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想笑，勾出一絲弧度，明明淚已經流盡的，她不知道為什麼，竟又會流下淚來。
一宿沒有合眼，看著天邊的夜色越來越淡，東方有了魚肚白，卻是晦暗的感覺。
「蘇伊一，起床！」震耳欲聾的敲門聲響起，許久沒有聽到林媽這般咆哮了，蘇伊一擰了擰眉，打開門。
「哎呦！」門忽然被打開讓林媽差點一個趔趄，她穩了穩身子，怒道，「搞什麼！開門不知道說一聲啊！」
「什麼事？」蘇伊一看了林媽一眼，又避開頭去，林媽卻很快地鑽到她眼皮底下，一雙綠豆眼探究著她紅腫的眼，笑道，「什麼事？我說少奶奶，這段時間優哉游哉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我勸你啊，還是不要做少奶奶的美夢了……你到顧家是做什麼的，自己比誰都清楚！」
「……」蘇伊一默然地別過臉去，在林媽身上，她徹底看到了現實的醜態，所以，也不屑辯駁什麼。
林媽輕咳了幾聲，把一張白紙在蘇伊一面前甩了甩：「這是你今天要做的活兒。少爺說了，所有的活，都任我安排！」
密密麻麻的字，白紙飄然而下，恍惚間，彷彿又到了剛來顧家的那一天，林媽對著她大顯神威。她告訴自己，會過去的，不管顧墨寒要什麼樣的報復，她都可以撐過去……
現在……為什麼心會比那個時候更痛，更痛……
依然還是會過去的，不是嗎？沒有過不去的坎，已經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邁不過嗎？她攥了攥手心，拾起一個微笑：「我知道了，洗簌一下，我就下樓。」
林媽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淡然。這段日子，她手上的活兒少了不少，少爺似乎沒有什麼為難她的意思，她都一直覺得奇怪呢……不過現在又是峰迴路轉了，少爺電話裡的意思，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全全由她林媽決定。折磨一個人，對她林媽來說，那還不容易嗎？
林媽朝著衛生間猝了一口，陰惻惻地笑了——
忙碌的感覺其實很好，至少，不會讓自己沉湎在傷痛之中。身體的勞累，跟心靈的傷痛，她寧願選擇前者。
「蘇伊一，過來！」只是喝個水的空兒，林媽便叉著腰走了過來，「把這些東西全部洗乾淨！」
蘇伊一的眸子滯了滯，這麼多？她是把所有房間裡的床上用品都拿來了嗎？……
「白紙上沒有這個。」
「哈！」意料之外，她竟敢反抗，林媽摸了摸胸口，吐了口氣，瞇眼道，「我說蘇伊一，到現在你還不明白？白紙上寫的，你要做，我林媽要你做的，你也要做。你，沒有說不的權力！少爺說的！」
少爺……她的心就這樣緊了緊，眼神茫然。
「別說我林媽欺負人，這樣吧……這些，你自己看著什麼時候洗乾淨，總之今天是要做完的……」她大發慈悲地開口，又打了個哈欠，拍了拍嘴，「有點困……這個時候也會犯困，真是……蘇伊一，我去睡了，這些活，你慢慢干……我走了，偷懶的話，你吃不了兜著走！」
心底澀疼，她仰頭笑了笑，又麻利地幹起活來。
就算她手腳有多麻利，把白紙上的活幹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擦了擦臉上的汗，她急急地跑去洗床單。
雪白的床單，無端地眼前閃出鮮艷的紅來，她的腦袋旋了旋，鈍痛便在心底蔓延開來。身體撕裂的疼痛，他殘忍的目光……那般清晰，在心底烙成了傷。
「做什麼？要水漫金山嗎？」身後的聲音讓她的背影就這樣僵直，是顧墨寒……尖銳刺入心間，淌血的疼痛，她猛地攥緊了手心，合上水龍頭，低頭便用力地洗起床單來。
她的速度很快，力道很猛，發洩的勁道。腦子是混亂的，心是傷痛的，再一次在那個男人的視線之下，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有什麼委屈就這樣從心頭迸出，可是……她咬緊了唇，不讓淚滑落。
轉過身來，才驚詫地發現，那麼久的時間，他竟然……還在。他的目光冷沉深邃，少了昨夜的狂暴，卻依然是猩紅得讓人心悸。
目光相對，她的腳邁不開步來，這樣站著，手心已被指甲攥得生疼。
他卻是緩步走近，強大的男性氣息讓她驚懼地往後退去，昨夜的傷害猶在，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狂獸，她的心，顫抖起來。
他的手猛力扣住她的下巴，她的腳步便無法再退，冷冷的笑聲，他薄薄的唇輕啟，卻在吐著世界上最殘忍的字眼。
