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哈哈笑道:「龐太守今年剛過四旬吧,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怎麼能說年紀不小了呢。我過去住的那個小村子裡,八十歲的老翁還娶了個十八歲的小娘子,有句詩形容得好: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如果劉欣不把他當作自己人,是不可能和他隨便開玩笑的,龐季想到這裡,也笑了起來,讚道:「主公真是好文采。」
劉欣趕緊擺手道:「龐太守說笑了,我哪有什麼文采,這首詩可不是我作的,而是我們村裡的一個私塾先生打趣那個老翁即興所作。」
北宋著名詞人張先,在八十歲時娶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妾。當時與張先常有詩詞唱和的蘇軾隨著眾多朋友去拜訪他,問老先生得此美眷有何感想,張先於是隨口念道:「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髮。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風趣幽默的蘇東坡則當即和了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劉欣記得的詩詞不多,當年他看周星弛的電影,有一句經典台詞「我便是人稱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號稱一枝梨花壓海棠,人送綽號……」給他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劉欣對「一枝梨花壓海棠」是什麼意思不太明白,還特地上網搜索了一下,結果就找到了蘇東坡與張先唱和的這首詩,語言詼諧幽默,倒被他記在心裡。
不過,其他詩詞劉欣可以無恥地竊為己有,這首詩他卻不敢承認是自己所作,要是傳到馬芸耳中,不罵他個狗血噴頭才怪。
龐季嘖嘖稱讚道:「想不到一個私塾先生都能有如此才學,主公住的那個小山村真是不簡單啊。」
劉欣笑了笑,說道:「不談這些了。龐太守,我讓人帶給你的信,已經看過了吧。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不要有顧慮。」
龐季知道現在開始進入正題了,連忙坐直身子,說道:「屬下對主公在信中提到的事情,沒有任何意見。」
劉欣點點頭,說道:「嗯,我再把情況向你詳細介紹一下……」
在襄陽、南陽等五郡實行軍政分開的基礎上,又通過對江夏、武陵兩地的調研,劉欣對地方政權的基本構架,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思路。他向龐季詳細解釋了民政權、財政權、稅收權、軍事指揮權、人事任免權這些新名詞新概念。太守只掌握民政權,每郡設都尉一名統領地方軍,另設一名由州牧府直接領導的稽稅官負責地方稅收。
太守雖然沒有了軍事指揮權和稅收權,但是劉欣卻為太守增加了人事任免權,今後郡裡的屬官以及各縣縣令都由太守予以任免,只要將這些官吏的情況報到州牧府備案就行了,這是龐季沒有想到的。以前,太守只能任免吏,而不能任免官。龐季沒有想到劉欣會把這個權力下放給他,不由頗感意外。
不僅如此,更令龐季高興的是,稅收現在由州牧府統收統支,全荊州所有官吏的俸祿都由州牧府按規定統一發放,這樣一來,像桂陽這種比較貧窮的郡縣,就不用擔心會出現拖欠官員俸祿的情況了,他這個太守身上的擔子也陡然輕了許多。
繼續聽了劉欣對農業、商業等方面情況的介紹,龐季的心裡越發有底了,對於桂陽的未來也充滿了憧憬。龐季原本仍有些緊張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忘記把東西交給劉欣了,慌忙從懷裡掏出兩件書札來,說道:「屬下還有件重要的事竟然忘了,請主公恕罪。」
龐季昨天就想將這兩件東西交給劉欣,但他一到武陵,就被劉欣拉去參加晚宴。說是晚宴,其實從下午就開始了,一直到龐季被灌醉才結束。龐季在酒宴上也曾經想說到這事,結果剛剛提起,就被劉欣以不談公事為名打斷了。
劉欣非常理解龐季複雜的心情,任誰處於龐季這種情況下,都會有些緊張,丟三落四也是在所難免,所以沒有絲毫要責怪他的意思。劉欣接過那兩件書札,上面是份禮單,下面卻是一封書信。
他翻開禮單,笑了笑,便丟在一邊。等他再打開那封書信,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沉默良久,方才問道:「龐太守可知道這封信裡寫得是什麼?」
