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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五章 誰都以為終點是泰晤士河(一) 文 / 夏天的風和雨

    第五章誰都以為終點是泰晤士河(一)

    上午6時,古老而現代的倫敦終於在大霧瀰漫中甦醒過來。愛爾蘭流浪漢收拾好報紙,開始一天的乞討生活。有軌電車搖晃著車鈴駛過,帶走了站在舊跡斑駁的街道站台的工人,將他們開始施行兩班制的工廠。幾名背著步槍的陸軍士兵在街頭巡邏,為倫敦點綴上戰爭的氣息,而富人的生活卻一成不變,他們剛剛起床,穿著綢緞睡衣,就著牛奶觀看只有勝利消息的報紙。

    軍隊和警察封鎖了利物浦站,這叫1874年剛落成就贏得「倫敦最優雅的車站」的美譽的利物浦火車站多少有些混亂無序:大量車頭和車皮被政府臨時徵用,輕型火炮和成箱的彈藥被搬上貨廂,年輕的士兵背著李-恩菲爾德步槍,提著沉重的行囊李,悶頭走上車廂。急著遠行的乘客只能抽在車站外的廣場上,焦急的等待軍事管制的結束。

    軍事管制的內容並不包括阻止進站的火車下客。轟隆的火車停在利物浦站,風塵僕僕的日本派駐英國造船監督官籐本喜久雄收拾好手裡的資料文件,抄起行李包,跟隨湧動的人潮下車。

    剛下火車,籐本喜久雄便震驚了,因為偌大的火車站裡擠滿了穿著土黃色斜紋嗶嘰軍裝的英國士兵、輕重武器、彈藥和其他物資。他們佔據了利物浦站幾乎所有的通道,僅僅為過往的火車提供一個下客和加水加煤的站台。

    雖然籐本喜久雄並不是職業軍人,但是那個遠離亞洲大陸的島國每一位國民多少都有與生俱來的諜報天賦。籐本喜久雄很想停下來觀察已經分崩離析的盟國士兵的精神狀態和訓練水平,可他停不下來,因為擁擠的人潮總是在推著他朝前走。

    在進出站口的岔路,從蘇格蘭南下的乘客與即將向北開進的陸軍士兵不期而遇,隨後又錯肩而過。僅僅只是一瞬,卻已經足夠了,因為籐本喜久雄敏銳從這批士兵的年齡、裝備和精神狀態上已經得出耐人尋味的東西。

    「看來歐戰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刻,再打下去,歐洲將會傷及元氣。」

    艱難的挪出車站,籐本喜久雄擱下行李包,在車站外的人群中尋找他的老朋友。

    在白種人的世界找出黃皮膚黑眼睛的「異端」最簡單不過,籐本喜久雄只是略微轉動身體便找到了老友,日本駐倫敦的海軍武官鹽澤幸一。

    鹽澤幸一那一身熟悉的日本制式海軍軍服讓漂泊海外的籐本喜久雄心底升起別樣的情緒,籐本突然懷念起家鄉的妙立寺,還有甜美的妻子。

    在歐洲,無論你有何等的身家和財富,只要有黃皮膚和黑眼瞳,那就永遠也不要想走進白人的世界。歐洲就是這麼驕橫,哪怕已經自顧不暇,哪怕有求於人,歐洲也絕不可能變改他們已經滲透進骨子裡的輕蔑。

    「鹽澤君,情況有些不妙。」籐本喜久雄將他的行李遞給鹽澤幸一,一邊彎腰坐上副駕駛座,一邊介紹他南下的見聞。「一路上我看到不下十二列北上的軍車,這說明英國人將他們的重心轉移至本土而不是歐陸戰場。」

    「籐本君,我在利物浦車站外看見鄰居家的外交官了。」後來的海軍侵華急先鋒,舊日本海軍航空本部長鹽澤幸一大將此時還只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少校。他並沒有接續籐本喜久雄的話題,而是啟動轎車,將車子開出擁擠的車站。

    「哦?」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籐本喜久雄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問道:「是露西亞人?」

    在日本,反俄的情緒相當普遍。雖然1904年的日俄戰爭,帝國擊敗了龐大的露西亞,但是樸茨茅斯港的一紙條約卻讓作為勝利一方的日本血本無歸。

    「不是露西亞人,是中國的外交官顧-維-鈞。」鹽澤幸一指了指福特車駕駛台上的煙盒,皺眉道:「七個月的歐戰,饒是大英帝國財大氣粗也經不起戰爭的摧殘。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飢不擇食的英國人看上了中國龐大的人力資源,他們想要拾掇中國參戰!」

