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欣四處征戰的過程中,有不少敵對勢力首腦的妻女都被充作了奴婢,他的州牧府裡就有許多,比如今天他剛剛配給侯棄奴的龐氏就是劉范的妻子。但是楊沐雨不同,因為封烈對她動了真情,如果楊沐雨不能真心對待封烈的話,很可能會毀了封烈一輩子。
事實上,在封烈替楊沐雨第一次求情以後,劉欣就看出來封烈的心思,這才把楊沐雨配給了他。但是,封烈外表粗獷,面對自己鍾愛的女人卻總是畏首畏尾,至今不曾與她同房,甚至後來楊沐雨都不許封烈稱呼自己的名字。
而楊沐雨也真的動過報復的心思,最後讓她的思想發生轉變是因為兩件事。一件是再次遇到孟獲以後,孟獲並沒有把她當人看,而只當她是一件洩慾的工具,讓她徹底看清了孟獲的面目。而真正讓她從心裡接受封烈,則是來到襄陽以後,她親眼目睹了華佗為封烈動手術的過程。
封烈臉上的傷口在南中的時候,楊沐雨是見過的,長長的一道十分恐怖。而來到醫學院後,才發現他的傷口不僅迸裂開來,而且已經腐爛發臭了。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由於封烈沒有好好養傷,過分激動導致的。而封烈過分激動的原因,就是楊沐雨洩露了劉欣的行蹤,後來又擔心劉欣一怒之下而殺了楊沐雨。這些分析都出自神醫華佗之口,由不得人不信,此時楊沐雨心中已經有了絲絲內疚。
華佗為封烈醫治的過程是非常駭人的,因為封烈的傷在臉部,使用麻沸散的效果不是特別好,動手術的時候他仍然會感到極度疼痛,所以需要用麻繩將他牢牢縛在椅子上,然後才由華佗一刀一刀地將腐肉割下來。清洗創口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腐肉割去以後,那裡的神經更加敏感,華佗又要用烈酒來消毒,帶來的疼痛可想而知。
接下來還有讓人看著更加揪心的事情,因為封烈臉上的傷口太深,需要從他大腿處挖下一塊皮肉來補上。當時,楊沐雨因為內疚,執意不肯離開,一定要在現場看著華佗給封烈治傷。得知還要從封烈身上割下一塊好肉,便心生補償之意,主動提出來替他挨這一刀。結果華佗說了,這塊皮肉只能用封烈自己身上的,別人代替不了。
整個手術過程,封烈都是緊咬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滲出的汗珠擦都擦不完,卻自始至終沒有喊一聲「疼」字。楊沐雨這才知道,她眼裡儒弱的封烈原來竟然是一個硬漢,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的內心開始接納了封烈。
荀彧、荀諶當然不明白劉欣為什麼會對一個下屬的婚事這樣感興趣,其實不僅是婚姻,劉欣一向對於下屬的家事都比較關心,想方設法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這樣做當然可以令這些下屬們感激涕零,但是劉欣卻不是為了籠絡人心,而更多地是將他們看作自己的朋友和親人,才如此熱心的。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發自內心,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
更讓荀彧、荀諶驚訝的是,神醫就是神醫,那架子可不是一般般的。張機和華佗看到劉欣過來,也只是恭敬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他來了,便各忙各的去了,因為有一大堆的病人排著隊在那裡等著呢。而劉欣居然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滿,依舊笑吟吟地站在旁邊給荀彧、荀諶介紹這介紹那。這些排隊的病人中既有士族官吏,也有平民百姓。對於所有的病人,兩位神醫都同樣笑臉相迎,認真診治,並不分貧富貴賤。
在現場看了一會,荀彧果然發現華佗、張機連續診斷了幾個疑難病症,心中不由一動,說道:「二位神醫,荀某有一事相詢,還請二位不吝賜教!」
來到這裡求醫的病人都是要排隊的,但是也不排除會有特權階層,比如劉欣就屬於頂級的特權階層。
