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住哦!
同盟國的海上勝利經由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記者,在中立國瘋傳——/——記住哦!
北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夕陽正好。華爾街證券所剛剛歇業,因為協約國的巨額訂單,股市欣欣向榮;匹茲堡持續數日的罷工結束了,工會與工廠主就加班工資達成最新的協議;在新奧爾良,傳言愛爾蘭裔黑幫與意大利黑手黨昨夜在碼頭深夜展開槍戰,當地警長表示絕無此事。
當無所事事的山姆大叔們翻過這些花邊新聞,在最後一版終於找到了令牛仔們可以血脈噴張一把的新聞。樸茨茅斯海戰和愛爾蘭海潛艇伏擊戰經過無良的美利堅媒體人或是咋咋呼呼或是山花浪漫的瑰麗想像,遂成為德國和英國海軍於樸茨茅斯港和愛爾蘭海大打出手,英國一敗塗地,損失八艘主力艦這駭人聽聞的神跡。
1915年的美利堅還未被歐洲慣成愛管閒事的毛病。孤立主義盛行的美國人連樸茨茅斯港究竟屬於哪個國家都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美利堅人強烈的代入感。他們將德英兩國的海上戰事當做一場驚心動魄的雙雄對決,戴維-貝蒂和海蒂-西萊姆的高手過招。
樸茨茅斯海戰,因為戴維-貝蒂的缺席,海蒂-西萊姆為德國爭得了不少印象分,哪怕拿著協約國的訂單,但是美國佬卻毫無對衣食父母應有的尊重,大洋艦隊的勝利反倒是博得了滿堂喝彩聲。
西班牙人的心態顯然沒有山姆大叔好,前海洋霸主這些年被英國、法國、美國輪-奸。不僅國勢日暮西山,就連智商也跟著江河日下。當西班牙王國捧著英鎊和兩艘老式戰列艦沾沾自喜眉開眼笑,卻不想僅僅一天的時間,貝爾福承諾的北大西洋銅牆鐵壁便華麗地碎了一地。混亂的29日行將結束,情報閉塞的西班牙僅憑一點點隻言片語便戰慄著要求首相以死謝罪。
位於柏林的海軍總部獲知海上勝利的時間並不比傑德灣晚,但是大洋艦隊與威廉港居民千絲萬縷的聯繫總是讓威廉港居民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
越來越多的小道消息跨越時空的阻隔,在柏林街頭巷尾流竄。鑒於海軍的實力和海蒂-西萊姆的謀略。柏林人確信海軍再度獲得輝煌的勝利,不過刻板和嚴謹是德意志人的天性,在獲得確切消息之前。柏林市民還不至於衝進酒館狂歡!
「似乎有些不妙呢……」
晚上九時二十分,海軍總部燈火通明,但卻仍舊保持緘默。許多圍在海軍總部門口的市民看到新任海軍內閣大臣黑林根匆匆趕到海軍總部。又皺著眉頭坐上前往夏洛騰堡宮的軍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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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騰堡宮。
威廉的書房,奢華的水晶吊燈並沒有開,一盞置放在辦公桌上的檯燈努力放著光,將書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和鋪著波斯地毯的地板照得一片慘白。
「正午,大洋艦隊抵達泰晤士外海,接過炮擊倫敦的使命,掩護第一偵查艦隊南下——記住哦!下午四時,第一偵查艦隊用強襲掃雷鑿穿了英吉利海峽水雷場,在水上飛機的幫助下圍殲英國地中海回援艦隊。樸茨茅斯海戰,海軍擊沉英國愛爾蘭號超無畏艦和六艘老式戰列艦。斃傷英國官兵三千人左右,俘虜一千!」
海軍內閣大臣用盡可能豐滿的詞彙來描述剛剛結束的海戰,儘管海軍部給他的戰報只有區區兩百來字。
皇帝刻意將自己藏進燈光找不到的陰暗處,對於黑林根將軍的匯報不置一詞。當海軍內閣大臣再也編不出詞繼續戰果匯報,胸前佩戴父輩的胸甲。腰間別著從未飲血的寶劍,留著腓特烈式八字鬍的帝國皇帝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似笑非笑的問道:
