夜追逐你的夢想,從未放棄)
ohwhenthenightfalls(噢當夜暮降臨時)
andyourallalone(你孤身一人)
inyourdeepestsleepwhatareyoudreamingof(在你沉睡之時你夢到了什麼)
myskin'sstillburningfromyourtouch(肌膚之親,讓我陶醉)
ohijustcan'tgetenoughi(噢我卻無法滿足)
saidiwouldn'taskformuch(曾答應不再向你索取)
butyoureyesaredangerous(然而你的眼神攝人心魄)
ohthethoughtkeepspinninginmyhead(你的思念揮之不去)
canwedropthismasquerade(我們可否坦誠相對)
ican'tpredictwhereitends(縱使結局無法預算)
ifyourtherocki'llcrushagainst(我仍舊甘願飛蛾撲火)
trappedinacrowd(置身於人海茫茫之中)
themusicisloud(樂聲嘈雜)
isaidilovemyfreedomtonowi'mnotsureido(我曾說過我同樣珍愛自由現在卻不可置否)
alleyesonyou(視線被你佔據)
ringssotrue(我已看清一切)
betterquitwhileyou'reaheadnowi'mnotsosureiam(情深入之時卻是分手之日然而我卻無法做到)
mysoulmyheart(我的靈魂我的芳心)
ifyou'renearifyou'refar(無論你近在咫尺或是遠在天涯)
mylifemylove9我的生命我的摯愛)
youcanhaveitallooohaaaah(一併帶走)
靈波恍惚著,聽著這首歌。
風過眉間,歌入心間,挽斷萬千思緒,全都跌落在時光的長廊裡。
傷感遊走在心田,歌聲唱出萬千心情,碎了的卻是無數似水流年的纏綿,往昔那麼的溫柔而又感傷。
人生若夢,來來往往,穿透這塵世浮華,徒留這一地傷感,滿室哀傷,斑駁處處。當陳舊的往事被時光一片片撕碎,那孤獨漂泊的心靈,是否還可以再次找到溫暖的港灣停歇?
如果說,相聚是注定的劫,過客是流年的錯。那麼,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是否也是生命的一段旅程,需要走過之後才能完整?
你的溫情,猶如昨日美夢。
夢醒,再回首,那夢,沉澱在時光裡,散發出淡淡的憂傷,徒留了多少惆悵?
我心放逐在陌生的國度,思緒在陌生的國土裡反覆遊蕩。
為何,牽手時的嫵媚這樣輕易地就迷醉這內心的深處?
你我的相遇,是上天安排的一場盛宴,還是命中注定的劫數?
一曲終了,餘音不散,而如今,我隻身遠走,迷離於繁華的都市,那曲,那顏,恍若還在眼前不曾走遠,相思亦如初見。
淡淡的傷感難掩,靈波視線空空,不知道看向何處。天下之大,何以為家?
曾以為有你在,就是家。
可你不在,我的家又在何方?
路修睿轉過頭來看她,發現她視線沒有焦距,微微一沉吟,開口:「可否問一下,你來意大利做什麼?」
靈波的思緒被拉回,看到路修睿在說話,隨即淡淡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問,可否知道你來意大利做什麼?」
「迷路了?」簡單的三個字,靈波沒有忘記上次他說的話,迷路的小孩。是的,她迷路了,找不到家?「你呢?」
「佛說,不可說。」路修睿淡淡一笑。
靈波微微一怔,卻是篤定道:「你,同樣也是迷路了。巴黎和意大利都是讓人放逐的好地方。」
「聰明的女孩?」路修睿清朗的嗓音開口,端起桌上的杯子,動作優雅的喝了一口清水,這算是認同了她的話。
這個男人會迷路嗎?
靈波在心底升起一股疑惑。這真的是一張俊美的如同神君般的面容顯得有些的虛幻,男人看起來溫文爾雅。但程靈波知道一切皆是假象,這個人的姓格應該是高深莫測,可以輕易看透人的心思。
「想什麼?」將杯子放下,路修睿目光清澈的看向深思的靈波。
這個女孩,裴啟陽養大的女孩,有著非常不幸的童年和少年,程家的第一個孩子,背景顯赫,父親程力行,母親商如婉。可惜都不在身邊,小小年紀被送到桐城姑姑那裡。
看到靈波,他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想起來,路修睿這時不得不感激范晴媽媽和路華安爸爸,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度過了無憂無慮且姓格健全的十八年,即使在知道自己身世時,還能有勇氣面對。他的父母待他,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而程靈波的父母,似乎如外界傳言,對她,很是淡漠。
可憐一個女孩年紀小小就是一副這樣的勘破一切的神情,很是清冷。
而他,在得知親生父母的往事時,心中的悲涼無處宣洩,只能以一種放逐的心情來面對事實。他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兒見到他可憐而又可悲的親生母親了?而那時常在眼前晃動的剛調入京城的某部長,就是他的父親。無比可悲的是,他跟裴啟陽同父異母,這個女孩,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妹。
「在想如何找到前路?」靈波沉思了一會兒,幽幽說道。
「順其自然?」路修睿給出四個字。
靈波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服務生送來菜品。
「請?」路修睿很有修養。
靈波淡淡頷首。
只是低頭看到餐桌上的菜色時,整個人還是不免驚訝了下,有點意外,因為上來的菜色很讓她驚訝。
她點的餐,路修睿給稍作修改了下。
她整套餐裡,居然有開胃菜,湯,牛排,面,還有一份果蔬和甜品。
看她訝異,路修睿解釋了一句,「你低血糖了,吃飯不易偏食,營養全麵點好?」
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此刻,一個陌生的關心,對靈波來說,有點溫暖,而她覺得她並不需要溫暖。
「不必拘束,意大利有旅人的第二故鄉之喻,吃意大利菜不必束手束腳,吃得豪爽痛快,有氣氛才對。」
但靈波卻沒有說話,她是嚴格執行西餐禮儀制度,進食間,不語。
並沒有多少胃口,靈波還是勉強讓自己吃完了一套餐,然後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很飽,卻也似乎心裡沒那麼空了。
路修睿用餐很優雅,像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人,刀叉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雙手的胳膊肘也不曾擱在桌子上,他吃東西的樣子還真是賞心悅目。
無疑,這真的是個好看,有風度,有涵養的男人?
他吃飯並並不快,像是在享受美食。吃過飯後,他拿紙巾輕輕地擦了下嘴巴,喝了一口清水,這才開口。
「找到方向了嗎?」
靈波搖頭。「其實不過是一場放逐?」
「你有沒有想過,世間事,其實不是某人使我煩惱,而是我拿某人的言行來煩惱自己。這世間事不如己意者,那是當然的。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
靈波靜靜的看著路修睿,墨黑的髮絲襯托下一張剛毅的臉,唇角在說這些話時微微的上揚,勾勒的卻是自嘲的弧度。
這個男人有故事。
「你如此透徹,又怎麼會迷路?」
「是人都有迷茫的時候?」路修睿對著靈波溫和一笑,那清澈深邃的目光裡卻有著一絲淡淡的傷感。「你不也是十分透徹?不是看不透,是走不出,對-?」
縱然可以對所有人都冷漠疏遠,可是面對這個人,可以輕易說出她心思的男人,還有那雙坦誠而似乎沒有任何目的心的深邃眸子,靈波總是冷淡的臉色卻不由得軟了下來。
「不是看不透,的確是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