剛才華佗、張機看到劉欣進來,只是點頭示意,完全是因為劉欣一再要求他們如此,並非他們不尊重劉欣。事實上,劉欣經常出入襄陽三院,無論是研究院的工匠還是書院的先生,劉欣都要求他們安心完成自己手頭的工作,不用管他。相反,華佗、張機二人現在對於劉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正是因為劉欣設立了這所醫學院,才使得他們有機會醫治更多的病人,培養出更多的弟子。
因為荀彧是隨著劉欣一起來的,所以華佗也順理成章地將他劃入了特權階層。此時,華佗剛剛幫一位病人開好方子,下一位病人還沒有來得及坐到他的面前,於是聽了荀彧的話便轉過頭來,問道:「你哪裡不舒服?我看你臉色紅潤,聲音響亮,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荀彧大感意外,若是尋常的醫士,見到病人總要說出點毛病來,以顯得自己的醫術高明,順便也可賺取幾個診費。而這位華神醫開口便說自己沒有問題,單單這份醫德就非常了不起了。荀彧心知此人的醫術定然高明,慌忙拱手說道:「荀某想問的是,我家主公偶爾會突發頭痛,每次發作都是徹夜難眠,不知道華神醫可有應對之法?」
華佗狐疑地看了劉欣一眼,說道:「主公身體強健,不像有此暗疾啊。」
劉欣笑道:「華先生,他說的不是劉某,乃是兗州的曹操。依劉某猜測,曹操患的應是頭風。」
華佗知道患這個病的不是劉欣,放下心來,低頭思忖半晌,方才說道:「頭風之症,以針灸輔以藥物,當可緩解痛楚,但要想根治,卻有些麻煩。」
荀彧連忙說道:「我家主公所患正是頭風之症,莫非華神醫這裡有根治之法?」
華佗點點頭,說道:「若要根治,可用利斧切開頭顱,取出風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荀彧大驚道:「以利斧切開頭顱,那還可以活命嗎?」
華佗面無表情地說道:「危險自然是有的,但是只要處置得當,便無大礙。」
荀彧猶豫再三,拱手說道:「能否請華神醫前往濮陽一行,只要醫好我家主公的頑症,定有重謝!」
「不行!」劉欣斷然說道,「方今亂世,華先生負有救助萬民的職責,怎可以身涉險?」
荀彧聽到劉欣拒絕了他的請求,只得暗暗歎了口氣。卻聽華佗說道:「主公,老朽一生四海行醫,所遇疑難雜症甚多,這頭風之症卻不常見。老朽倒有心前往一試,還望主公恩准。」
那邊張機剛好也醫治完一位病人,轉過來說道:「主公,頭風之症張某也曾聽說過,殊為難治。而華兄所說的醫治之法更是前所未聞,若是主公允許,張某願隨同華兄前往一觀,也可以給華兄做個幫手。」
對於曹操多疑的性格,劉欣比誰都清楚。歷史上是曹操自己將華佗請過去為他治頭風的,結果聽到華佗這種匪夷所思的治療方案,立即下令將華佗處死了。現在華佗是從襄陽醫學院過去的,只怕曹操連吃藥都要疑心了,劉欣怎麼可能讓華佗去送死呢?
不過,劉欣也知道這兩個人都是醫癡,知道有這樣一個奇特的病症又怎麼肯放過呢。看著躍躍欲試的華佗和張機,劉欣笑著說道:「二位先生不用擔心,以劉某料之,曹操的頭風尚在初期,斷不會致命,待將來天下平定,劉某一定讓二位先生有機會醫治此症。」
荀彧慌忙說道:「劉大人,二位神醫願意前往濮陽為我家主公診病,安全的事情自然包在荀某身上。荀某敢以身家性命擔保,一定會將二位神醫安全地送回襄陽。」
劉欣冷笑道:「雖然劉某現在與曹操勢不兩立,但是劉某並非見死不救的人。只可惜曹操的為人,劉某比誰都清楚,怎可以讓二位先生冒此生命危險?你可知道,這二位先生不是我劉欣的屬下,而是屬於整個大漢王朝,是屬於全天下百姓的!他們要是有個好歹,你荀文若就算死上十次,又有什麼用?這件事不要再說了,劉某是無論如何不會答應的!」
張機跟隨劉欣多年,早聽說過關於他的許多故事,知道劉欣似乎有一種未卜先知的本領。如果沒有危險的話,劉欣完全可以像當初派人護送張清去徐州一樣,派人護送他們去濮陽,而不至於斷然拒絕他們的請求。
既然劉欣的態度如此堅決,張機也轉了主意,說道:「華兄,主公行事自有深意,咱們還是稍安勿躁吧。」
看到荀彧還想再說什麼,劉欣揮了揮手道:「文若,這件事你可以回去問問曹操,如果他同意華先生提出來的診療方案,就讓他到襄陽來,我劉欣不僅保證他的安全,而且管吃管住,一應開銷全由劉某承擔!」
荀彧變了臉色,說道:「劉大人這樣說,豈不是強人所難……」
劉欣雖然對荀彧還是頗有好感的,也有心將他拉入自己的陣營,但在這個問題上卻容不得半分退讓,當即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厲聲說道:「他不相信我,那麼我憑什麼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