「黑林根將軍,我很好奇,西萊姆從哪裡獲知英國地中海回援艦隊和獵戶座號行動時間表?據我所知,海軍情報處從未得到此類情報!」
「陛下……」黑林根將軍抓著單薄的戰報。漲紅了臉,支吾了很久。
「海軍造新艦,我毫不知情;偷襲英國海岸線,我同樣不知情;海軍趁夜傾巢出動,我依然不知情;海軍激戰泰晤士,我瞭解到的消息並不比我的子民多;當一切成為既成事實後,海軍給我一紙冰冷的戰報,用冷冰的數據告訴我德意志又獲勝了,我可以閉嘴了!」
德皇威廉的憤怒壓抑已久,當著海軍內閣大臣的面,皇帝終於向海軍開炮。
「黑林根將軍,請告訴我,這就是我的海軍?!」
「如果不是海軍內閣大臣,我會被海軍同僚孤立?!我會不知道內幕?!」
皇帝為他的際遇感到委屈,但是黑林根將軍更有理由選擇抱怨。與在陸軍打拼四十多年的兄長約西亞斯-馮-黑林根相似,小黑林格在海軍奮鬥了大半輩子,伴隨海軍從弱小到強大。
已經白髮蒼蒼的老海軍從未設想過背棄他深愛著的事業,哪怕提前退役都不被允許,不過現在看來,他醉心的事業已經背棄了他,原因正是海軍內閣大臣這個職位。
第二次海軍政治風暴,含情脈脈的遮羞布被揭開,海軍與威廉陛下的隔閡越來越深,接任海軍內閣大臣的黑林格也成為兩頭受氣的犧牲品。帝國皇帝認定黑林格是王海蒂背後的支持者之一,而主導海軍的年輕人也堅信新任海軍內閣大臣與穆勒是一丘之貉。
「如果不是您執意對付那個能夠率領海軍達到巔峰的年輕人,海軍會與它的締造者最終分道揚鑣?!作為條頓騎士的後裔和沐浴皇恩的將軍,我效忠帝國皇帝,但是尊敬的威廉陛下。這是關係德意志未來國運的國戰,無論怎麼厭惡西萊姆也不能不顧大局呀!霍亨索倫家族的王,您究竟要將偉大的德意志引向何方?!」
黑林根雖然在心底譭謗皇帝偏激的性格,但是職責所在,黑林根還是想居中調解皇室與海軍的隔閡。
「陛下,您與西萊姆將軍或許有些誤會,我想這些誤會並非不能解開……」
「黑林根將軍。這是我的私事。」
威廉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讓黑林根閉嘴。見黑林根還想勸說什麼,皇帝終於不耐煩了。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揚了揚,讓鼓起勇氣試圖平息矛盾的黑林根將軍離開。
黑林根傾盡的十二萬分誠懇和熱血被皇帝高高架在半空中,海軍內閣大臣深吸一口氣。朝書房門口走。當顫抖著的手摸上房門把手,黑林根似乎下定決心,艱難的轉過身,倔強的開口。
「陛下,請原諒,由於能力有限,我恐怕已經無法勝任您的海軍內閣大臣。我會補上辭職信,最遲後天,我就將前往艾本霍森修養!」
走出皇帝書房那厚重的門牆,黑林根鬱悶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一些。
「頂撞皇帝。看來我真的瘋了!」爬進軍車,夏洛騰堡宮外的威廉大街和下林登廣場靜悄悄,絲毫沒有勝利後應有的放縱。黑林根將軍扭頭看了看皇宮層疊的巴洛克式建築穹頂,蒼老的臉上多了一絲軍人的遺憾:「勝利遙遙無期之時就想對付國家不可或缺的人物,恐怕我們的皇帝也瘋了。德意志。呵,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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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時,柏林昏昏欲睡,微涼的月躲進厚積的雲層,四月末的夜空望不見璀璨的星。
老城區街道昏黃的路燈下滿是剛剛下班的工人和公司的職員。
歐戰爆發後,絕大部分與軍工有關的產業轉入戰時體制。相對於北海對岸為「正義」而戰的大英帝國施行殘酷的三班倒十六小時工作制。最終導致英倫三島規模的大罷工,帝國暫時還不需要她的子民無分晝夜的工作。哪怕國會暫時放棄大部分權利,社會民主黨偃旗息鼓,工會在愛國主義熱潮下絕口不提八小時工作制,工人配合軍需部門的要求,延長工作時間,有些工廠工作時間甚至超過十四個小時,但是帝國的民心士氣仍舊保持的很好。
