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夜跨出紫霄宮的門檻之後，一股癱軟無力的感覺從心底爆發了。這感覺太過強烈，以至於他甚至差點直接腳下一軟，倒在地上。
不是他意志力差，而是道祖的存在實在令人絕望。尤其當這個人身上，有著無法公之於眾的東西時。短短的半個時辰時間，就彷彿無量量劫的審判一般。
系統的存在，給他身上加了一個巨大的擔子，帶來了不可能向他人訴說的撐天壓力；而道祖的那些問題，則是刀劍一般不斷加諸在身，讓這壓力迅速擴大，將血液神魂都要擠壓成片的擴大器。
尤其是那一句話：「若你有任何變化，此時便……」
沒有定論的話語，令白夜從心底顫慄。他差一點就五體投地，向道祖坦言一切，請求這位至高無上的洪荒管理者的寬恕！
幸好。幸好道祖之前提出了那許多問題。在那些問題堅持下來的白夜已經產生了慣性，自我堅持的慣性。在這種慣性的驅使下，他終於沒有說出一切，而是再度重申了自己的路。
所以這次紫霄宮之行，終於能夠算作有驚無險。或者說，是表面上的有驚無險。
因為白夜不確定，道祖，他究竟有沒有發現系統的存在？
如果說有，可白夜此時還好好的活著。不但沒有被一掌拍下化為飛灰，甚至連切片研究、嚴刑拷問也沒有。可若說沒有，先前系統的警告信息猶在腦中。而道祖的表現也尤為奇怪……
諸多紛雜的念頭和發自心底的恐懼從心底轟然爆發，頃刻間遍佈四肢百骸，引起了整個身體的共鳴！還好在出了紫霄宮之後，那始終存在的磅礡壓力終於消失不見，法力一轉，他就重新恢復正常，只在心中留下一絲痕跡。一絲看起來很小。卻直達心臟最中心的痕跡。
……
立於紫霄宮外，眾聖正在與新晉的天庭大天尊話別。
「諸位聖人師兄，師弟奉命組建天庭。以後可稍不了叨擾諸位！」
已經不再是道童模樣的成年昊天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大手一揮，眉宇間生出一股皇者之氣。搭配著他的話語和動作，令眾位聖人不約而同的嘴角揚起，笑著回應：「既是老師之命，師弟自然不必多慮。若有所需，隨時可來我等這裡！」
道童，本就是道人的親近之人，也往往會得到道人的一些真傳。所以說起來，道童和道人弟子之間，通常都已師兄弟相稱。紫霄宮之前之所以不這樣做，是因為這裡的道人和道人弟子身份特殊。一個是至高無上的道祖，一個是天地至尊的聖人。道童就算再怎樣親近，也要謹守禮數。
可現在不同了，昊天已經成為了天庭大天尊，尊位僅次於聖人。這樣一來。他自然有資格重新與聖人們師兄弟相稱——當初妖皇同樣階位，還敢稱呼聖人為道友，師兄這稱呼，無疑已經是禮貌許多。
「你這人很有意思！」昊天突然轉首，雙目興趣盎然的在白夜身上掃來掃去：「道祖所賜，你竟然全部不要！對了。嚴格說起來，我這位置，還是你扔給我的！」
白夜嚇了一跳，雖說昊天看起來是一副調侃的樣子，但這話說的，也實在是太刺耳了。
「大天尊哪裡說法？白夜自知道德修為不足，為免攪亂洪晃，這才推辭的！」
「攪亂洪荒？原來這位置還能攪亂洪荒？」昊天愣了愣，頗有意味的笑了起來：「你果然很有意思！不如來幫我？我現在正缺人，輔助我的四御還有三個空位，你要不要選一個？」
白夜看他笑容，頓覺頭疼。
「好了，不和你玩笑了。道祖親賜你都不要，想必我說也是白搭！——諸位聖人師兄，師弟就先去了！」
「天庭職責重要，師弟且去！」
言罷，昊天身化遁光，劃破混沌，消失與眼中。於是紫霄宮門口，就剩下了諸位聖人與白夜。
女媧突然開口說道：「太上師兄，還請來我媧皇宮一敘。人族之事，需要你我相商一番！」
太上輕輕點頭，道：「正該如此。便叨擾師妹了！」
「無妨。」女媧搖頭，又吩咐道：「白夜，你為人族現任首領，也應一同商議，一會兒便隨行與我！」
白夜自然點頭。
通天看了看太上女媧，又看了看接引准提，突然一笑，道：「二兄，我們與西方二位道友許久未見，不如你我與接引准提兩位道友前往崑崙山論道？」
原始同樣掃視一圈，欣然點頭：「正該如此！」
接引准提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相同意味，卻也只能點頭：「如此也好！」
於是原始通天與接引准提離開紫霄宮，前往洪荒崑崙山，而太上和女媧卻轉個方向破開混沌，前往媧皇宮。當然，白夜就是在女媧的保護之中在混沌中前行。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幾人來到了媧皇宮。這個以玄黃功德鑄成的巨大宮殿群落依舊是那麼震撼，令人一見便心生膜拜之意。
