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山微微擺手,現場音樂一停,喧鬧聲慢慢平息了下來。
「謝謝各位朋友的熱情,謝謝大家對這場賽事的關注」。劉一山將主持人晾在了一邊,有點越俎代庖地拿起話筒當先說道。說著話眼神往查裡所在的包廂方向轉了一轉他覺得在這個時候有些話還是由自己來說比較妥當,對民眾需要表達一個態度,對德國人更得傳達一個明確的信號。
「這是一場民間自發組織開展的賽事,能夠產生如此影響力令人始料不及。但不管怎麼說,這對促進中、德兩國人民的友誼還是有著積極意義的」
開場白言簡意賅,直接點明這場比賽只是兩國人民的一次娛樂而已,大家隨便玩玩,是不必當真的。至於德國人侮辱、挑釁之言則略過不提,畢竟在兩國人民的友誼面前,什麼都可以當成空氣的嘛。劉一山老先生頓了一頓語氣繼續說道:
「鋼琴,之所以成為樂器大家族中的『王者』,是人類的精神文明及科技文明的發展所賦於的,鋼琴作為樂器的出現,是人類社會生活的需求,而鋼琴的發展更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人類社會精神生活不斷發展的狀態。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鋼琴也走進了千家萬戶,暴發了一場世所罕見的鋼琴熱潮。彈貝多芬,如哲人之沉思雄辨;彈肖邦,如詩人之浪漫率真;彈德彪西,如畫家之意境深遠。大家都喜歡鋼琴的內涵與精神,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濟濟一堂了」
我們大老遠趕到這裡來就是因為喜歡鋼琴?就是為了聽你來這麼胡扯的?看台上數萬人都在沉默了,要不是劉一山德高望重,早就噓聲大起了。而有些老成持重的觀眾則在暗暗奇怪,心說這劉一山老先生技藝精湛,是中國鋼琴界當之無愧的「泰山北斗」,更兼之鐵骨錚錚,堪稱「德藝雙馨」,與一般功夫都在嘴皮子上的官員是大大不同的,可今天怎麼也滿口虛話套話了?
「只是大家在學習鋼琴的過程中往往會忽略鋼琴的另一項功能」劉一山的語氣突然一轉,「那就是不可或缺的社會功能。能彈奏鋼琴就好比是掌握了一門世界通用的語言,可以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增進友誼。鋼琴並不是為了爭強鬥勝而出現的,它只是用來表達文化、情感、意願的一種媒介與工具」
至此,看台上一片死寂,每個人臉上呆呆的都寫滿了失望與沮喪,原來這個中國最頂尖的鋼琴家長篇宏論的是在向德國人示弱啊!枉大家還對他寄予厚望呢。這個門票的花費可也太不值了!大家雖然暫時都默不作聲的,但有一股狂燥的戾氣卻在慢慢的瀰漫開來
「大家或許會問,那既然如此,我們卻為何還要開展這麼一次比賽呢」?說到這裡劉一山傲然看了看四周,整個人似乎都顯得神采奕奕起來,「這主要為的是交流一下中、德兩國文化的今時往日,這對推動鋼琴藝術的發展有著深遠的意義。鋼琴發源於歐洲,而德國更是聞名遐邇的『鋼琴之國』,歷史上輝煌璀璨的鋼琴藝術家層出不窮,按理說我們絕不是對手,但大家別忘了,我們中國也是有著5千年悠久文化的。鋼琴就是一種特殊的機器,人用手操作的機器,然而人機結合,人機相遇,它卻忽地靈通了!到了最後彈奏鋼琴拼的並不是嫻熟的技巧,而是深厚的文化底蘊」
原來是這樣啊!文化人說話說話七彎八拐的,真要把人給急死。觀眾終於鬆了口氣,現場再次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掌聲與歡呼聲。
劉一山這時卻回復了矜持與文雅的微笑,待得喧囂之聲稍息才又說道:
「兩個不同文化的碰撞必將飛濺出炫目的火花,我們對此充滿了美好的期待」說著話揮手朝場地另一邊的主席台一擺,那裡早已坐著五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三男兩女,氣質典雅高貴。
「這絕對會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賽,為了保證比賽的專業性與公正性,我們還特意從英國、法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各請來了一位頂尖鋼琴家來擔任評委,我們為他們的到來報以熱烈的歡迎」
現場響起了幾下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家現在的心情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的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大對勁。應該說,劉一山滴水不漏,對普通觀眾如此表達是絕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但一些有心人卻是立刻就瞧出了其中的一些道道。
高明,絕對的高明!陳晨會長站在包廂落地窗前一臉的崇拜之色。別瞧老師這麼一個沉悶、不苟言笑的人,關鍵時刻說出話來水平就是高。嗯,單是將兩國藝術家之爭說成是兩個文化的碰撞就令人大為歎服了,這既彰顯了自己,又為接下來的失利作好了全身而退的鋪墊。文化只有差異,是沒有優劣之分的,如果一定要說一個文化優於另一個文化的話,這在國際上都是公認的「偽命題」。
到了最後老師還向德國人傳達了一個明確的信號,這件事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他老人家請的居然都是歐盟國家的評委,這不但是完全拋棄了主場的優勢,甚至還將己方置於一個極其不利的位置。這等於是在對德國人說,我已經是放棄比賽了,這次完全是迫於民眾的壓力才出場的。既然我投之以「桃」了,你是不是應該報之以「李」呢?反正一切你看著辦,只要讓我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這就是心機,這就是手段!其高明之處委實值得自己學習。
此時led屏畫面中出現了一個神情極為倨傲的外國青年,陳晨會長微微一呆,思緒方從遐想中拉了回來。這不是與查裡一塊來中國,那個叫亨利的傢伙嘛,瞧著他的模樣似乎有話要說?
亨利趾高氣昂地走上前去,他手中也不拿話筒,只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但就是這麼一句話立刻令劉一山臉色慘變
亨利附在劉一山耳邊說得是,
「老傢伙,別吹牛了。誰願意跟你們交流了,我們來中國的目的就是為了來教訓你們的,你們就是一幫沒文化的『農民』」
這不但沒有道理,而且也是不「科學」的。打人不打臉,自己煞費苦心的都已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了,你們竟然還如此的咄咄逼人?劉一山百思不得其解,再則在印象中德國人都是彬彬有禮的,怎麼會是如此窮凶極惡的一副形象?
如果說亨利這麼一句劉一山還可以勉強承受的話,那對方緊跟著說的話就令他徹底崩潰了
「教訓『農民』嘛,其實我表哥世界最頂尖,最偉大的鋼琴家查裡先生是完全用不著親自出場的,我們已決定了,接下去的比賽就全部交由區區在下出手。我雖然只是德國的一個三流鋼琴家,但對付你們應該也是綽綽有餘的」
什麼,查裡竟然不出場了?!劉一山聞言簡直驚呆了,隨即渾身冰涼,如墜冰窖。查裡不出場了,乍一看這似乎是件好事,其實不然。自己已經做好了必輸的準備,連評委都有意請的是歐盟成員國的,目的就是在向對方示好,希望對方在關鍵時刻能留點手,不至於令自己輸的太難看。但如此一來豈不是給這個所謂的查裡表弟撿了個大便宜?
德國三流鋼琴家在中國也是在水平線以上的,瞧架勢這個查裡表弟的水平更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自己勉強勝了他,查裡自然還是會出手的,根本於事無補。可萬一輸了給他因為評委的因素是絕對存在著這種可能性的,到時候自己又該怎麼下台呢?這就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劉一山的一頭白髮微微抖顫,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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