    「中國參戰?!」湊近香煙的火柴熄滅了,籐本喜久雄夾著香煙,大聲道:「我們必須阻止這一切,這會影響我們在中國擴大利益。」

    早在豐臣秀吉年代,日本幕府就制定了以朝鮮為跳板的大陸政策。明治維新後,日本「不甘於島國之境」,由山縣有朋進一步發展並完善了豐臣秀吉等人提出的大陸政策,主張先取朝鮮、台灣和中國東北內蒙以為大陸跳板,步步蠶食中國,依托中國之資源征服世界。

    很可惜,日本崛起的時間正是歐美列強向帝國主義過渡的階段,日本擴張的每一步都面臨列強的威脅。1914年歐戰爆發,歐洲強國無暇東顧,美國在太平洋地區實力不足,這是日本擴大在華利益的天賜良機。一旦中國參戰,擴張計劃勢必會額外的阻力。

    「籐本君,我們已經沒有發動戰爭的資本了。」鹽澤幸一狠狠按了按轎車的喇叭,憤怒道:「該死的陸軍和無能的第二艦隊在膠州灣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英國和法國已經對我們產生了警惕,即便印度洋戰事吃緊,位於香港的中國艦隊實力卻不降反升。」

    歐戰爆發後,日本迫不及待的對德宣戰,向德國在遠東的殖民地派出大量陸軍、第二艦隊和第一南遣支隊。青島和膠州灣是德國在遠東最有價值的地盤,日本不顧財政困難的事實,派出包括陸軍獨立第18師團、第24加強步兵旅團、2個野戰炮兵聯隊、4個攻城重炮大隊、2個獨立工兵大隊總計五萬人,在海軍艦艇72艘和1個重炮隊的掩護下登陸山東。而德國和奧匈帝國在青島卻只有飛機兩架、各種火炮125門、機槍47挺,包括裝甲巡洋艦在內的戰艦17艘,官兵萬餘人。對於英國出動第一艦隊圍剿施佩東亞艦隊的要求卻斷然拒絕,僅僅派出由老式戰艦組成的南遣支隊敷衍了事。就算是聊勝於無的南遣支隊,其目的也不單純,至少赤道以北出了巴布亞那一小塊荒蕪之地,德國在太平洋上幾乎全部的殖民地被日本人一窩端。

    青島戰役持續了兩個多月,連續擊敗清國和露西亞,拿到最後一張列強門票的大日本帝國在防守嚴密的青島要塞面前死傷慘重,總計陣亡5621名官兵,損失一艘二等老式海防艦和四艘其他艦艇。帝國雖然佔領膠州灣,卻也耗盡了帝國的財政和協約國的有限支持。

    面對拮据的軍費、高度戒備的盟友和美利堅,再加上國內憲政派抬頭,最終使得日本停下軍事擴張的步伐。

    「鹽澤君,至少我們已經將觸手延伸到了中國的華北地區,我們仍然是贏家。」籐本喜久雄歎息一聲,隨即將話題轉移到他所關注的問題上。

    「總結多格爾沙洲海戰和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考察英國戰時狀態下的造船工業佔用了我太多的精力,我甚至沒有時間關注第二艦隊在對德戰事中的表現。在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中,德國人創造性的使用扳手作為飛機對艦攻擊的武器,並且將它命名為『決戰型扳手』。鹽澤君,據說我們的若宮丸號水上飛機母艦也參加了對德戰事,它的表現怎麼樣?」

    在考察歐洲之前,年輕的籐本喜久雄是驕傲的。他並不否認本國與世界第一流海上強國存在差距,但是他堅信帝國縮衣節食打造的,擁有兩艘河內級弩級戰艦(日本對無畏艦的稱呼),兩艘金剛級、兩艘築波級和兩艘鞍馬級巡洋戰艦(日本對戰巡的稱呼)與歐洲差距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遠。

    1914年的冬天,籐本喜久雄抵達英國,當他從樸茨茅斯造船廠獲得多格爾沙洲海戰第一手資料後,籐本君便震驚了。須知道僅僅只是「戰列巡洋艦的巔峰決戰」的多格爾沙洲海戰就集中了三艘超弩級戰列艦,十艘巡洋戰艦和一艘性能超過築波級的准巡洋戰艦,籐本喜久雄終於見識到歐洲強國深厚的工業底蘊。

