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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五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二) 文 / 夏天的風和雨

    海蒂西萊姆發跡後,基爾下等區跟著名聲大噪,許多德意志人和外國人都因為德國海軍戰神記住了基爾美輪美奐背後那片令人絕望的工業傷疤。

    西萊姆成了基爾下等區人的驕傲,貧民世界的英雄。事實上,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貧民和小市民鮮有人能真正走出這片絕域,海蒂西萊姆在基爾下等區貧苦的童年無疑為這位德國海軍名將增添了許多傳奇性,也讓基爾下等區人多了不少談資。

    談資永遠都只是談資,基爾下等區人都把西萊姆當成他們的偶像,不過現實是西萊姆僅此一位,基爾下等區依舊污水遍地臭氣熏天。

    5月29日,在基爾下等區由坑坑窪窪的小路和低矮破敗的木棚屋構成的四通八達道路上,兩支兵力可觀的部隊在蜘蛛網一般的迷宮裡穿梭。

    「加快腳步,我們得在反動派合圍之前離開基爾!」艾伯特揮舞著****,對滿是不甘的下屬攏手喊道:「不要捨不得這座城市,我保證我們會大搖大擺地回來!」

    「加快腳步,我們得早一點與基爾平叛部隊會合……」皇帝的侍衛長喬德曼站在基爾下等區泥水裡,對他的下屬催促道:「去解救被圍困在基爾市政廳的兄弟!」

    從柏林方向增援過來的援軍一路向北,從基爾市政廳撤退的革命力量一路向南,在基爾破敗的下等區,兩支行色匆匆的部隊隔著重重的低矮的木棚屋沒有迎頭撞上。而是異常詭異地擦肩而過。

    穿過基爾南部的下等區後,艾伯特領著他的部隊折向帝國兵力空虛的石勒蘇益格北部,而喬德曼則根據基爾戡亂司令部的指示趕往位於霍爾斯騰街的基爾戡亂司令部。

    當喬德曼抵達霍爾斯騰街的時候,侍衛長尷尬地發現總司令海蒂西萊姆並不在他的司令部。臨時充當基爾戡亂司令部警衛部隊的托馬斯連隊指揮官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怏怏不快地告知面帶倦色的侍衛長,西萊姆將軍已經跟隨海軍陸戰隊後續部隊進入危險的夏林登街。

    喬德曼簡單瞭解戰場態勢後決定配合海軍陸戰隊和漢諾威擲彈兵團圍剿在夏林登街區負隅頑抗的工人武裝主力,但是長期駐守柏林的他們還缺少一名熟悉基爾街道的嚮導。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挺身而出,將司令部保衛工作丟給副手。他則親自帶領喬德曼包抄叛軍的後路。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是基爾人,在東亞艦隊上服役過兩年,歐洲戰爭爆發之前被臨時調到波羅的海艦隊擔任奧丁號海防艦一門主炮的炮長。隨後成為波羅的海封鎖艦隊陸戰水兵的指揮。1915年帝國海軍陸戰隊成立後,佐爾格托馬斯收到來自東普魯士但澤灣深處的海軍基地的秘密調令,成為海軍陸戰隊上尉連長。

    雖然佐爾格托馬斯留在基爾的時間很少。但是作為地道的基爾人,他熟悉基爾的大街小巷。有了佐爾格托馬斯的帶路,柏林援軍輕易繞過激戰正酣的戰場,堵在了叛軍主力向南撤退的道路上。

    夏林登街區,七千餘名正規軍凶悍的進攻已經讓工人糾察隊疲於奔命,反動派新番號部隊出現後,工人糾察隊最後的戰鬥**也隨之煙消雲散:傷亡慘重的工人糾察隊西側和北側是海軍陸戰隊,東側是漢諾威擲彈兵團,夏林登街南側已經是陷入苦戰中的工人糾察隊唯一的退路,如今這條退路也被堵上。這意味著工人糾察隊陷入重重包圍。

    士氣崩潰後,即便布朗特下達工人糾察隊集中突圍的指令也無濟於事。慌了手腳的糾察隊士兵各自為戰,拚命地尋找缺口試圖衝出去,結果在反動派優勢兵力的圍剿下損失慘重。

    戰局已經徹底糜爛了,工人糾察隊的表現比色當戰役中的法軍還不如。在反動派的包圍下就好像無頭蒼蠅左衝右突,結果不僅消耗了最後的元氣,也浪費了寶貴的時間,給反動派調整佈局的機會。

    布朗特已經放棄指揮了,事實上依然跟隨在他附近的士兵僅有十來人,也沒有什麼好指揮的。在卡爾梅爾基奧的掩護下。布朗特不斷向夏林登街區深處退卻,先是跳進一座帶草坪的寬敞別墅,而後又用幾顆手雷徑直炸開了別墅臨街一側的厚實牆壁。

    在基爾暴動之前,擁有四分之一個基爾港,二十七艘捕鯨船和三十多艘遠洋商船,擁有十一座化工廠,一所銀行和兩個貿易公司的迪克在基爾是說一不二的大人物,雖然他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帝國國會或者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議會議員名單上,他也不是德國商會或者基爾商會的會長,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德國化工巨頭之一的迪克是基爾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基爾暴動後,無冕之王似乎被人強行摘去了王冠。沒了基爾軍警的保護,沒了那些擁有持槍證的爪牙的掩護,迪刻苦心經營的人脈和數十年積累的威望都派不上用場,他並不比那些躲在基爾下等區棚戶屋裡瑟瑟發抖的普通小市民強。