大殿之中，靈珠子奉上仙茶，重新退下。令白夜哭笑不得的是，過了足足千年，這個童子依舊對他每個好臉色，一見他就崩起面龐，眼光寒冷。若不是兩位聖人在側，他就要懷疑這個靈珠子是不是要撲上前來親自咬一口，或者是化成本體，直接砸死他……
「老師方才也有言，三皇將會引領人族大興，成為量劫主角。此事我雖然有些感應，但還是想聽聽師兄見解！」落座之後，女媧開門見山道：「這三皇究竟誰人可任，又將有何種功績。帶給人族怎樣發展？」
太上沉吟片刻，道：「三皇之位，非同小可。此位為量劫主角之皇者，位僅次於聖人。且在族群及主角氣運加持下，真正神通只怕僅在聖人之下，類與帝俊之流！所以這三皇人選，必須慎之又慎！」
「相比之下。這三皇功績便不用太過考慮！人族乃量劫主角，自有無量機緣。何物能夠促進人族發展，天地便會循環演化。自動而查。此乃天地之理，我等聖人只能隨天地而動，即便強行插手亦不可得！」
女媧沉吟片刻。輕輕點頭：「師兄言之有理。那我們且看這三皇人選！以我之見，人皇之位若是強行加入，反而不好。若是有可能的話——」
太上陡然一指白夜，道：「師妹的意思是，由他任首任人皇——天皇之位？」
一直在聽他兩人說話的白夜心中一驚，恨不得從原地跳起來，大叫兩三聲。
天皇？由我認三皇之首——天皇？怎麼今日淨是一些如此駭人的提議？
「不錯。」女媧坦然點頭，毫不避忌白夜在場，直接說道：「他為人族嘔心瀝血，幾度拚死對敵。乃是血脈純正的人族之中的最強之人。玄都與嫦娥雖然修為更強，但身份終究有些問題，且名望比不得他！由他出任人皇，最是應當！」
聽著這些話，白夜呼吸粗重。心跳加速。
沒錯，就如同女媧所說的，現在的人族之中，最合適出任人皇的，非他莫屬！
論身份，他現在就是人族首領。成為人皇也就是一個轉變而已。論聲望，他現在在人族的聲望無人可比，簡直是僅次於女媧和太上。論資歷，他更是管理了人族八百年，即便是燧人氏復生，也沒有他這麼長的經驗。而輪修為，除了玄都和嫦娥這兩個先天魔神重生，他就是人族第一強者！
這樣看來，人皇之位，捨他又能選誰？
白夜自己都覺得，這個人皇，一定是自己來做了！
然而或許是紫霄宮中不斷拒絕的報應，這一次，終於有人拒絕了他！
「不可！」太上斬釘截鐵道：「他不能出任三皇之位！其他時候的人皇都可，但唯獨三皇不行！」
女媧一愣。白夜一愣，不約而同的反問：「為何？」
太上轉首，正是面對白夜，如天道般蒼茫的雙目第一次有了焦距，直直的盯在白夜身上，似乎要透過肉身看破神魂，甚至是看到神魂最深處中藏匿的東西。
「因為你有問題！」
白夜面龐驟然變得雪白。
「貧道雖不知你身上有什麼問題，但老師既然如此待你，那就必然大有問題！」
「誠然，以當下來看，你為最合適的那個人，這是貧道不得不承認的。甚至在今日之前，貧道也與師妹一般看法，由你出任天皇最佳——但現在看來，絕對不行！」
「人族即將為量劫主角，而且是很可能持續到無量量劫的天地主角，極大的關係這天地的發展的與穩定！貧道身為聖人，便要以天地為重！絕不能允許干擾到天地發展的任何因素出現！」
「所以，貧道可以允許你成為人皇，但三皇之位這等干係到人族發展、干係到天地穩定之事的存在，是絕對不可能由你來做！」
「這是貧道的底線！」
太上聖人從來沒有一次說過如此之多的話語，所以女媧愣住了。
白夜從沒想過太上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所以白夜愣住了。
他們第一次從太上口中瞭解到這位向來深沉內斂的聖人的想法，也瞭解到了他的堅決。
所以儘管白夜滿臉蒼白，但卻啞口無言。
他能說什麼呢？太上說的，都是實話！除非他能夠直接將系統講出來，等待著諸位聖人和道祖的審判，並僥倖活了下來，才有資格再說其他。
但是他不可能說出來的。
「三皇之中，為首的天皇便由伏羲道友轉世所任，以全人族初生之時傳道之恩。」太上似乎將一切能說的都說完了，再度微闔雙目，緩緩道：「至於你，若是願意，便做一位人族第一人皇，三皇之前的人皇！」
白夜沉默良久，終於在兩位聖人的注視下，狠狠點頭。
「第一人皇，我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