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勳儀式後,柏林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典禮。厚重的弗裡德裡希大街、威廉大街和下林登地區人山人海,寬敞的政治廣場、國王大道宮殿廣場和巴黎廣場人頭攢動,夏洛騰堡宮門前,聞訊趕來的德國民眾高唱《萬歲勝利者的桂冠》和他們並不怎麼熟悉的海軍軍歌《我們要出征英格蘭》,泛德意志協會成員充斥其間,宣揚他們的大德意志主義理想。
慶祝活動從黃昏延續到夜晚,燈火闌珊的柏林幾乎變成一座不夜之城。
德國人有理由欣喜若狂。弗裡德裡希戰爭,1866年六周戰爭,1870-1871年普法戰爭,德國都是速戰速決,德意志和它的軍隊並沒有持久戰的經驗。8月4日慘烈的歐戰爆發,德國一如既往的寄希望於速勝,然而馬恩河會戰以及隨後一系列海岸線運動戰失利給了他們當頭一棒,德意志人彷彿已經看到了失敗的端倪。11月,多格爾淺灘驚魂,海軍「意外」獲勝卻讓惶惑的日耳曼人萌生出一種詭異的、可笑的想法,也許德國人能用另一種方式贏得戰爭!
在德國,濃重晚宴酒會舉行時間通常會很晚。二十時,柏林華燈初上,巴黎廣場附近的凱賓斯基酒店戒備森嚴,帝國憲兵和警察在酒店四周拉起了警戒線,持槍的陸軍士兵如臨大敵。
凱賓斯基酒店是柏林最好的酒店,老首相下台後,曾經有無數魍魎魑魅和巨頭角力在這裡氤氳滋蔓。厚重的天藍色簾幕讓金碧輝煌的酒店與巴黎廣場的喧囂隔絕開來,金色大廳奢華的水晶七層吊燈下,白色的桌布上擺滿了科涅克白蘭地、豪客海姆白葡萄酒、美味的魚子醬、鹿肉、鱘魚、卷式麵包和不應季的果盤,來自邁森和寧芬堡的精美瓷器隨處可見。帝國海陸軍高層、多格爾沙洲海戰的英雄、德意志數一數二的軍火巨頭、政客和議員雲集,當然也少不了貴族商人的女兒,柏林數一數二的交際花,而王海蒂毫無意外的成為酒會上最耀眼的明星。
二十年刻板的軍事生活和繁重的海軍事務對宅男的性格產生難以磨滅的影響,戰爭氣息居然將骨子裡刻著懶散的宅男打造成一位帶著雷令風行的領導者。攥著酒杯的王海蒂被撲面而來的喧鬧、恭維和不懷好意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只得一個勁的喝酒。
三五杯烈性萊茵白葡萄酒下肚,既無酒量又無酒品的宅男腳步虛浮,無論如何也談不上英俊的古銅色的老臉已經多了兩抹紅暈。三分醉意,七分放縱,繡吐一口恣肆汪洋。
雷德爾深知王海蒂貪杯和酗酒後口不擇言這毛病,趁宅男尚未繡吐整個盛唐之前將他來拖帶拽,拉出虛偽的世界,重回軍人的現實。
「西萊姆,雖然不贊成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但我不得不說……你幹得不賴!」英格諾爾元帥走了過來,按下宅男慌忙舉起來的右手,併攏腳跟向他敬一個元帥的軍禮。「自大洋艦隊呱呱墜地,容克貴族老爺和英國人的詆毀攻訐不斷。多格爾沙洲海戰證明了大洋艦隊的實力,證明了一代人的努力,西萊姆,你是海軍的英雄!」
前海軍大臣提爾皮茨和前海軍總參謀長赫岑多夫就站在不遠處,雖然因為個人成見而彼此拉開距離,但是他們望向宅男的眼神裡滿是讚賞。
「多格爾沙洲海戰,也許戰術上我們贏了,但是戰略上絕對一敗塗地!」王海蒂踉蹌著腳步,不自覺的蕩漾起手裡的白葡萄酒,低著頭頹唐道:「十一月,大艦隊因為更新換代鍋爐改造和施佩艦隊的牽制正處在1898年海軍軍備競賽以來最虛弱的一段時間。德弗林格爾級兩艘戰巡下水,國王級也有兩艘服役,大洋艦隊擁有強橫的防禦性能、並不輸大艦隊的主力艦數量和主炮口徑,這是我們重創或者絞殺大艦隊絕佳的時期,它幾乎失不再來!」
「西萊姆,也許有個情報你會很感興趣……」一幫已經退役或者被迫辭職,過了氣的老傢伙帶著矜持的微笑,鎮定自若道:「就好像1914年在法國北部拙劣的表演,不甘寂寞的溫斯頓-丘吉爾先生苦心積慮的策劃一場即將於1915年春季打響的戰役,由兩艘無畏艦和數艘前無畏艦組成的英國地中海艦隊、兩艘孤拔級無畏艦,數艘前無畏艦組成的法國艦隊和十數萬協約國士兵將發動軍事史上規模空前的登陸戰——達達尼爾海峽戰役!」
「達達尼爾?」王海蒂錯愕了片刻,旋即扶著牆壁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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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月末,伊斯坦布爾,土耳其高門國防大臣辦公室。
在海外流浪十六年的王海蒂憑著一肚子的怨氣,沒頭沒腦的朝奧斯曼帝國三巨頭之首恩澤爾將軍抱怨一通。
「好吧,我沒有理由干涉你的決定……」位高權重的恩澤爾將委任書收了回來,輕輕的擱在檯燈下,帶著遺憾退而求其次道:「不過,德意志海軍的戰略天才對新月旗海軍有什麼建議嗎?」
「將軍,土耳其海軍不需要大型戰艦,因為無論新月旗海軍怎麼發展都比不上擁有完整工業體系的英法意。」王海蒂毫不客氣的將奧斯曼帝國算在同盟國陣營,伸手將那張委任書拿了過來,抽出鋼筆在委任書背面羅列了一大堆廉價卻相當實用的技術兵器。
