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以後,一般的商隊就不允許越過租界並部邊境了。阿爾沙克的突然發難,令租界的形勢進一步緊張起來。劉裕和塔吉娜還打算如法炮製,繞過關口,誰知道沿邊境線上已經佈滿了軍隊,游騎巡哨一撥接著一撥。如果強行越過邊境,立即就會被當作叛逃或者奸細,招致弓弩的無情射殺。
因為道路阻斷,現在連運送糧草輜重的隊伍都停了。劉裕和塔吉娜呆在關口這邊一個上午,除了看到兩個試圖越過邊境的漢子被不知道埋伏在哪裡的暗哨射成了刺蝟,插滿箭矢的屍體被扔在關前示眾以外,再沒有見到一個人出關。
這裡與南部邊境不同。康居與大漢等於是一個國家,保證人員最大限度地通過租界南部邊境,對於促進康居的經濟和發展至關重要,所以才會出現除了關卡,別的地方幾乎不設防的情況。而從這裡北去,已經是一個敵對國家了,守衛又怎麼可能不更加嚴密。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塔吉娜忽然小聲叫了起來:「快看。」
對於千里鏡這樣的新奇物件,塔吉娜是愛不釋手,沒事就拿著東瞧西看,還真被她發現了問題。
劉裕趕緊搶過千里境,果然見關前有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好似一家三口,正在與守關士兵交涉。沒多大功夫,便見守關士兵揮了揮手,有人推開了攔在關前的柵欄,放這一家三口出關而去,關前重新恢復寧靜。
「別人可以過去,我們也可以過去!走,我們去打聽打聽。」塔吉娜忽然拉起劉裕的手,向路邊的一間客棧跑去。
租界的常住人口大致上可以分為四種,一種是朝廷派駐地方的官員的軍隊,一種是在這裡做生意的漢族商人,一種是加入大漢國籍的本地帕提亞人,還有一種是原來就居住在本地但沒有加入大漢國籍的帕提亞人。在當地開設客棧、酒樓的大多是後兩種人,這家客棧的老闆就是一位加入了大漢國籍的帕提亞人,前天塔吉娜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看到劉裕和塔吉娜進來,客棧老闆欣喜迎上前來滿臉堆笑地說道:「二位,住店?」
塔吉娜搖了搖頭,說道:「老闆,我想打聽一下,為什麼有的人可以通關北上,而有的人卻不行?」
那老闆警惕道:「你們是什麼人?打聽這些做什麼?」
塔吉娜笑道:「不瞞你說,我娘家在那邊。聽說最近那邊動亂頻繁,我擔心娘家人的安全,想和夫君回去看看。」
「是這樣啊。北邊確實夠亂的,所以朝廷才不許人隨便過境。不過你你這樣的情況應該沒有問題。」客棧老闆看了看塔吉娜,又看了看劉裕,忽然說道,「只是你夫君卻不像是個良善之人……」
他們兩個說的都是帕提亞的語言,劉裕聽不明白。看到他們兩個人面帶微笑,劉裕只知道頻頻點頭。
塔吉娜沒好氣地瞪了劉裕一眼,說道:「我夫君最老實了,哪裡不像良善之人?而且我告訴你,他是個漢人。」
「這個我已經看出來了。」客棧老闆笑著指了指劉裕手中的方天畫戟,說道,「這應該是一件兵器吧,哪有人提著這麼長的兵器招搖過市的?」
塔吉娜咬了咬牙,說道:「老闆,你只要能告訴我怎樣才能通過關卡,我就告訴你,夫君為什麼會帶著一件兵器。」
客棧老闆點點頭,說道:「其實要通過關卡也沒什麼困難的。朝廷為了方便百姓,只要有親屬在帕提亞的,可以繼續自由通行,你娘家既然在那邊,應該沒有問題。」
塔吉娜的家本來就在泰西封城,後來遷到了蘇薩,本來就符合通關的條件,不禁高興起來,附著劉裕的耳朵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
劉裕聽明白客棧老闆的擔憂,遲疑了一會兒,忽然拱手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攜帶的確實是一件兵器。在下身為大漢子民,聽聞朝廷正與大秦開戰,願棄八尺之軀,親往軍前效力!娘子無辜,所以在下想先將她送回娘家,自己……」
「不用說了,我助你們過關!」客棧老闆不等劉裕說完,已經激動地站起身來,說道,「你娘子家既然在北邊,通關便無障礙,所難者無非是這件兵器罷了,我來想辦法!」
原來,自從漢秦開戰以後,租界客棧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眾人對於挑起事端的大秦帝國也是頗有怨言。最重要的是,這位客棧老闆已經加入了大漢國籍,他現在是一名擁有大漢國籍的帕提亞人,是堅定地站在大漢一邊的。
