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長門玉緒還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
北歐的風雪一貫的刺骨冰涼,還是一個小正太的長門玉緒穿著破爛的衣服半靠在芬蘭一個不知名的大橋下面瑟瑟發抖。他的身上半披著一個簡樸的正統西裝,是他身邊的一個更大一點男孩子的外套,樸素簡單。
芬蘭的夜已經到了後半段。
天空下起了小雪。
這裡是芬蘭的天空,似乎每天都在下雪。
長門玉緒用力蜷縮著身體,清秀的眉間無意識的抖動了兩下,最終還是被寒風冷的醒了過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輕易的便發現了那件披掛在身體上的藏青色西裝。
西裝的主人已經睡著了,他全身上下似乎除了那件上半身的西裝意外比幼小的長門的打扮還要落魄、單薄。西裝的主人睡夢中因為御寒的衣物下意識的雙手環保在胸前,冷色調的寒氣從他的鼻孔裡面被冒出來,彷彿還帶著因為寒冷而顫抖的感慨。
長門躡手躡腳的將衣服披在年長的孩子身上,邁開因為寒冷而僵硬的腿,遠遠的坐著一些暖身的運動。
芬蘭的夜是冷的,或許在那皚皚白雪裡面還有著一些未眠人的哀怨。
因為同是乞丐的緣故,長門時倒是時常聽說那些個沒有住處的乞丐被夜間的寒冷凍死的事情。甚至幾個月前,和長門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小湯姆,也是在夜裡悄然死掉的。
所以。長門玉緒有一個夢想,就是長大以後要買一個大房子。好吧,其實小一點也無所謂,但一定要有壁爐,就是那種可以生火取暖的那種。
長門想,到了哪天真有了房子,一定要把吉瑞德接來,最好和自己住一間房子,晚上的時候,他們就能夠並排躺在壁爐邊上說悄悄話了。
說到吉瑞德。他就是那個躺在長門邊上的大男孩,他比長門玉緒大兩歲,聽說很小的時候被貴族養在家裡用來暖床,不過後來和主人『行房』的時候打傷了主人跑了出來。
長門玉緒已經不記得他和吉瑞德相遇是什麼時間了,總之是相處了很久,兩個彷彿天生就沒有父母的孩子一直這樣過著相依為命的生活。
與其說是相依為命,倒不如說是吉瑞德像哥哥一樣照顧著長門。
那個時候的長門臉皮很薄,說話聲音像是羞澀的蒼蠅一樣小小的,還總是沒有勇氣與陌生人說話。那個時間的長門就像所有擁有著童年的小孩子一樣。鼻子下面拉著兩條長長的小鼻涕,屁顛顛的坐著吉瑞德的小跟屁蟲。
長門和吉瑞德的關係很好。兩人白天去做乞討,晚上的時候就去公園、地鐵的候車區睡覺。因為沒有家的緣故,兩人常常在夜裡被巡邏的警察趕出去,大部時間睡在天橋下也並不能保證睡眠的完整性。
不過,從小習慣了受苦待的兩個人對此倒是無所謂,吃喝都顧不上的孩子對於人身權利之類的事情倒也不是很上心。
乞丐的生活是很苦的,吃不上飯、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讓兩人的身體異常瘦弱,若是皮膚再黑一些,就有點像是非洲難民了。
其實吃不飽倒沒有什麼。長門和吉瑞德喜歡睡覺,餓了多睡一會就好了。只是常年受歧視,有時候還會挨打讓長門心裡面有些小自卑。
吉瑞德總是很豪邁,就連兩人因為沒有討到東西而飢餓了兩天時候,他也沒有氣餒。吉瑞德總是熱情滿滿的對長門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幼年時候的長門玉緒很愛聽這個,因為每次聽過吉瑞德嘮叨之後。他都會對生活莫名其妙的充滿信心。
芬蘭的乞討和北歐絕大部分的國家並沒有怎樣不同,大部分是用樂器或是賣鉛筆或者扮演人體雕塑來表明身份,向行人乞討。吉瑞德就常常向長門吹噓自己很小的時候跟著那個貴族到奧地利茵斯布魯克看到的各種奇葩的乞討者所擺設出的逗人發笑的人體行為藝術雕塑。
年幼的長門還不會拉大提琴,吉瑞德也不會。兩人趁著瑞爾街上的烤鴨店裝修的時候。偷了一包熟石灰,白天的時候,就將石灰抹在臉上,勉強能夠達到行為藝術的標準。
基德街上有一群乞丐組成的小痞子,經常做些搶劫,幫人看場子,收保護費的事情,生活條件比長門兩人好了不知道不少倍。
吉瑞德很羨慕這群人,曾經試著想要入伙,但因為身材瘦小被拒絕掉了。