「昨天晚上感覺好嗎？」
他的臉上甚至帶著涼薄的淡笑，做好最壞的打算，腦子卻依然轟地一聲，她望著他冰冷一片的黑眸，閃著報復的快感，讓人不寒而慄……
就是這是無辜的眼睛，現在，依然無辜地看著他……他簡直要將她拆骨入腹，他厭惡她的眼神，這樣清純虛偽的眼神！
「這樣無辜地看著我？」手上的勁道又加了幾分，他的黑眸危險地瞇起，冷笑，「不開心嗎？該得到的都得到了……成為名副其實的顧太太，感覺是不是很好？……不過，我還真是後悔昨天碰了你，原來下賤的女人，味道會這樣噁心！」
胸腔被什麼猛烈撞擊著，她的手心攥得更緊，清凜的眸有沉痛碾過，漸漸清冷，她淺淺地勾了勾唇，也是冷笑：「是嗎？……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也一樣讓我噁心……」
她是想死嗎！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一個低賤萬死不以足惜的女人！巨大的風暴在冷冽的黑眸中聚攏，他唇角的微笑卻柔和地綻開，鬆開扣著她下巴的手：「噁心？……不想噁心，那麼，試試顧家的家法，怎麼樣？」
他目光一凜，望著她依然桀驁的眸，那樣倔強和不馴。她的目光，竟帶著那樣強烈的控訴和不甘，竟讓他有那麼一秒的遲疑，只是，一閃而逝……對她，他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
燈光下的鞭子閃著銀光，讓蘇伊一有些錯愕，原來世界並沒有變，大戶人家，還留有家法這樣的東西。
「沒有什麼想說的嗎？」顧墨寒的手輕輕地在鞭子上撫過，「或者跟我坦白，這麼做的目的；或者跟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我會考慮少上幾鞭……」
如此可笑……她凝視著他如冰的黑眸，冷笑了一聲：「欲加之罪……不是已經定了我的罪嗎？還需要我為自己求情？」
「啪」，一鞭在後背落下，她不穩地晃了晃身子，硬生生地站著，背後的衣服已經被打出了一道裂縫，夾雜著淡淡的血漬。欲加之罪，這個時候，她竟然用這樣愚蠢的借口為自己開脫！
「還是欲加之罪嗎？」他低吼，「就你一個人進入過病房，你竟然現在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沒有……」
「承認！」
又是一鞭，她一個不穩跌倒在地，火辣辣的鞭痕像是有火在肌膚上燃燒，她悶哼了一聲，咬緊牙關。sn9s。
「沒做過的事……我為什麼要承認……」
又是幾鞭，力道更大，他的憤怒，鋪天蓋地。蘇伊一背上的鞭痕已是縱橫交錯，夾雜著觸目驚心的血漬，她疼痛得說不出話來，臉上有冷汗不停地爬上，她重重地咬唇，不讓自己哼出一點聲音來，耳邊的怒吼聲卻漸漸模糊起來。
忽地，她身子一輕，顧墨寒已猛地揪起她的衣領，低吼道：「蘇伊一，你這個惡婦，還我林佳凝！……」
猩紅的眸子，強大的仇恨……心裡的絕望，比身體的疼痛更甚。她望著他，迷離的水眸依然是那般桀驁，聲音卻已是氣若游絲：「我……什麼……什麼都……沒做過……不管……你……信不……信不信……」
那雙殘忍的眼睛終於在眼前隱去，好累，好痛……陷入沉沉的黑暗，比清醒的時候，會不那麼痛一點。
她暈倒了……
顧眼著蘇。再一次暈倒了……
接連兩天……
如果不是她那樣狠毒，他不會這樣對她。從濱海回來以後，他對她的種種，已經超出了極限。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的一時心軟會給凝凝帶來這樣大的傷害。這個女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對她柔軟……
明明做了，卻死不認賬，蘇伊一，這就是你的本領嗎？就連攝像頭都被處心積慮地處理過了，攝像頭下並看不清楚什麼，只是蘇伊一，這樣的欲蓋彌彰，有用嗎？除了蘇伊一，還有誰會對這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下手？……
「林媽！」
「……少……少爺，什麼事？」顧墨寒聲音太大，她簡直是連滾帶爬上來的，一看到這樣的場面，眼睛雖是一直溜著，心卻咚咚地跳起來。
「給她上藥，明天……」
林媽嚥著唾沫聽著，等著顧墨寒的指示，許久，他的聲音才疲憊地響起：「明天，不用安排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