    1915年3月,人類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海戰爆發了。在北海,超過五十艘主力艦擺開陣型博弈,這數字比其他海上強國弩級戰艦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戰鬥從日落持續到第二天上午,近戰、夜戰、亂戰、魚雷戰和偉大的戰列線,蒸汽時代幾乎所有海戰形式都出現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決戰中。

    最優秀的指揮官,最強悍的水兵,最緊密的計算,最高效的損管,令人瞠目結舌的九艘主力艦沉沒和擊毀數字,還有那些血脈噴張蕩氣迴腸!驕傲的籐本喜久雄終於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海軍,什麼才是真正的海戰!

    籐本喜久雄意識到資源缺乏,工業底蘊不足的日本很難從正面擊敗全力一搏的歐洲海軍,這位前世曾經設計出吹雪級驅逐艦、最上級條約巡洋艦和蒼龍號航空母艦,並且對焊接、船用大型柴油機等新興技術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和實驗的天才設計師開始思索如何才能有效縮短日本海軍與歐洲的差距。

    「若宮丸號?」一想到那艘已經成為長州藩那般砸碎的笑柄的水上飛機母艦,鹽澤幸一便氣歪了鼻子,執拗著不願意多少哪怕多一個字。「籐本君,我無意貶低飛機在偵查方面的價值,但是請千萬不要奢求過多!」

    能讓鹽澤幸一如此憤恨的,那便只有那艘在日俄戰爭中截獲的,1914年改裝成搭載4架法國製法爾曼水上飛機母艦的6,000噸級的商船。

    對德宣戰後,若宮丸號投入到青島戰事中。其攜帶的四架水上飛機先後向德國陣地投擲了190枚炸彈,開啟人類戰爭史上從海上實施空中對地攻擊的先河。

    榮譽是有了,但是效率慘不忍睹。四架飛機攜帶由艦炮炮彈改裝的8英吋或者12英吋簡易炸彈,在戰爭中出動49次,投彈190顆,命中目標……8枚,戰果是炸沉了那艘曾經擊沉三千噸級的二等老式海防艦高千惠號的德國s-90號魚雷艇附近的一艘幾噸重的小汽艇。

    籐本喜久雄略帶期待的眼神黯淡下來。鹽澤幸一不想讓他的同僚跟著難受,便主動岔開了轉移話題。

    「籐本君,知道為什麼大使館將你從遙遠的斯卡帕灣召過來嗎?」

    籐本喜久雄搖搖頭。兩天前,日本駐英國大使館突然向斯卡帕灣拍了一份電報,僅僅要求籐本盡快返回倫敦商討要事,卻不曾告知他所為何事。

    「三天前,英國海軍大臣貝爾福突然造訪大使館,詢問帝國是否有出售或者租借一至兩艘金剛級巡洋戰艦的可能性……」

    「出售或者租借金剛級巡洋戰艦?!」事關帝國第一等名器重寶——金剛級戰艦,籐本喜久雄快驚訝的要從副駕駛座上跳起來。籐本喜久雄還想追問此事的緣由,這時,轎車已經開進月經旗飄揚的大日本帝國大使館。

    「鹽澤君,籐本君……」自1913年開始擔任日本駐英國大使的井上勝之助似乎在大使館門前的台階前徘徊了很久。鹽澤幸一駕駛的轎車剛剛停下,井上勝之助便靠近過來,將一份機密情報塞進鹽澤幸一的手上。

    「奧地利與英國的夫羅勒海戰,法國與奧斯曼的薩洛尼卡海戰,英國與德國的第二次哈里奇港海戰,歐洲海上局勢已經亂成一鍋粥!」

    井上勝之助點頭示意籐本喜久雄也有閱讀機密情報的權限,於是籐本喜久雄從鹽澤幸一手中接過單薄的電報紙,匆匆掃了一眼。

    從地中海到北海,連續三場小規模海戰足夠讓世人震驚,而面色沉重的大使井上勝之助先生似乎打定主意,在1915年4月28日早晨6時34分的倫敦,要將石破天驚進行到底。

    「此外,有情報顯示英德之間另一場大規模的海戰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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