於是,得不到滿足的吉瑞德就整天在長門面前抱怨,還立定心智,誓要稱為小混混不罷休。
每天都是聽吉瑞德用開朗的大嗓門描繪著自己未來風光無限的理想生活,長門托著腦袋一臉嚮往的聽著,聽得多了,也就覺得自己的理想應該也是那個樣子了。
事情的轉機來自於第二年的春天。
那段時間芬蘭一連下了多天的雨,行人很少,長門和吉瑞德都沒能討到食物。
後來餓的沒有辦法了的吉瑞德就去戴恩家的麵包店裡去偷麵包,只是他以前從未做過偷竊,手生又害怕,被敏銳的店主人發現了。
當機立斷的吉瑞德將麵包賽給早就等候在旁邊的長門玉緒,長門結果麵包低頭就跑,吉瑞德跑的慢了一步,被後面的人揪住,然後叫罵聲,毆打的聲音就從長門的身後傳了過來。
長門遲疑了一下,回過頭去,後面的人踏著雨霧追過來,吉瑞德被人摁在地上,口中仍舊大喊著讓長門快跑。
於是,長門便低著頭聽話的跑開了。
一整天,長門都在他們熟悉天橋下等著吉瑞德的歸來,不過,可憐的吉瑞德當天並沒有回來。
長門將麵包分成兩份,一份藏在懷裡,一份吃掉了,他實在餓的快要不行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吉瑞德便回來了。
他全身青紫,多出被劃傷,但顯然精神不錯。
凱旋歸來的吉瑞德伸手就像長門要麵包吃,一邊吃還一邊誇誇奇談的將這次自己有多麼的智勇雙全。
或許是真的走了狗屎運,又或者是這些年的人品攢夠了,突然間爆發了。
那天吉瑞德偷東西的店面正是芬蘭這一帶一個芬蘭的黑社會組織所開辦一個洗錢店面,吉瑞德被揍著揍著,竟然被揍成了人家的小弟。
年幼的長門不知道那黑社會叫做怎樣的名號了,只是稀奇吉瑞德竟然有著這樣的奇遇,能夠一步登天的稱為傳說中的小混混。
混混雖好,但長門敏銳的覺察到吉瑞德右手的小拇指被割了下來,吉瑞德大咧咧的說,這是偷組織麵包的代價。
自從吉瑞德成了小混混之後,長門的生活就改善了許多。聽說吉瑞德偶爾有時候去酒館吃一點好的,捨不得吃的都會給長門送回來。
不過小吉瑞德最重要的工作是運送一種白色的粉末末,長門不是很懂,吉瑞德不讓碰,說是有毒。
吉瑞德總是說,現在他們混的還不算好。等再過些年月,時間再往後一點,吉瑞德就有錢買個房子,然後兩人就不用再睡在天橋下面了。
長門玉緒聽到吉瑞德這樣說,很開心,於是也就一天算一天,天天巴望著吉瑞德能夠攢夠了錢買房子。
混發達了的小吉瑞德還會帶著長門玉緒偶爾狐假虎威一下,有時候會欺負一下外來的小乞丐,有時候會對原本欺負過他們的乞丐們報仇雪恨。
每當這個時候,吉瑞德就會無限風騷、意氣風發的摸著長門桃太郎一樣的髮型和腦袋用滄桑的語氣感慨著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長門啊,做混混就是要無恥下流啊。」
「長門啊,做混混就是要罵人啊。」
「長門啊,做混混就是要……」
……
甚至有一次,吉瑞德帶著長門逛街的時候,偶爾看到自己的大哥在街角用皮鞭教訓自己的太妹大嫂的時候,也瞬間變成小大人一般,笑瞇瞇的摸著長門玉緒的圓溜溜的頭感慨著說:
「長門吶,做混混就是要打老婆啊。」
……
……
大人世界的運轉遠遠不是小長門所能夠想像的到的。
沒過多久,大概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長門已經記不得了,只知道那一天,吉瑞德被人打的很慘,他身後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大哥、老大之類的人物也被人揍的鼻青臉腫。
那是芬蘭的警察大舉出動,繳獲了吉瑞德所在的黑社會組織。
吉瑞德被人激烈的按住,他猛烈的掙扎著,青稚的臉被人狠狠的揍了兩下,然後他便像是麵條一樣倒在地上。
混亂很快就平息了,吉瑞德和大本分的黑幫被警察帶走掉了,長門玉緒哭著想要去拉吉瑞德的手,卻被警察擋在外面。
之後的一個星期,長門玉緒都沒有得到吉瑞德的消息,只是外掛的電視牆上偶爾爆出芬蘭警方大破黑幫組織的故事。但其中卻沒有提到過吉瑞德。
懵懵懂懂的長門大概也已經猜到吉瑞德所運送的東西應該是白粉之類的毒品,這種東西在當時的芬蘭管制嚴格,長門知道吉瑞德多半要坐很長很長時間的監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