龐季欠身說道:「回主公,零陵太守張咨只說請屬下將這封信交給主公,屬下不便細問,因此不知道信中說了些什麼。」
劉欣將書信輕輕合上,說道:「張咨在信中說了,想要邀請我去零陵。」
龐季這時也回憶起張咨和他說過的話,於是拱手道:「主公,張咨確實和屬下提出過這個想法,還讓屬下和他一起在零陵等候主公到來,屬下思之再三,沒有答應。」
劉欣朝他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龐太守,這件事你做得很對,不過,我還是準備往零陵去走一遭。」
龐季現在已經將寶全部押在了劉欣身上,自己還是桂陽太守,身上的擔子卻比以前輕了許多,他還想著也有一天能夠活到一枝梨花壓海棠的年紀,可不希望劉欣這個帶頭人有什麼差池,趕緊說道:「主公,此事萬萬不可!屬下與張咨相交多年,此人頗有城府,他提出請主公去零陵,一定不懷好意。」
劉欣正色說道:「龐太守,你還不知道,張咨在信中提的條件叫人實在是無法拒絕啊。他在信中說了,他不想當這個太守了,請我去零陵想親自向我交割各項事務。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允許零陵郡再像過去那樣獨立於荊州之外的,如果張咨所言屬實,也免得大動干戈,生靈塗炭。」
龐季繼續勸道:「主公,張咨想要邀請主公前去零陵,這件事屬下是知道的,但他不想繼續擔任太守一職,賂下卻從來沒有聽到他提過一個字。屬下擔心這裡面有詐,還請主公三思!」
劉欣擺了擺手,說道:「龐太守,你不用擔心。當年高祖皇帝面對項羽的數十萬大軍,仍然從容去赴鴻門宴,難不成傳到我這裡便會怕了他一個零陵太守不成?張咨如果足夠聰明,就老老實實地按照他信中所言去做,我會在襄陽給他安排個合適的位置。他如果膽敢使詐,哼!我會叫他死得很難看!」
龐季不敢再勸,起身說道:「既然主公決意要往,屬下願陪主公同去。」
劉欣指了指禮單,笑著說道:「龐太守,桂陽那裡離不開你,零陵的事就不辛苦你了,我馬上安排人馬護送你回桂陽。還有,你的心意我領了,至於這些禮物嘛,你還是帶回去吧。只要你將桂陽治理好,讓桂陽的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
龐季並不知道劉欣不喜歡收受禮物,只當他對自己送來的這些看不上眼。龐季這樣想也情有可原,他送來的不過是些金銀、美女,金銀姑且不論,光他挑來的四個女子,論容貌還比不上昨天劉欣送到他房裡的那兩個。龐季暗下決心,等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挑幾件讓劉欣看得上眼的寶貝送給他。
劉欣敢於前往零陵,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他剛才沉默不語,也是在分析著目前的形勢。
那時候江南的經濟遠沒有江北發達,荊州在江南有四郡,其中情況最好的是長沙,而最差的便是零陵和桂陽。根據劉欣的瞭解,這兩郡剋扣軍餉,拖欠官員俸祿的事時有發生,龐季也說過,這兩年他截留下來的稅款都用來補發官員的俸祿了。錢糧不足,自然也就養不起太多的兵馬,情況比他們兩家稍好些的曹禺,當初在武陵城內也只有七千人馬,張咨手上可以動用的最多五千人而已。
現在駐紮在武陵城外的是趙雲率領的第四軍團,有兵力一萬二千餘人,劉欣身邊還有二百名飛虎親衛,無論是人數還是戰鬥力都要遠遠強於張咨。
何況,張咨如果敢於暗算劉欣,絕對不敢聲張,他的計劃只能讓少數心腹知道。否則的話,不僅事情容易洩露,而且零陵的官吏會不會學曹禺的手下,先將他給抓起來,誰也說不清楚。這樣一來,他能夠動用的人手就更少了。
不過,張咨主動邀請劉欣來零陵確實是一步好棋。劉欣如果不敢來零陵,那就不是他張咨的問題了。我張咨是想為你效忠的,可是你不要,能怪誰呢?
如果劉欣真的敢來零陵呢?張咨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他很快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張咨不敢去武陵,除了不想交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害怕劉欣趁機加害。他劉欣的命可比我張咨金貴多了,讓他來零陵,他敢嗎?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吧。
張咨躺在榻上,仍然在為自己能夠想出如此妙計而洋洋得意,手下突然進來稟報,荊州牧劉欣到了零陵!