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撞衫
「是你？」肩膀被重重地一拍，蘇伊一遲兩拍地轉過頭來，一雙跳躍著驚喜的黑眸在眼前重重疊疊閃現。
是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用這樣友善的語氣，這樣平和的目光對待她嗎？
「別告訴我你已經忘記了我！」男人已經在她身側坐了下來，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一臉陌生的神情，「敢在我眼皮底下逃走的女人，你是第一個！……告訴我你的名字！」
依然糾結這個問題，翻閱了顧氏的人事科資料，愣是沒有找到這一號人物。以為她就此憑空消失，卻又在這裡遇見。今天能參加這樣宴會的，都是名媛，她，究竟是誰？
原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知道了，那樣平和的目光也會尖銳得刺人吧？蘇伊一自嘲地笑了笑，逕自又喝了一大口酒。
「你的燒退了？能喝酒了？……手怎麼了？」雪白的手背上，竟然是那樣深的齒印，帶著血漬，簡直觸目驚心。
「顧太太，怎麼坐在這裡？顧總讓我來找你，該你去敬酒了！」尖銳的女聲，霍思思一身的火紅刺得蘇伊一瞇了瞇眼睛，太陽穴突突地跳躍了幾下。
「哎呀，辰少爺，怎麼你也在這裡？」霍思思眨了眨眼睛，看看蘇伊一，又看看辰御風，嬌笑道，「辰少爺，你的舞伴安小姐剛剛正在四處找你呢！顧太太，你跟我過去敬酒，我順便讓安小姐過來找你……」
顧太太？顧總？……顧墨寒？辰御風不可置信地看著搖搖晃晃站起身的女子，莫非，她就是顧墨寒的妻子，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蘇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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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重腳輕的感覺，彷彿走在白雲上，人影重疊，走到樓子蘭和蘇若雲面前……
竟然無語。
熱鬧的氣氛，因為她的到來僵硬了許多。嚥下心頭的酸澀，不想再去猜測那些目光背後的心情，蘇伊一端起酒杯，努力讓自己勾出一個愉悅的弧度來：「蘇小姐……祝你生日快樂。」
「你這是什麼意思！」樓子蘭生硬的聲音讓她舉著酒杯的手顫了顫，她不解地望著她那震怒的臉，只是敬酒，也不行了嗎？
「你該知道今天誰是主角！這是誰的生日宴會！……我們難得給若雲籌備一個像模像樣的生日宴會，你這樣，算什麼意思！」
「媽……」蘇若雲扯了扯樓子蘭的衣袖，「算了，這沒什麼……」
撞衫？蘇伊一眨了眨眼睛，讓模糊的視線清晰一些。果然，是一樣的牛奶白的絲質及地長裙，前面是簡單的背心式樣，後背是大膽的設計，一模一樣，如出一轍。她看了一眼身側的顧墨寒，是他吧？真可謂煞費苦心了……
「什麼沒什麼！這樣的場合，撞衫就是種忌諱！」樓子蘭憤怒地把蘇若雲拉到了蘇伊一身邊，「你看看，看看！兩件禮服竟然一模一樣，蘇伊一，你就是想讓若雲難堪是不是？你什麼衣服不能挑，偏偏要挑跟若雲一模一樣的！你以為你穿的出她的那種氣質來？你以為……」
「既然我沒有辦法穿出蘇小姐的氣質，蘇夫人又何必這樣大發雷霆？有綠葉的襯托，鮮花不是更美嗎？只是一件禮服而已，你也覺得蘇小姐……是委屈了嗎？」
蘇伊一的目光悠悠望向了樓子蘭，這麼多年，她對她的態度，她都能一笑置之。可是，為什麼，在她為姐姐做了這樣大的犧牲之後，她還可以毫無愧疚地對她這樣極盡羞辱？
樓子蘭沒有想到向來溫順如羊的蘇伊一竟然會出言頂撞，她的臉難看地扭曲了一下：「沒有女人願意在這樣重要的場合撞衫。」
「撞衫……」蘇伊一點點頭，「撞衫跟人生，蘇太太認為……孰輕孰重？」
她意有所指的話讓樓子蘭臉色發白，蘇伊一已扭過頭去，舉起酒杯笑道：「蘇小姐，生日快樂。」
一飲而盡的，不止是酒，還有太多太多的……苦澀和無法道明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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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掛，涼風習習。水晶一樣的游泳池，在月色下閃著粼粼的微波。已經下了樓，不想再細究顧墨寒的心情，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就好。
「蘇伊一？」身後忽然的渾厚嗓音讓蘇伊一擰了擰眉，是誰，連這樣的清靜都不想給她麼……
「你是蘇伊一？」那個身影躥到她身前，看著有些重疊，不過那狹長的桃花眼卻是讓她有些記憶。
辰御風……腦海裡躥出這三個字來，以為自己已經醉了，卻原來還是清醒得可以認出一個並不熟悉的人來。
「謝謝你那天照顧我。」她的聲音帶著無力的沙啞，水樣的眸子在月色下清亮無比，卻藏著無盡的心事，他的心，輕輕地窒了一下。
「你就是蘇伊一？顧墨寒的新婚妻子？蘇市長的二女兒？」
「我是，怎麼了？」她抬頭望向他質疑的眼神，喉間梗塞的疼痛，「我就是那個洛城一夜成名的蘇伊一，那個蛇蠍心腸的蘇伊一，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蘇伊一，那個蘇家登報脫離了關係的蘇伊一……是不是覺得認識我也是一種恥辱？抱歉，我沒有及時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沒有這個意思……」辰御風著急地打斷她的話，她那樣的眼神讓他心底無端炙燙，想要解釋什麼，卻無從開口，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在女人面前的笨嘴拙舌。
「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半晌的沉默之後，蘇伊一澀聲開口，「可以嗎？」
她看了他一眼，往前走去。月光拉長了她的身影，落寞而憂傷，他看著她的身影在轉角消失，依然無法相信，那個能為了一個陌生人挺身而出，有著這樣一雙清澈眼眸的女人，會做出那樣為人不齒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