「號外!號外!」
報童稚嫩的叫賣聲雖然遲來,但終究還是趕在十二時之前響徹威廉大街、勃蘭登堡門和下林登廣場,響徹哈弗爾河、施普雷河和奧得河河畔。
「西萊姆將軍再次帶領海軍走向勝利!我們在樸茨茅斯港外擊沉英國一艘超無畏艦和六艘前無畏艦;新晉王牌艇長奧托-赫辛上尉率領三艘潛艇伏擊英國返航主力艦,成功摧毀目標艦!」
「給我一份報紙!」
疲倦的工人掏出一芬尼硬幣,向報童購買了向來親厚海軍的《柏林日報》號外。
藉著路燈的燈光,沾滿油漬的工人、深夜遛狗的古怪大學教授、附近商店的店主、執勤的警察和巡邏的士兵,甚至還有路過的奧匈帝國外交官紛紛圍了過來。這一刻,柏林沒有貧富之別貴賤之分,微帶寒意的深夜,一雙雙略帶緊張的齊齊望著內容稍顯單薄的號外。
「炮擊倫敦,穿越英吉利海峽,圍殲地中海回援艦隊,這肯定又是將軍的大手筆!」
在帝國,將軍似乎成為王海蒂新的代名詞。西裝革履,胸前的銘牌上寫著法蘭克福金融銀行柏林分行經理的中年人低低的嘶吼了一聲。
「那是當然!」關心國事的古怪大學教授將狗鏈纏在手上,拿出海軍發燒友的架勢,口水四濺的向其他人灌輸他的觀點:「老實說,這場海戰沒勁透了,無論是英國海軍部還是大艦隊都沒能猜中將軍的意圖,整個不列顛都迷失在了海軍華麗的戰術欺騙動作中,勝利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大學教授不虧浸淫講台多年,一番點評說得眾人頻頻點頭。腳下的牧羊犬不合時宜的叫喚了一聲,大學教授飛起一腳,踢了踢狗,亟不可待的繼續話題。
「自從將軍的老朋友戴維-貝蒂下台之後,皇家海軍就也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動作了。要知道多格爾沙洲海戰和日德蘭海戰,貝蒂還能玩出一點小伎倆,為將軍帶來一些小麻煩,而現在,英國人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教授,您的點評很精彩,可我依稀記得日德蘭海戰後,您斷定海軍下一個進攻點是斯卡帕灣……」
老教授的慷慨激昂的意淫戛然而止。他惱恨的看了看拆台的書店老闆,脾氣古怪的老教授拖著牧羊犬落荒而逃。
號外傳閱了一遍,執勤的警察士兵和下班的工人很快散了去,公司的職員相約著去附近的小酒館買醉,奧匈帝國的外交官也坐回轎車,對司機喊道:
「回大使館!」
「大使先生,德皇難得抽出時間見您一面,如果您不抓緊時間拜訪皇帝,恐怕威廉又要去東普魯士某一座行宮狩獵去了……」奧匈帝國大使的秘書規勸道。
「不,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奧匈帝國駐德國大使合上轎車車窗,平靜道:「我能感受到這座城市上空的騷動,在這個瘋子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之前,他不會輕易離開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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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茨茅斯海戰的消息終於登報,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不過德皇威廉卻突然有了一絲退縮的意思。
「亨利,連老黑林根也棄我而去,難道我真的錯了?」
威廉對海軍洶湧澎湃的反對聲做足了心理準備,不過黑林根將軍的辭職仍舊讓偏激的皇帝那顆多疑的心脆弱了一下。
「不,陛下,您是對的!」有名無實的德意志帝國波羅的海艦隊總司令亨利親王毫不猶豫的強調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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