    在基爾暴動的第一夜,夏林登街區激烈的槍炮聲和暴徒破門而入聲不絕於耳,負責保護迪克的十多名保鏢先後逃走或者加入起義大軍,饒是迪克富可敵國也只能英雄氣短,暫時屈服現實,帶著保險櫃和妻子維拉尼女兒凱瑟琳躲進隱蔽的地下室。

    起義第三天,儲存在地下室不多的糧食和水已經用完了。作為好丈夫和好父親的迪克沒理由讓妻子女兒冒險,他獨自走出地下室,小心翼翼地在別墅尋找食物和水。

    耳畔突然傳來爆炸聲,巨大的衝擊波將迪克徑直掀翻在鋪著波斯地毯的地板上。迪克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四處摸索老花鏡和文明棍,而後與從牆壁洞口鑽進來的布朗特迎頭撞上。

    「咦,怎麼是你?」基爾工業大亨迪克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朝遠離地下室的那一側挪了挪,盡量不給布朗特他們發現地下室的機會。

    「哈哈,為什麼不能是我?」

    隨意挑選一間別墅就能撞上基爾大商人迪克,布朗特恨不得用仰天長嘯來緩解他內心的激盪。布朗特好不容易摁下澎湃著的內心。一邊指揮手下鑿通別墅靠南方的那一堵牆,一邊恨不得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的「老朋友」——大商人迪克。

    1917年的迪克與1915年的迪克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依舊留著光頭和茂密的鬍子。穿著昂貴的高級西服,拄著雕花的文明棍,還有一成不變的傲氣。

    迪克不想去嘲笑命運的無情。儘管眼前的這一幕比瓦格納的史詩歌劇更有力道。大商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下場,叱吒基爾的氣度迫使他將求饒的話收了回去,拄著文明棍乾脆仰著頭保持沉默。

    與迪克有著血海深仇的布朗特不可能讓迪克繼續保持他一以貫之的驕傲,布朗特從容地打開槍套,抓著****朝隱蔽的地下室入口虛指一下,淡淡道:

    「我覺得為了剝削工人不惜製造屠殺的基爾化工巨頭迪克無所畏懼,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不要……」迪克再也偽裝不出那些鎮定,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史無前例地低下頭哀求。

    是的,迪克低頭了。上一次或許還是1913年的伊斯坦布爾,更上一次,那是將女兒凱瑟琳嫁給短命鬼維克多的前夜。

    「不關我家人的事,如果你想報仇就衝我一個人來吧。」

    「怎麼,迪克。你以為1915年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地區上千名工人的鮮血生命是區區你一個人就能償還的?」憤怒的布朗特抄起橫在波斯地毯上的電燈桿,重重地打在迪克的小腿上。

    1915年,容克貴族激進派、部分陸軍人和皇帝發動了旨在扳倒海蒂西萊姆的海軍政治風暴,不過某些陰謀家卻藉著這股風暴借力打力,將禍水引向工人。在工人運動發展最迅速的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基爾工業托拉斯迪克作為容克的內應。配合帝國政府對工人進行了血腥的屠殺。布朗特也正是因為迪克的出賣被迫逃亡海外。

    伴著骨頭斷裂聲和迪克的悶哼聲,迪克支撐不住跪倒在地毯上。

    「啊!」地下室那邊傳來維拉尼和凱瑟琳的驚呼聲。

    「維拉尼,凱瑟琳,呆在那裡,千萬別出來,我能應付這場面!」

    哪怕迪克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還是咬牙發出警告。

    「能應付?!」製造數千名工人死亡慘劇的劊子手迪克安慰妻女的話刺激了布朗特,他抬起****直直頂著迪克的腦門,冷笑道:「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不,求您不要殺我丈夫!」別墅朝南的那一堵牆先是被手雷炸出缺口,隨後又被糾察隊士兵用鐵錘擴大。別墅客廳裡,維拉尼再也無法躲藏在地下室,她衝了出來,在布朗特做出反應之前便抱住布朗特的腿,跪下來苦苦哀求。

    維拉尼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可在丈夫生死面前,她已經顧不上所謂的貴婦人氣度了。很快,凱瑟琳也跑了出來,被基爾好事者成為德國最漂亮最有錢的寡婦橫在布朗特面前,扳過布朗特的****對準她的額頭。

    「讓我替父親贖罪吧……」

    (華麗的分割線)

    「不能排除叛軍打通牆壁,向南逃竄的可能!」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領著喬德曼和一個連左右的柏林援兵來到一棟別墅後,指著四通八達的小路說道:「這座別墅太大了,換言之,叛軍只要強行打通兩堵牆就能逃離夏林登街,藉著小路的掩護溜出基爾。」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話音剛落,那棟別墅朝南牆壁上就出現了一處缺口。

    在缺口不斷擴大的同時,侍衛長喬德曼和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都聽到了一聲槍響。

    「警戒!」喬德曼抬手喊道。

    (華麗的分割線)

    「既沒有找到布朗特和艾伯特的屍體也沒有俘虜布朗特和艾伯特?」

    夏林登街區戰事接近尾聲,陷入重重包圍的工人糾察隊士兵或是綁著炸藥試圖與他們心目中的反動派同歸於盡或是舉槍自盡,鮮少有革命者投降。

    雖然還有零星的槍聲,不過清點統計工作還是隨之展開,不過負責善後的軍官給王海蒂帶來的卻都是些壞消息。

    「也就是說兩個活人從我們重重包圍中安然逃脫了?」

    王海蒂怒不可遏,這時候,距離街區中心不遠的一處別墅連續傳來手雷爆炸聲和槍聲。

    「原來他們躲在那棟別墅!」王海蒂望著那棟別墅連連發出冷笑聲,直到士兵沖那棟別墅分散包抄過去才突然記起來那棟有些熟悉的別墅屬於迪克家族。

    「凱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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