到了晌午,一輛馬車緩緩駛近關前。幾名守關士兵圍了上來,大聲說道:「什麼人?要去哪裡?」
客棧老闆跳下車,拱了拱手,說道:「諸位大哥,小民的侄女家在那邊,想回去走親戚,還望行個方便。」
這家客棧臨近邊關,守關士兵們對這位老闆卻有幾分印象,倒也沒有過分為難,圍著馬車看了一圈,又挑開車簾看了兩眼,忽然指了指劉裕問道:「這人是誰?」
客棧老闆說道:「這是我侄女婿,陪媳婦一起回娘家的。」
劉裕滿臉堆笑,連連點頭。
一名守關士兵看了一眼塔吉娜,忽然沖劉裕一挑大拇指,說道:「行啊,小兄弟,艷福不淺,媳婦夠水靈的。」
塔吉娜擔心這名士兵起了不軌之心,嚇得連往後縮。劉裕也怕節外生枝,趕緊從包袱裡掏出幾塊瑪仁糖,一邊往那名士兵手裡塞,一邊連聲說道:「諸位大哥守關辛苦了,也沒帶什麼好東西,請大家嘗個鮮。」
因為客棧老闆知道邊關那邊兵荒馬亂,擔心劉裕他們在路上尋不到吃的,特意為他們準備了一點瑪仁糖,為了盡快打發走守關士兵,劉裕只得將未來幾天的口糧奉獻了出來。
「小兄弟,你可別害我們。」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是漢軍的鐵律。那名士兵哪肯接他的瑪仁糖,連連擺手,從車上跳了下來,轉身對同伴大聲說道,「沒什麼問題,放他們走吧。對了,你們路上也當心點!」
按照規定,所有人都必須在驗看身份證明以後才可以被放行。在大漢本土和租界上生活的人都有身份證明,擁有大漢國籍的人憑借戶籍文件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其他人則會在入關時領到一份通關文牒,同樣可以證明他們的身份。劉裕離家出走的時候就隨身帶著戶籍文件,但他卻不敢拿出來。至於塔吉娜,根本就是偷越國境,更是什麼證明也沒有。
幸好守關士兵大多認識這位客棧老闆,知道他家境清白。而更重要的是,塔吉娜實在是太漂亮了,晃得上車檢查的那名士兵有些頭暈,他擔心自己再呆下去會幾夜都睡不著覺,於是顧不上查驗他們的身份就匆匆「逃」了出去,卻讓自己錯過了一次立功的大好機會。
過了關卡,漸漸脫離了守關士兵的視線。客棧老闆知道前面很亂,不敢再走,叮囑了劉裕和塔吉娜幾句,匆匆告辭。
離開了大漢的國土,劉裕也不用擔心再引起別人的懷疑,索性將方天畫戟扛在肩上,指著面前的岔道對塔吉娜說道:「這邊有兩條路,一邊通往大秦,一邊通往蘇薩。你是帕提亞王族後裔,在這裡應該沒有人敢為難你吧,不如你我就此分手,後會有期!」
塔吉娜嘟起小嘴,不滿地說道:「剛才誰說過我陪我一起回娘家的,怎麼轉眼就不算數了。」
劉裕撓了撓頭,說道:「那還不都是為了矇混過關嗎。」
「不行,不行,你要送我回蘇薩。」塔吉娜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忽然說道,「你送我回蘇薩也不是沒有好處。聽說我大伯截斷了你們的糧道,我可以說服我父親另外給你們開闢一條新的通道,那樣的話,你不等於立了一功?」
劉裕冷笑道:「你父親要把你嫁給卡拉卡拉,而卡拉卡拉又是我大漢的死敵,你想說服你父親讓出一條道路給大漢,這可能嗎?別妄想了!只怕我到了蘇薩,卻要被你父親給扣住,這樣的傻事我可不幹!」
塔吉娜眼圈一紅,說道:「你放心,到了蘇薩,我絕對不會洩露你的身份。我會告訴父親,是你救了我並且送我回來的,他會賞賜很多金銀珠寶給你。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劉裕一愣,問道:「什麼秘密?」
塔吉娜小聲說道:「我父親和我大伯是死對頭,凡是我大伯支持的,我父親就反對,凡是我大伯反對的,我父親就支持。我大伯現在截斷了漢軍的糧道,站在了大漢的對面,我父親肯定會反過來幫助漢軍的!」
劉裕在書院也學習過兵法,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這條糧道對於正在大秦征戰的漢軍來說,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塔吉娜真能說服阿爾達班為漢軍開放糧道,那倒真是一個不小的收穫。去不去蘇薩,劉裕不禁猶豫起來。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