「潛艇,魚雷艇,足夠的水雷、魚雷和海岸炮炮彈!」宅男正色道:「我知道奧斯曼帝國很衰弱,但是這個古老的國家並沒有放棄救亡圖存的希望,一年多的教官生涯讓我對土耳其小伙子產生了好感,這就是我給頑強的土耳其人最後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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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逐漸進入**,一身戎裝的帝國皇帝威廉和西裝革履的首相貝特曼-霍爾維希先後發表激情澎湃的演說,隨後將舞台交給躍躍欲試的年輕人。於是一群終日在狹窄的船艙內翻來倒去說著黃色笑話的光棍們可以在浴血奮戰之餘,向參加酒會的姑娘們發出邀請,享受血色浪漫。
老式留聲機讀取黑膠唱盤,悠揚的音樂響了起來。雷德爾興沖沖的跳下舞池,徒留王海蒂坐倒在沙發上。萊茵蘭—法爾茨的確的白葡萄酒後勁著實不小,強烈的眩暈感一陣陣的襲來,宅男暈頭轉向,這時候,一支芊芊玉手遞了過來。
「麗娜-馮-盧克納爾。」十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穿著紅色連衣裙,大大方方屈膝,做了一個淑女邀舞的姿勢。「不敗阿瑞斯,可以和我跳一支舞麼?」
「盧克納爾小姐,我……」這要換做前世,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宅男一定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然而這一世的宅男卻只有擺手的能力,須知道心理年齡已過不惑之年的大叔可沒蘿莉控這癖好。
沒等王海蒂拒絕,小姑娘倒是有生氣的趨勢:「叫我麗娜。」
長久的軍事生涯和硝煙味道,日復一日的艦上生活除去了宅男身上的青澀和油嘴滑舌,多了一絲殺伐果斷和悲情的因子,王海蒂木著頭皮回憶前世對付小女友的花言巧語,卻驚訝的發現他已經忘了什麼是夜生活,什麼是曖昧,什麼是風花雪月。王海蒂六神無主之時,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襲倩影。
「我有舞伴了……」宅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幾乎是狼狽而逃,穿過舞池竄到凱瑟琳面前。
「你看起來有麻煩……」依舊是白色的長裙,凱瑟琳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腳步踉蹌的王海蒂,錯愕了片刻,直到一個十**歲模樣俊俏的女孩不依不撓的追了過來,凱瑟琳方才明白始末,噙著嘴風情萬種的調笑道。
「好了,看到沒,我有舞伴了。」王海蒂挽起凱瑟琳光滑的皓腕,一本正經道。
十七八歲總是不可理喻的年紀,就好像宅男對性、愛的好奇,與小女友偷吃禁果被套牢後才追悔莫及;就好像對報紙吹捧出來的完美英雄感到好奇的麗娜-馮-盧克納爾,女孩略帶挑釁的看了凱瑟琳一眼,扭頭朝舞池喊了一聲。
「費利克斯,有人欺負我!」
伴著女孩甜甜的嗓音,比黏人的麗娜更加恐怖的存在,帝國海軍和容克貴族中的另類,三十四歲的費利克斯-馮-盧克納爾伯爵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揮舞著拳頭劈頭蓋臉道:「是誰?」
費利克斯-馮-盧克納爾在德國可謂大名鼎鼎,此君是著名貴族盧克納爾家族長子、普魯士伯爵,他的家族世代為歐洲提供了不少驍勇善戰的騎兵將領和元帥。費利克斯-馮-盧克納爾出身於雷德斯頓,從小富於反叛精神,膽大心細,善於獨出心裁,13歲便離家出走,當過報童、袋鼠獵人、馬戲團員工、業餘拳手、貨船的侍者、燈塔看守員、鐵道工人和酒館經理,也曾在墨西哥軍隊淘金混跡,這份經歷即便穿越客王海蒂也歎為觀止。
當然費利克斯-馮-盧克納爾的另類並非宅男恐懼的緣由,伯爵最可怖的地方還是讓德意志皇帝也頗為頭疼的執著。
費利克斯-馮-盧克納爾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直到望見掛著中將軍銜的王海蒂,這才堪堪收住腳步,舉手敬禮。
「西萊姆中將……」
「給我一條縱帆船出海一戰吧,讓我把英國佬打得靈魂出竅!」趕在伯爵開口之前,王海蒂替盧克納爾說完他那句德意志海軍界廣為流傳的名言,旋即攤開手唏噓道:「伯爵,並非我不想幫你,而是我手上真的沒有帆船……」
「英格諾爾司令和波爾司令都認為我是在發瘋,既然我們自己人都認為這樣的計劃是天方夜譚,那麼,英國人一定想不到我們會這樣做,那麼,我認為我可以成功地用古老的帆船給他們一個教訓!」伯爵悻悻一笑,道:「將軍,作為『非對稱作戰』概念的首創者,您位高權重,精通破交戰並且擔任過預備艦隊的動員參謀,也許您可以幫我找一條船……」
盧克納爾伯爵將他的偏執發揮到無以復加的境地,貪杯的宅男敵不過翻湧的醉意,稀里糊塗的答應了,世界海戰史上的傳奇就在不經意間開啟。
【咳,厚著臉皮幫《甲午之華夏新史》喊幾句,如果為北洋艦隊悲壯的歷史扼腕歎息的話,就去支持這本書,考據很足,海軍功底很足,很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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